第48節
百刃眼眶也紅了,垂眸低聲道:“吃的,但就是……就是一直瘦,決意要來的時候我還想這樣也好,只消稍稍易容,就沒人認得出我來了,沒想到還是讓你認出來了……” 百刃抹了下眼淚,哽咽道:“還是讓你認出來了……” “若我沒認出你,你就準備看一眼,就走么?”祁驍定定的看著百刃,“你就忍心?” 祁驍忽而明白了為何方才順子哭的那樣厲害,他不單是因見了舊主心傷,怕更多的是……在替他們難受,歷經萬險,好不容易見到了,竟是迎面相逢不相識。 百刃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忍心……我知道,就是今天沒法與你相認,不消幾年,你定有辦法讓我名正言順的來朝賀的?!?/br> 百刃抬頭看向祁驍,目光澄澈:“我能等?!?/br> 等你君臨天下,等你入主四海,等你名正言順的接我入朝。 從此之后,非死生不能離。 祁驍長嘆,小心的將百刃攬進了懷里,扯過錦被給百刃披上,低聲道:“你放心,不用幾年……單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耽擱那么長時間?!?/br> 這樣將人抱著,跟覺得他瘦的可怕,祁驍自認分離半年,自己已經夠煎熬的了,也只是稍稍瘦了一些,但百刃這……祁驍心疼的紅了眼,蹙眉啞聲道:“隔著被子都覺得硌得慌,這半年你到底是怎么過的?!” 百刃忽而有點擔心,忍不住細細解釋:“我……我多吃些,過不了多久就能長回來的,那會兒剛來太子府的時候,不也是一點點養起來的么……” 百刃這半年醉心政務,根本沒留心過自己形容,現在心里卻忍不住有些發虛,他怕祁驍不喜歡他現在這樣了。 祁驍看出他的擔憂,但沒說什么好聽的來寬他的心,說假話有用么?傻子也看得出來,比起當日月色下竹林中一下子驚艷了自己的小世子,現在的嶺南王,容貌差了何止一分二分,這身子,更是能以枯槁來形容了。 祁驍一言不發的將百刃放開,看著他有些惶恐的眼眸,慢慢的脫下了自己衣裳…… 祁驍抬手將床帳放下,自己是不是還如當日一般喜歡他,就讓他自己細細體會吧…… 月上中天,暖閣中百刃猶在細細低吟,時不時的還會發出幾聲帶著哭腔的含糊求饒聲,江德清中間還披著衣裳去床下聽了聽,想要勸勸,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笑著走了,只是囑咐了耳房里值夜的幾個大丫頭,耳朵靈著些,一應東西都時時準備著,等著太子什么時候叫人伺候,這幾個丫頭都是自小在這府里的,十分知道好歹,清楚什么該聽什么不該聽,只是點頭答應著,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但直等到天蒙蒙亮時,才聽見里間屋子里祁驍要茶。 “將熱水放在蝶幾上,下去吧?!逼铗斨恢患z褲,赤著上身,眼中盡是饜足,低聲吩咐道,“去燉一碗燕窩來,不要放姜絲,再告訴廚子里,早膳早早準備出來,只要些清淡的就好?!?/br> 丫頭們垂眸應著,將屋里的茶換了,又將涼了的幾碟點心撤了下去,另拿了剛熱好的上來,都收拾好后魚貫退下,自始至終都沒看榻上一眼。 祁驍下床給百刃倒了杯熱茶,轉到榻上來將被子掀開些,輕笑:“好了,人都下去了,來……先喝杯茶,一會兒再吃東西?!?/br> 百刃身上盡是淡紅印記,細瘦的雙腿還在不自覺的顫抖,半分力氣也無,祁驍坐了下來,含了茶水喂他,寵溺之心畢現,百刃喝了幾口茶才舒服了一點,忍不住低聲呻吟道:“沒死在大亂里,竟……險些死在這里……” 祁驍失笑,放下茶盞輕輕的將人抱了起來,手滑了下去,低聲問:“這兒還疼么?” 百刃的腿突然抽動了下,蹙眉道:“疼……” 祁驍低聲哄:“我先給你擦擦……上了藥就好了?!?,祁驍心中輕嘆,之前兩人雖有諸多親昵,但始終沒做到最后一步,自己怕百刃受不住,一直幫他適應,可惜這半年……又同一開始一樣了,自己折騰了這一晚,百刃那處怕是傷著了。 