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有了錢,有了主意,李家的房子也得盡快蓋起來才是。 此番,又是一通張羅,期間錢滿倉家的小兒子辦了滿月酒,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請了去,二妞的親事也定下了,雙方定下了親事,明年開春就娶二妞過門,這日子定的有些急了,可也沒人反對。 還有就是,村里唯一的祠堂也修好了,至于那位老夫子,卻遲遲未到。 又下過一場秋雨,氣溫降了不少,都穿上了長衣長褲,就算大中午的,太陽也暖洋洋的,沒什么熱意了。 錢家的滿月酒不說也罷,也就是擺擺酒席,因為忙不過來,田氏跟李氏都被請了去幫忙,還從各家借了碗筷,桌椅板凳什么的,也從田家借了不少的瓦盆裝東西。 左右都是酒宴,也沒什么好說的,倒是二妞的定親宴,還非說不可。 按照榆樹村的風俗,定親那天,男方得帶一只大公雞,一只大公鵝,還得準備些不少的彩禮,這些彩禮中,錢是必不可少。麥芽偷偷問過二妞,她說那邊彩禮也不算少了,五兩銀子呢。 那邊給彩禮,等成親的時候,黃家也得賠不少的嫁妝,這樣女兒嫁過去才不會被人瞧不起。 望門樓是這邊對定親的統稱,男方先帶著東西過來,回頭再接上黃家的女眷親戚,到男方家里看看,俗稱就是望門樓子,女方親戚們去看看男方家的底子究竟咋樣,不過,既然看了,就等于兩家的親事定下了,再沒有可回旋的余地,要真回旋了,那兩家可就鬧的難看了。 黃家望門樓子那天,二妞非要把麥芽跟林翠都拉上,按道理說,她倆不是黃家的親戚,是不該去的,可經不住二妞的苦勸,再說她也沒多的姊妹,她倆心一軟就同意了?;氐郊?,可沒少被田氏說道。 定親那日,天氣好的很,一大早,林翠就到田家把麥芽拽走了。 田氏也得去黃家幫忙,家里就留著冬生跟元青在那忙活,快到黃家時,她又順道把李氏也叫上。 反正村子里的人就這樣,誰家要有個事,全村人都會去幫忙,盡管有時只是去湊個熱鬧,添個人頭,可也是一種感情,不是嗎? 到了黃家,屋子里已經坐了不少人,院子里也有人,黃氏跟幾個婆娘在廚房里忙著,也沒顧上招呼她們。 這些人麥芽都不認識,瞧見他們來了,不少人都在問,是誰家的姑娘,誰家的女娃子。 林翠不等她們有機會追問,已經拉著麥芽跑進二妞的房間。 今兒黃大全也回來了,他正在堂屋里招呼客人,一打眼瞧見林翠跟二妞鉆進了房里,轉臉跟客人寒暄了幾句,隨后也走進去了。二妞確實沒什么同齡的姊妹,今兒屋里只有她一個人在,一見著二妞跟林翠進來了,她總算松了口氣,“哎呀,你倆可來了,我一個人好緊張呢,左盼右盼都不來,我還以為你倆騙我呢!” 麥芽瞧她今兒打扮的格外利落,頭上插著發簪,雖不是什么名貴的樣式,卻也精致的很,因為不是正式的成親,她不用梳婦人的發髻。等到成親那一日,可就跟現在不同了。二妞身上也穿著嶄新的長裙,裙上繡著素凈的小蘭花,很雅致,很清新,襯的原本平凡的相貌,多了幾分少女的韻味。 麥芽握她的手,安慰她道:“我們這不是來了嗎?我家里活都沒忙完呢,就被林翠拽了過來,夠講義氣了吧!” 林翠在她身邊轉了幾轉,嘴里嘖嘖稱贊,“喲,想不到我們家的小二妞,也能變的這樣美,這要是讓王大慶瞧見了,只怕是看在眼睛里要拔不出來嘍,哎對了,他今天來了嗎?我進來時好像沒瞧見???” 二妞愣了下,“是嗎?