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賀老太太也跟了出來,連連拿帕子擦眼角,對祁驍小心翼翼道:“殿下若不嫌棄,不如抱抱這孩子?就是這孩子的大福了?!?/br> 祁驍點了點頭,輕輕的將孩子接到懷里,嬰兒渾身通紅,在襁褓中閉著眼啼哭不已,怎么哄也哄不住,祁驍低下頭,如同之前千百次一樣,在他眉心親了親,輕聲哄:“莫哭,莫哭……” 奇跡一般,嬰兒漸漸的就不再哭了,在祁驍臂彎中拱了拱,閉上眼睡了過去。 祁驍淡淡一笑,還是這么好哄。 外甥肖舅,孩子這會兒眉眼間已經有幾分那人的樣子了,祁驍不忍再看,將孩子小心的遞給乳娘,低聲道:“這孩子……以后會是有大福氣的?!?/br> 不等眾人謝恩,祁驍轉身出了賀府。 祁驍言行有異,賀梓辰不免惴惴,將孩子交給乳娘后追了上去,攔著江德清賠笑道:“公公……公公,辛苦公公陪了這一天一夜,這荷包公公若是不嫌棄就收下吧?!?/br> 江德清連忙雙手接過,笑道:“賀大人這是什么話?郡主產子是多大的喜事,別說是一天一夜了,就是三天三夜奴才也得守著啊,奴才啊,心里是真高興?!?/br> 賀梓辰看了看外面,壓低聲音道:“殿下他……” 江德清嘆口氣,輕聲道:“賀大人不必多心,殿如此用心不是為了您,也不是為了郡主,是為了……為了那一位,郡主順利產子,殿下心里高興著呢,只是……只是不免想起嶺南王罷了,您不用多想,只放心一樣,殿下說這孩子是有大福氣的,那這孩子以后必然錯不了?!?/br> 賀梓辰想起之前聽人說的,去年南疆上祁驍放走百刃的事,嘆了口氣,點點頭:“我知道了?!?/br> ☆、第九十三章 敦肅長公主好cao持瑣事,自那日跟祁驍提過要將康泰聘了來,之后就忙忙的張羅了起來,這日她打聽著祁驍無事,就將祁驍請去了公主府。 “哎呦……早起還是個晴好的天,怎么突然就下起雪來了?!钡绕铗斶M了屋敦肅長公主急急忙忙的招呼著,又是讓人拿腳爐上來,又是讓人給祁驍的手爐換一換碳,一直搖頭道,“早知道要下雪,就不讓你來了,萬一滑了摔了,可如何好?!?/br> 祁驍將落了雪的狐裘大氅脫了遞給公主府的丫頭,笑了下道:“哪里就那么嬌貴了,姑母叫我來可是有事?!?/br> 敦肅長公主笑笑:“有點瑣事想跟你說,更多的是想看看你,自那天在梓辰那兒,都快半月了,也沒再見著你,也是我這陣子忙些,不過我聽說……” 敦肅長公主拉著祁驍坐下,將自己的手爐子先遞給了祁驍,又讓人給他拿了條毯子給他蓋在腿上,別有深意道:“我聽說,你最近可是忙的腳打后腦勺了?!?/br> 祁驍淡淡道:“皇帝那病要靜養,勞累不得,說不得,東宮這邊自然要忙些了?!?/br> 敦肅長公主笑的志得意滿,擺擺手讓丫頭們都下去了,搖頭冷笑道:“果然是老天顯靈了,讓他得了這病,我前日進宮去看他,哼……這些人還口口聲聲的說這不是癆病,騙傻子呢!身上瘦的沒幾兩rou,走幾步就要喘,還總咳個不止,不是肺癆是什么?我都看出來了,偏偏皇后和薛貴妃都咬死了是熱癥,呵呵……隨便她們如何說吧,我就應承了幾句,說是,只要好好將養著,過不了幾日就好了,呸!都病成這個情形了,能好才怪呢!你說這些人真是嚇糊涂了?這都看不出了?” 祁驍搖搖頭沒說話,馮皇后和薛貴妃是傻的么?自然不是,她們能這么肯定,不過是因為柳院判每每都能“藥到病除”罷了,且這病到底是下藥所致,有些病情通癆癥并不相似,又有太醫院一直遮掩著,也就將眾人唬過去了。 敦肅長公主冷笑:“管他如何呢,橫豎是不大好了,照這個情形,還想長命百歲?