萬幸江德清貼心,藥也準備下了,祁驍替百刃清理之后給他上了些,不多時百刃就覺得好過了些,祁驍又給他喂了一碗燕窩下去,臉色馬上好了許多,祁驍坐回床上,將人攬在懷里繾綣親昵。 “腰酸么?”祁驍讓他趴在自己懷里,替他輕輕揉著腰,百刃點點頭,有點委屈,“疼的很?!?/br> 祁驍輕笑,人前再淡薄冷酷的嶺南王,到了自己懷里,就還是那個可人疼的小世子。 祁驍輕聲哄他:“怪我怪我,不過……太子妃,我看你方才也是很喜歡的樣子啊,后來雖一直哭,但還是讓我上的射了好幾……” “祁驍!”百刃滿臉通紅,將臉扎進了蓬松錦被中,嗚咽道,“你再說,我……我再也不同你好了!” 百刃甚少直呼自己名姓,除非是這樣氣急了,祁驍心中好笑,見好就收,輕聲道:“好好我不說,聽話,起來,一會兒憋著了……” 百刃忿忿,祁驍說了半日的好話,奈何百刃那里不舒服,怎么躺著都難受,還是抱怨:“你太兇……我明天大約也起不來……” 雖是埋怨,祁驍聽了心里卻暖的很,輕聲道:“那就別起,你……你著急回去?” 百刃抬頭看了祁驍一眼,半晌垂眸小聲道:“其實……嶺南并不像皇城這邊有這么多事,且……同我作對的那些人,大多都死了,沒什么可憂心的,而且,就是有些小事,還有……還有先生呢,并,并不那么著急……” 祁驍唇邊溢出一絲笑意,百刃臉越發紅了,索性露了底:“其實……我來之前就交代清楚了,母妃和先生他們都知道的,我本想著悄悄的留下來一個月,想法子多見你幾面……” 百刃面色發窘,又將臉埋在了錦被中,悶悶道:“只要你瞞得住,不讓人知道我在你府里,我……住個一兩月是沒事的,有事兒了我就回去露個面,再……再回來……” 祁驍心中一片柔軟,連人帶被子一同抱住了,輕聲道:“你放心,我定能瞞得住,且……這樣奔波的日子,我不會讓你過很久?!?/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墨柔、思思、ananna、cxl 幾位 姑娘的手榴彈,感謝楠子、海離水、喵公主她媽、小愛、cuckoo.、starino、熊了的靜、彎豆、啟明星的寧靜、風波定、天平、_jaeer、魚兒、公子無憂 幾位姑娘的地雷謝謝支持mua 鞠躬 ☆、第九十五章 雖是頭一次,但祁驍自認做的溫柔,事后也替他清洗上藥了,可惜翌日百刃還是發熱了。 百刃怕泄露了風聲惹麻煩,一直拉著祁驍不讓他請太醫,祁驍哪里聽他,早起一見不好就讓人去宣太醫了,百刃急的臉發紅,壓低聲音急道:“萬一他出去亂說……” “亂說什么?”祁驍將人按回榻上,低聲道,“一會兒將帳子放下來,只露出一只手,誰知道里面是你?且我請的人定出不了岔子的?!?/br> 若不是自己嫡系,又怎能放心他給百刃看病。 百刃一聽更不放心了,睜大眼睛道:“太子!人家是瞎的么?我這手哪里像女人的了?再說一把脈,不什么都知道了?” 祁驍嗤笑:“我房里有個男孩兒,這事兒稀奇?” 嶺南王聞言瞬間瞇起雙眼,低聲道:“這事兒不稀奇?” 祁驍自悔失言,輕笑著哄道:“罷了,我還沒審你,你倒先來盤問我了,我房里清凈不清凈,你自去問江德清?!?/br> 百刃自然相信祁驍這半年不會背著自己亂來,但還是忍不住吃味,下意識反駁道:“真有什么,江公公會跟我說實話?” 祁驍失笑:“那你要我如何證明?罷了,我都同你說了就是……” 百刃心中警鐘大響,急聲道:“還真有?” 祁驍輕嘆,拿過熱帕子給百刃輕輕擦臉,小聲哄道:“還記得那次我們去莊子上玩,回來后……你手上的紅痕讓皇帝知道了的事么?” 百刃點點頭,祁驍輕聲道:“那之后皇上為了試探我,曾賜我一個丫頭,眉眼間長的同你有幾分相似的,還記得么?” 百刃蹙眉:“你……” “我什么都沒做?!逼铗敶鬼?,自嘲一笑,“只是想你想的受不了的時候……會讓人將她叫來,看看她,賞她幾匹布料,賜她幾副頭面,我話都沒跟她說過,每次也只讓她站在外面……隔得遠遠的,看起來才像你?!?/br> 世上沒不透風的墻,百刃住在自己這兒,之前這事兒沒準就會讓他知道,倒時候更是麻煩,索性自己說個明白,祁驍怕百刃心里膈應,又道:“你不高興,我尋個人家將她遠遠的嫁了就是,好不好?” 