可我聽我哥說,他來了的?!?/br> 麥芽笑她道:“咱倆進來的時候是低著頭,就算他迎面走過來,咱倆也不一定瞧見?!?/br> 林翠一想也是,堂屋坐了那么多人,她們進來時,壓根沒敢看。 正說著話,黃大全在外面敲了敲門,“二妞,我能進來嗎?” 三個女娃在屋里都偷著笑了,這定了親就是不一樣,哥哥都得注意著些了。 “哥,你進來吧!” “哎,”黃大全樂呵呵的推門進來,招呼了下林翠跟麥芽,指著二妞對他們說道:“她從早上起來就念叨著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就得過去找你們了,我娘在廚房忙著,也顧不這里,再過一會,還得去王家村呢!” 林翠忙問道:“哪些人去,都定下了沒有???” 去男方家望門樓子,也不是隨隨便便去的,首先這人數就得講究著些,不多不少,正好得十個人,女方的嫡親不讓過去,只有一些堂親跟表親的長輩們去看看。一家也只有一個代表,如今都是女人去的多,男人們就留在女方家里吃飯。 黃大全笑著點頭,“自然是定下的,那邊來了輛帶棚的馬車,等會你們三個坐馬車去,其他人走路,反正也就幾里路,不遠?!?/br> 林翠笑嘻嘻的道:“喲,看不出王家還挺大方的,望門樓子也請了馬車,那等到成親那會,只怕還得請人抬著八抬轎子呢!” 二妞羞澀的笑了,偷偷擰了把林翠的胳膊,麥芽也笑著道:“那得要看他娶的是誰了,若是成親那日來接親的轎子不好看,你就別上,非得讓他們請來作抬轎子?!?/br> 她這樣說也是有理由的,這里的帶棚馬車跟另個時空的轎車也差不多,只看那車后面是啥個配制,車里有沒有放軟墊子啥的,記得以前看古裝劇,有錢人家坐著馬車,也是種享受呢。再說了,這接親的規模直接影響到新娘子嫁人之后的待遇,要是隨隨便便就入了門,婆家人指定不拿你當回事,這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黃大全跟她們講了一會話,又忙著出去招呼客人去了,他掀簾子出去的時候,麥芽特地走過去,透著門簾的縫,掃了一眼堂屋,果然看見王大慶攏著個手,縮著腦袋,坐在凳子上。今兒他也換了身利落的衣服,人看上去也精神不少,像個年輕后生的模樣。 回了身,麥芽跟她倆講起王大慶的模樣,林翠笑著道:“瞧那樣子,他比你還緊張哩,也不曉得他緊張個啥,今晚又不洞房……” 話說一半,林翠懵然回過味來,趕忙捂住嘴巴。 二妞佯怒的瞪她一眼,麥芽也怪責她道:“瞧你,越說越沒正形了,待會出了門可不許胡說!” 林翠哪有不從的,捂著嘴,拼命點頭,二妞沒生一會氣,就又笑了。 田氏推門進來,她腰上系著圍裙,想來是不放心麥芽,所以才特地跑進來看看,她手上還沾著紅,那是用來紅雞鴨抹脖子的喜紅。 “你們幾個坐著干啥呢,東西都準備好了,等會放卦鞭炮就能走了,”田氏站著用圍裙擦著手,又看著面前的三個女娃子,幾年前,都還是小娃,成天到處戲耍,這一眨眼的功夫,就都要定親,再過不久都得嫁人,一嫁了人,就成別人家的媳婦,過的日子也就完全不一樣了。 麥芽驚道:“還要放鞭炮???這真弄的跟成親似的?!?/br> 田氏臉一板,“傻丫頭,快閉上你的嘴,望門樓當然得放鞭炮,你們幾個準備準備,過會鞭炮一響,就出門去吧?!?/br> 這里的習俗,麥芽還真不了解,當鞭炮聲響起,她倆陪著二妞走出門時,還真當這會是成親大喜呢。 