做夢呢,跟他那早死的娘一個樣,沒壽數上的福分……” 皇帝的母妃走得早,當時皇帝才三歲,敬和皇后可憐他沒了娘,就將他抱到了自己宮里同嫡長子武帝一起養著,那會兒皇帝還乖覺的很,嘴甜性子好,未出嫁前敦肅長公主一直很疼愛他的,敬和皇后只武帝一個兒子,而文帝子嗣眾多,敦肅長公主就想著這樣也不錯,自己再如何也是女兒,早晚要出宮的,朝政的上的事明里也幫不上弟弟什么,有這么一個于他有恩的庶子在,不就同自己親弟弟一樣么,等以后,多多少少也是武帝的一個助力,敬和皇后也以為然,就一直這么養著,直養成了這樣一條白眼狼。 每每想起當年之事敦肅長公主都氣的肝疼,擺擺手道:“罷罷,說他做什么,說正事,那日我跟你說給將康泰聘來,這事兒有眉目了?!?/br> 祁驍挑眉:“哪家的公子,人家竟肯么?” 敦肅長公主嘲諷一笑:“好人家的公子就不用想了,誰不知道嶺南的那點破事,要我說……也是康泰沒福分,要是以前心沒那么高,早早的定下人家來,也就不必受父兄連累,當了老姑娘了,可惜啊,她非要一心同柔嘉爭長短,爭到現在……” “到這一步,還肯要她的就沒什么說道了,一個是你姑父他姑姑的一個庶出孫兒,今年十五了,這孩子別的都好,小時候還是綏陽有名的神童呢,只可惜……得了皇帝那毛病,沒幾年活頭了,他現在還沒娶親,怕日后墳頭孤零零的不好看,老姑奶奶就一直想著尋摸一個丫頭,不計家私門第,肯嫁進來就行,這是一個?!倍孛C長公主搖頭冷嘲道,“你別笑,這還是好的呢!還有一個,你表姐她們家五房有個大伯哥,今年三十四了,之前克死了三個太太,如今是如何的娶不著媳婦了,偏生他膝下無子,只有三個丫頭,他們五房的老太太急得了不得,日日煩你表姐,讓你表姐回來跟我說,讓我給尋摸一個,我因知道那人品行,心里厭煩,一直沒理會他?!?/br> 敦肅長公主見祁驍不解,頓了下皺眉快聲道:“那人性子古怪,平時跟好人差不多,就是不大愛說話,到了房里卻換了個人似得,夜夜往死里折騰枕邊人,哼……還有臉說是命硬,分明就是自己將人折磨死的,這種腌臜東西……” 祁驍冷笑一聲,半晌道:“還有么?” “還有,你姑父一個快出了五服的表姐的兒子,他的正房太太不好生養,偏生還是個醋罐子,進門時就將屋里那些通房全打發了,如今這竟一個能伺候床笫之事的都沒有,眼見著兒子快三十了還沒個子嗣,他表姐心里著急,又恨兒媳,就一直在尋摸著,想物色一個年輕體健,又有些身份家世的姑娘抬了姨娘給兒子,如此既能解決子嗣之事,又不至于同尋常人家出來姑娘一樣,輕易就讓正房太太打發了……想也是,到底是先嶺南王的庶女,雖然……雖成這情形了,他太太也不能直接發賣啊?!?/br> 敦肅長公主說了半晌,拿過茶盞喝了一口,搖頭道:“肯要她的人家就這幾家了,哦,還有,不過那就是莊戶人家的漢子了,他們一輩子長在土里,無所謂屋里頭的是不是得罪過什么嶺南王,能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再有點兒嫁妝補貼就很知足了,康泰要真要這樣的,我也能給她找來!我那幾處莊子里,眼巴眼望的等著我房里往外放大丫頭的大小莊頭可多著了,不過這可得說清楚了,嫁到莊子里去,那日子可就不一樣了,沒人伺候她,撐死了能有個老嬤嬤,洗衣、燒飯、針線,一般的都得自己來,還得伺候著自己男人,好處就是不用勾心斗角,不用看人臉色,我也愿意給她尋個惜福的,會過日子,會體貼女人的漢子,呵……她愿意就行?!?