想著祁驍想自己想的受不住的樣子,百刃哪里還會生氣,頓了下低聲道:“好,她……她一個女孩兒家,只因為長了這模樣就讓人當做棋子擺弄,也是可憐,你多陪送些嫁妝吧?!?/br> 祁驍淡淡一笑:“我府里往外嫁姑娘是常有的事兒了,只要是之前老老實實的,我都沒薄待她們?!?/br> 至于那作死的……也自有她們的好去處。 百刃點點頭,祁驍想著百刃方才質問自己的樣子好笑,故意冷下臉道:“我這半年因為你的緣故,連這寢室都不曾來過,日日宿在書房里,你倒是有膽子來盤問我,如今我已認罪畫押了,你也都招了吧,這半年,岑朝歌可湊到過你跟前,跟你說些無關政事的話?” 若說這半年來有什么事是祁驍后悔的,莫過于當初沒有趕盡殺絕,一時心軟留了岑朝歌一條命,起初祁驍只想著是替百刃積福了,卻不想兩人竟還有相見的機會,這半年說祁驍一點也不擔心是假的,百刃心里有自己,自然不會理會岑朝歌了,但岑朝歌呢?看著昔日的青梅竹馬,現今的嶺南王,他會不起別的心思?就是不為了昔年的情分,單是為了現在的前程,岑朝歌怕也會有一二動作吧?說他什么外心思也沒有,打死祁驍他也不會信。 百刃聞言愣了下,祁驍冷笑一聲,看來果然有。 百刃有點心虛,其實初起剛回去的時候兩人并沒見過幾面,處處忙的不可開交,吃飯的空都沒有,誰有那個閑心,但過了幾個月,各部都進入正軌,大家漸漸地都騰出手來的時候,岑朝歌確實是起過別的心思的。 百刃記得那會兒岑朝歌先是尋了些當年的舊物來,什么百刃寫給他的扇面子,什么他給百刃送的扳指玉佩,都是些小物,但偏偏都有些“典故”,百刃其實忘得差不多了,但偶然看見時還是會不自覺的愣一下,每每這時,岑朝歌心中都會自得不已,面上卻故意做出一副心痛神傷的樣子來,有日晚上,岑朝歌竟然親筆寫了一封花箋,桃花染就的花箋上寥寥兩行字……九月九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趁沒人防備的時候,岑朝歌將花箋偷偷放在了百刃書案上,他寫的情深意重,百刃看了后,也確實是黯然心傷,可惜傷的不是他。 偏生那晚百刃因為想祁驍難受一夜沒睡,第二天神思倦怠,強撐著處理政務,岑才子卻會錯了意,以為百刃是想起昔日種種所以才這幅情形,頓時信心大增,當晚竟直接找了去。 百刃晚間批文書睡的晚,見岑朝歌來了不疑有他,只當是有政務,不想讓下人退下后岑朝歌竟露出一副情意繾綣的樣子來,眼中含情脈脈,上來就拉扯百刃的手,一詠三嘆:“如何就這樣瘦了呢?你這樣,我心里怎么受的???看你這樣,我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聽慣了祁驍那溫柔中帶著霸氣,霸氣中又帶著寵溺的情話,乍一改聽這戲詞兒一般的酸話,百刃骨頭縫里直冒寒氣,可惜岑朝歌還以為百刃是讓自己感動的說不出話來了,又深情道:“百刃,人言姻緣之事,都是月老早就牽好了的,就如你我,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誰都離不開誰的,當日大亂時我就知道,這是老天爺的意思!他看不得太子棒打鴛鴦,看不得我癡情錯付,所以才有了后面種種,你放心,以后……我們誰也不離開誰?!?/br> 百刃想起昨晚的那張花箋半晌無話,只回了他一句:“給本王滾出去?!?/br> 祁驍冷下臉時太嚇人,百刃撐不住,全招了,末了小聲解釋道:“后來他又做過幾次怪,我都沒理會他,之后我給了他一個閑職,遠遠的派走了,你別再為難他……老文相當日慷慨赴死,替我將大印送了出來,這份情誼我如何也報答不了了,只得還給他兒子了,且……說到底,朝歌并未做過什么大jian大惡之事,他只是順遂日子過習慣了,吃不得苦,老文相走后,他性情更是大變,每日傷春悲秋,也是可憐?!?/br> 祁驍挑眉冷笑:“他還可憐?照這么說,那你我豈不是該去死了?他父親是為大義而死,且你還替他報了仇,如今還給了他這一份尊榮,他還想如何?” 百刃苦聲道:“他那性情你還不知道么?