不過,相比之下,今兒還是簡陋許多。 黃家門外停了輛馬車,麥芽第一次在這里瞧見馬,只覺得它比自家的驢子好看許多,而且腳程也比它快,等以后有了錢,她也要買匹馬回去養著,徹底感受一回策馬奔騰是怎么一回事。 趕馬的車夫應該是跟著馬一起來的,也是專門請來的,在坐上馬車時,麥芽回頭瞧見王大慶就站在黃家門口,他的眼睛也瞧著馬車的方向,卻是有點心不在焉,就像,眼睛看著一處,心里想的卻又是另一處,整個人有點無精打彩的。 麥芽坐在簾子,坐到馬車里,對王大慶的反常卻也只字未提,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又何必說呢,也許他只是一時拐不過彎,一時沒能接受吧!前世不也有人會患上婚前憂郁癥嗎?王大慶或許就是如此。 身下的車轱轆,慢慢滾動起來,可麥芽心里卻不上不下,有些莫名的煩躁。 二妞以為她也緊張,忙握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道:“別怕,待會你只管我低頭進去就是,其他的都不要想?!?/br> 林翠也笑道:“沒事啦,今兒她才是新娘子,又打扮的這樣漂亮,誰會注意到我們哩!” 麥芽咧嘴笑了,“我們當然不敢搶她的風頭,只是你們別忘了,我舅舅家也住在王家村,要是叫她瞧見我,都不曉得會怎么編排我呢!” 林翠哦一聲,“對哩,我都把這岔給忘了,可這要怎么辦?都走到這兒了,你總不會要半路開溜吧?這可不成啊,你別想我丟下,讓我一個人陪她去王家,我也怕著呢,”麥芽的那位舅媽,他們都有所耳聞,本來,在這兒啥事也瞞不住的??墒且幌氲揭粋€人去面對那些個陌生人,縱使林翠膽大,那也有怕的時候嘛! 二妞也直搖頭,晃的頭上發簪叮咚響。 麥芽笑看著她倆的反應,略一思索,“要不這樣吧,等會林翠往外面多看著,要是發現我舅媽了,提前跟我說一聲,然后下馬車的時候,你倆擋著我一點,以她跟王家的關系,也不會進到里面喝酒?!?/br> “成,我看成,就這樣說定了,”林翠怕她反悔似的,趕緊板上釘釘。 二妞也笑道:“今兒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倆都跑不掉的?!?/br> “呵呵……” 她們三個說說笑笑,很快,馬車就到了王家村的村口,她們坐的是馬車,自然是要快一些,于是到了村口,車夫不將馬車停下,等著后面的人,不能二妞先進去。 王家村里好多小娃子都跑來看馬車,摸摸馬脖子,都覺得新鮮。麥芽在其中聽到狗剩的聲音,但她忍著沒敢掀簾子看。 車夫寶貝他的馬,趕走了圍觀的小娃,沒過一會,后面的人都追上來了。 于是,眾人便一塊進了王家。 林翠一路看過去,也沒瞧見她舅媽的模樣。 她也見只見過孫氏一兩次,所以也記的不是太清楚,眼下也顧不了這么多,王家鞭炮都放了,她倆得趕緊陪著二妞進去。 因為馬車上沒掛紅,只貼了兩個紙剪的喜字,一看就曉得這家不是娶媳婦,只是定親。 進了王家,前來迎她們的人,把她們一路帶進內屋,那是專門給王大慶成婚用的喜房,也同樣只在門口貼了個喜字。 這望門樓來看的就是王家的房子,以及他家的產業,也好讓女方家里心安。 王根生跟王大慶都認識麥芽,特別是王根生,麥芽一進來,他就瞧見了,他有些愣住了。 過了會,他招呼完女方家來的客人,趕忙進到內屋,問她道:“咦,麥芽,你咋在這兒哩?” 