/br> 祁驍冷笑:“是她一直嚷嚷著要嫁的,那就讓她自己選吧……” 敦肅長公主冷笑幾聲,轉而想了想道:“若……若順利的話,真聘了過來,嶺南王同皇上請奏,沒準,沒準……能讓他送嫁來京呢,封地王無召不得出封地,但送嫁的話,還是說得過去的?!?/br> 敦肅長公主心里雖厭惡祁驍同百刃糾纏不清,但到底心疼親侄兒,柔聲道:“皇上若是不肯,我去跟他說,好歹讓他來一趟,到時候,你們也見見?!?/br> 祁驍一頓,端著茶盞的手不自覺的發抖,祁驍抿了抿嘴唇,將茶盞放到了茶幾上,他攥了攥手掌,半晌平靜下來,面上依舊成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淡淡一笑道:“再說吧?!?/br> 祁驍越是這樣敦肅長公主心里越是難受,偏過頭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低聲道:“在我跟前,你不必裝那沒事人的樣子,你若真有心的話……我聽柔嘉她婆母說了,瑜哥兒滿月的時候嶺南會送些東西來慶賀,你有什么話,就讓來人捎回去,也好讓他早作準備,送嫁時就跟著來?!?/br> 祁驍這會兒手已經不抖了,聞言輕笑:“好?!?/br> 敦肅長公主點點頭,復又找些好事來念叨:“瑜哥兒和柔嘉如今都好,柔嘉這次虧了身子,她婆母說了,要伺候她一個雙月子,好好養著,到底年輕,養的回來的,說起來邊御醫醫術當真高明,吃了他開的藥膳方子,柔嘉舒服多了呢,面色好看了許多,人也精神了,唉,是個有福的孩子……” …… 過了幾日,嶺南果然打發人來京了,眾人由嶺南武相領著,先是將進獻給皇帝的幾馬車東西供奉送了上去,因皇帝病著,也沒見他們,只是回贈了些東西,又讓宮人說了些好話就客客氣氣的送出來了,眾人這才轉道去了賀府。 太子府中,祁驍在內書房看文書,江德清急的額上出汗,來回走動道:“殿下……天都擦黑了,您若還不派人去賀府,一會兒可要犯宵禁了!” 祁驍放下筆失笑:“我讓人去賀府做什么?” 江德清急的了不得:“去賀府做什么?去跟嶺南的人說??!讓他們回去跟世……不,跟嶺南王說,讓嶺南王想法子來送嫁??!” 祁驍輕笑:“來了又如何?” 江德清沒了話,干巴巴道:“來,來了……來了好跟殿下您見一面啊?!?/br> 祁驍一笑:“然后呢?” 江德清嘴唇動了動,沒話了。 祁驍低頭接著看文書,江德清怔怔的守在一旁,是啊,然后呢?封地王不能在京中久住,過不了幾日,就又得走了。 江德清心里長嘆一口氣,再無別話,接著侍奉祁驍批文書,又過了一個時辰,天黑透了時,外面一個小太監進來了,磕頭道:“太子,嶺南的人求見?!?/br> 祁驍心跳漏了一拍,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不可怠慢,將人請到正廳去?!?/br> 正廳中,順子率眾人給祁驍磕頭請安:“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br> 祁驍看著跪在最前面的一身蟒袍官服的順子一笑:“才半年未見,你倒是越發干練了?!?/br> 順子眼睛發紅,又給祁驍磕了一個頭,想要說話,喉嚨卻像讓人堵住了似得,半晌才哽咽道:“屬下……” “不?!逼铗敶驍嗨?,沉聲道,“你如今是嶺南的武相了,在孤面前,不可自稱‘屬下’,要說‘下官’了?!?/br> 順子聞言眼睛更紅了,他心中有萬千言語,偏生半句也說不出,只得又連磕了好幾個頭,祁驍讓江德清將人扶起來,淡淡道:“你本是從孤府里出去的,如今嶺南王愿意賞識你,是你的福氣,好好做事,莫要辜負了他器重你的情分,懂么?” 