能如何?讓我斥責過幾次,也就不敢怎么樣了,且……”,百刃怕祁驍還要糾纏這個,小聲道:“我還沒提你當年伙同喜祥給我下套的事,你倒要先來審我了?!?/br> 祁驍一時語塞,頓了下不自在道:“罷了,老文相就這么一個兒子,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br> 百刃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聲道:“之前的事……都當沒有吧,你不怪我曾傾心他人,我也不怪你百般算計,說到底……罷了不說了?!?/br> 一切盡在不言中。 百刃雖如此說,祁驍心里也明白,到底是自己虧欠了百刃。 “你還病著,不該讓你說這半日話?!逼铗斀o百刃倒了一盞清茶,小心的給他喂下去,低聲問,“那處還疼不疼?再擦些藥?” 自然是疼的,但早起剛上過藥,百刃懶得再折騰,搖頭道:“不了,等一會兒看看太醫如何說吧?!?/br> 祁驍點頭,轉頭對外面厲聲道:“去看看!請太醫的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這邊病著,經得住他們這樣拖延?” 外間守著的大丫頭聞言連忙出去看,不多時就將人等了來,祁驍果然將床帳都放下,那太醫起初一看是男人的手還暗暗吃驚,手一搭上去就釋然了,做了半輩子的太醫,什么事沒見過,什么病沒瞅過,太醫不動聲色,半晌退了出來,細細的跟祁驍說了半日的話,又問了祁驍幾句,祁驍照實答了,那太醫了然一笑,低聲道:“太子正值好年紀,血氣方剛,這也正常,只是里面那位小少爺年紀小些,怕是有些受不住,不過這個好說,幾……幾次之后也就差不多了,可是……” 太醫想了想道:“按理說不該啊,不過……從這小少爺的脈象上看,這是個心思重的,且平日cao勞過多,竟有些氣血不足,比起那處的外傷來,這倒更是個大癥?!?/br> 祁驍咬牙,瘦成那一把骨頭了,氣血能足才怪!祁驍蹙眉道:“可好治?” 太醫點點頭:“少年人,只要心緒開了,飯用的好些,再捎帶吃些補養的東西,慢慢的就好了,只一樣,不可急功近利,老參什么的萬萬不能用,身子太虛受不住,反受其害?!?/br> 祁驍點頭:“去開方子吧?!?/br> 太醫點點頭,剛要退下時祁驍突然道:“孤忽而忘了,太醫剛說的是什么???” 太醫一愣,隨即躬身道:“太子并沒什么病,只是連日來辛苦了些,昨夜怕是又睡晚了,今早頭疼不止,也是尋常癥候,只消喝兩幅安神的湯藥,再好好歇歇就好了?!?/br> 祁驍滿意一笑:“太醫院那邊的脈案存檔,就勞煩太醫了?!?/br> 太醫點頭:“不敢?!?/br> 祁驍偏過頭:“江德清,給太醫拿一封厚些的車馬費?!?/br> 江德清垂眸:“是?!?/br> 里間暖閣里,祁驍喂百刃吃下藥后也上了榻,讓百刃趴在自己懷里,蹭不到那處,百刃舒服了許多,百刃微微紅著臉,低聲道:“你不出去?” 祁驍淡淡一笑:“剛報了病,出不去了?!?/br> 百刃抬起頭來看祁驍,隨即明白過來,笑了下,祁驍輕輕撫摸著百刃的后背,低聲道:“方才太醫的話聽見了么?今后在我這里,讓你吃什么就得吃什么,給我快些補回來,單是瘦些也就罷了,竟還弄得什么氣血不足,除了那日日包戲子玩粉頭的,我就沒聽說過哪家年輕少爺能得這??!” 百刃理虧,小聲討好道:“如今回來了,自然能養回來的……” 祁驍心里熨帖,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下輕聲道:“自然,好好的養回來,咱們以后還有一輩子要過呢……” 百刃心里發甜,不自覺的哼哼著撒嬌:“身上酸的很……還困,這藥里竟有蒙汗藥嗎?” 祁驍輕笑:“你昨晚才睡了那幾個時辰,自然會困,睡吧,我摟著你,這樣可好些?腰不酸了吧?” 祁驍溫熱的手掌輕輕摩挲百刃的后腰,百刃果然舒服不少,不多時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