順子聽了這話又跪了下來,哽咽道:“當日在南疆,屬下,屬下想過跟著太子回來,但,但……” 祁驍輕笑:“怎么又來了,好了,今日我們不提前事,只說現在,他……嶺南王,有東西要給孤?還是有話要你跟孤講?” 順子抹了一把眼淚,轉頭打開擺在身后的箱子,只見里面放著四小壇酒,順子拿了一壇子出來,輕輕摩挲瓦罐,低聲道:“這是平亂后,王爺親自釀的酒,埋在梅花樹下,一直沒動過,屬下來前王爺命人全起了出來,讓屬下帶給王爺?!?/br> 祁驍接過酒壇,拍開泥封,聞著淡淡酒香低聲道:“這是梅子釀,去年在莊子里,這釀酒的方子還是孤教給他的,孤那會兒跟他說,回城后,就自己釀些,埋在梅花樹下,等著來年喝,可惜……回城后遇見了些麻煩,就耽擱了……不想嶺南王倒是記著了?!?/br> 祁驍隨手將茶盞中的茶水潑了,倒了盞酒,一飲而盡,隔了好久才沉聲道:“他沒別的話同孤說么?” 順子跪下來,眼淚滑下,磕頭:“王爺讓屬下一祝太子千歲?!?/br> 祁驍心中驀然一疼,順子接著磕頭:“二祝尊體常健?!?/br> 順子再磕了一頭:“三祝如同梁上燕,歲歲年年長相見?!?/br> 祁驍狠狠吸了一口氣,竭力壓下胸口悸動,半晌啞聲道:“孤……知道了,替孤給你們王爺帶好,去,去吧……” 順子復又給祁驍磕頭,轉身往外走,他身后的隨從隨之魚貫而出,祁驍余光掃到一人,眼中驀然閃過一抹異色,厲聲道:“站??!” 順子身子一下子僵了,吸了一口氣躬身道:“殿下……還有什么吩咐?” 祁驍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一隨從的胳膊,猛地將人拉轉過身,那人倉皇看向祁驍,平淡無奇的臉上有些驚慌,祁驍死死的看著他,半晌道:“你們先走,孤有話同他說?!?/br> 順子想要攔著,猶豫再三,還是帶著人出去了。 廳中再無他人,祁驍定定的看著那人,冷笑道:“嶺南王,孤是什么兇神惡煞,讓你如此害怕,值得易容過來?” 百刃怔怔的看著祁驍,眼淚瞬間滾下,假面皮不自然的抖動,半晌嘶聲哽咽道:“柔嘉都沒看出來……” 祁驍雙目赤紅,狠狠甩開百刃細瘦的胳膊,冷聲道:“愿意來就來,不愿意就罷!何必做這樣子?!” 百刃讓祁驍推的一個踉蹌,腰肋撞在桌角,疼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百刃狼狽的揉著疼的地方,先是哽咽,而后忍不住哭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若……若不是……怕讓人看見……若不是怕再給你惹麻煩……我早就來了,半年了……我想你想的……骨頭都疼……” 百刃仿佛那流浪多年,終于回到故土的小獸一般,哭的聲嘶力竭:“但萬一……讓人看見了呢!萬一呢……豈不是又給你添了麻煩,但我忍不了了……我受夠了!我只想……看看你,我知道……知道你正在要緊的時候……我沒想……給你添麻煩,我只想……看看就走,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看看……就好……” 百刃眼淚滂沱,委屈哽咽:“看了,我就走……” 祁驍眼淚滾下,狠狠的將人摟進了懷里。 原來愛的透心徹骨了,心竟真的會一模一樣。 若不是怕給他惹是非,祁驍又怎會忍住這半年的入骨相思?! ☆、第九十四章 太子府正房里間暖閣中,祁驍拿了棉布沾了烈酒,小心的將百刃臉上的假皮洗了下來,假皮在百刃臉上粘的時間太長了,洗下來時,百刃臉上皮rou已被燒的發紅,祁驍心疼不已,急聲道:“你做什么弄這勞什子?!我曾聽聞有人常年易容,最后臉都潰爛了,你萬一要是……” “進城前我才戴上的,無妨?!卑偃刑鄣闹背槔錃?,祁驍拿冰水擰了帕子給百刃敷臉,不多時就好了許多,祁驍又翻了進上的冬日擦臉的脂膏來,取了些揉在手心里,小心的給百刃擦在了臉上,百刃舒服許多,輕聲笑道,“好了……一點也不疼了?!?/br> 祁驍定定的看著眼前這熟悉的面龐,半晌無話,百刃有些訕訕的,垂眸低聲道:“也……也不單是為了來看你,聽說柔嘉這一胎不太好,我跟太妃都不放心……” 百刃抬眸看了祁驍一眼,小聲道:“白日間往賀府送東西的時候,我也跟去里面給柔嘉請安了,她比我想的好很多,可見沒事了,我……我都聽說了,這半年,你照看她良多,多謝了……” 祁驍嘲諷一笑:“你們不必都來謝我,我對她好,從來就不是為了她?!?/br> 百刃心里一疼,偏過臉低聲道:“嶺南也都好……我抬舉了董先生為文相,本也輪不著先生的,只是前頭的那些人都死在大亂中了,先生臨危受命,倒也擔下來了?!?/br> “夏家在軍中滲透頗多,有些人當時雖沒跟著反,但到底有些疑影兒,大多都不能放心,我同他們商議了下,索性用了順子,他的根基在皇城,最能讓人放心,他雖沒資歷,卻有大功,那會兒……他救了不少人,平亂后的城防也都是他布置的,一絲岔子也沒出,倒能讓人信服?!?/br> 祁驍點了點頭:“我奶娘早沒了,他父親走的早,在這邊也沒什么親眷了,如今落在南邊,也算是造化?!?/br> “殿下的那位嚴嬤嬤,如今依舊伺候著太妃,我問過她,若她想回皇城,我就封一份厚禮與她,然后好生送她回來,她說太子如今府中內宅無人,用不著她,倒不如留下陪著太妃,太妃確實離不得她,我也就沒再說什么?!卑偃邢肓讼?,又道:“還有,敦肅長公主的意思我知道了,替我謝過公主大恩吧,回去我使老嬤嬤去同康泰說,她若是愿意,我就嫁了她,當初我本要將她一同處死的,只是太妃說的……到底是女兒家,沒插手過那其中的事,不可下殺手,我一想也是……甫一繼位就將庶出的弟妹全殺了,與名聲太過難聽,就放過她了?!?/br> 百刃低聲道:“我那最小的兄弟……為絕后患,我將他過繼給本家的一個叔叔了,名字也改了,以后他若能安分守己最好,若不能……我再讓他安安靜靜的消失,也就罷了?!?/br> 百刃絮絮的,又將嶺南如今內務撿著要緊的都說了說,末了干笑了下:“這……還是以前你教導我的呢?!?/br> 祁驍靜靜的聽著百刃說話,半晌道:“那你呢?這半年……你怎么樣?” 百刃愣了下,笑了下低聲道:“還好,有時雖費心了些,但至少不必日日擔憂母妃,皇城這邊有你,柔嘉母子的安危我也能放心,別的也都還好?!?/br> 祁驍抬手輕撫百刃尖了的下巴,手滑下來,又摸了摸百刃的肩膀、手臂,腰肋……厚厚的侍從服里,百刃身子瘦削的可怕,祁驍淡淡道:“這是還好?” 百刃眼眶發紅,祁驍將人拉到榻上,替他將棉衣脫了,又將里面的中衣脫了,看著百刃赤|條條的身子,祁驍眼中半分欲|念也無,只是心疼,百刃尷尬的很,笑了下道:“每日太忙,夜里也睡不大好,就……瘦了些?!?/br> 祁驍還記得百刃還沒走那會兒,骨rou云亭,因日日喝湯的緣故,皮rou上好似敷了一層凝脂似得,瓷人一般,那會兒祁驍每晚都是這樣將他脫的一絲|不掛,讓他赤著身子睡在自己懷里,現在再看…… 祁驍閉了閉眼,啞聲道:“你都不吃飯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