二妞以為王根生要責怪,忙站到麥芽跟前,護著她,“王叔,是我叫她來陪我的,我家沒什么同齡的姊妹,所以才讓她倆來的,你不會生氣吧?”有些講究的人家,講究的也多。 王根生呵呵直笑,“我哪會生氣,你們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特別是麥芽,平常我想請都請不來呢!”他是很感激麥芽的,要不是她,如今他家也只能靠種地得的那點收入。鄉下不像縣城,還可以打打零工,這里你上誰家打去?他又沒什么手藝,除了種田,真沒別的進項,可自從門外掛了鹵香園的旗子,他這日子也是越過越好,要不然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娶上兒媳婦呀!他成親較早,早年間,孩子是一個接一個的生,生的太密,弄的家里青黃不接,吃了上頓沒下頓。好不容易把幾個大的都安排成家了,就剩這個小的,也是王氏平日里最寵的一個。寵的太過,心性一點都不成熟,當然,這話他不敢跟別人說,反正孩子嘛,總會長大的,只要成了親,還怕他不會變成大人嗎? 麥芽也笑著道:“您別客氣,我們幾個在這兒陪著就行了,您還是到外面去招呼客人吧,要是怠慢了女家親戚,那可是要得罪人的!” 王根生樂呵呵的點頭,“丫頭,你說的在理,那我先出去了,午飯我叫她們給你們送進來,你們就別出去吃了?!?/br> 他臨走時,麥芽叫住他,“王叔,待會叫王大慶送飯進來吧!”她說的很有深意,王根生自然也聽出來了。 等他走了,林翠又跑上去把門仔細插好,不讓人進來。 這間里屋,靠墻邊擺著一張大床,上面的被褥像是新鋪上去的,屋里還擺著張四方桌子,擱了些瓜果點心啥的。三個女娃餓的緊,特別是二妞,餓了一早上,她娘都不給她吃東西。這會還不趕緊墊墊肚子。 窗戶上面糊著紙,從外面透進來的光,霧蒙蒙的,看的不是很清楚,可外面傳來的動靜卻聽的清楚。 男方家去的一只公鵝,一只大公雞,女方自然也會回禮,但只回了一只母雞,是當年生的母雞,剛開始下蛋呢! 這會那只小母雞,被左拎右提的,死命叫個不休。 王家院里也很熱鬧,但都是些她們不認識的。 林翠打量了下這個房間,低聲道:“看樣子,他家準備的還不少嘛,光是這些絲綢被褥就得不少錢呢?!苯裉熹佋O的東西,是先給新娘家人過目的,等成親那天只能比好,不能比這差。 麥芽不懂這里的風俗,看的也是稀里糊涂,“絲綢很貴嗎?這要是一場婚禮辦下來,得要不少錢吧?” 林翠像看傻瓜一樣品眼神看她,“你說啥胡話呢,絲綢那都是大戶人家才會用的,聽說一匹布就要幾兩銀子呢,你說貴不貴?” 這些事,二妞也不清楚,她驚的張大嘴巴,稀罕的跑過去撫摸柔滑的被面,“哎喲,你還別說,又滑,又軟,還有些涼涼的呢!” 麥芽雖然沒見過真正手工織成的絲綢,但沒見過,不代表沒聽過,急忙提醒她們,“你們注意些,現在別用手摸,要是萬一劃了一根絲,那可就遭了,二妞,還是等你洞房那天,你再摸個夠吧,今兒就少碰那些,萬一叫你未來婆婆瞧見有破損,她可要心疼壞了?!?/br> 經她一說,林翠也記起絲綢之路最好刮絲,嚇的縮回手,退到四方桌邊,一屁股坐下了,埋怨道:“其實還不如棉布的被面實用呢,這東西也只有擺著才好看,也不能天天當被子蓋嘛!” 二妞也悻悻的收回手,很贊同她的話,“也是,以后就是個擺件?!?/br> 麥芽瞧她倆被弄的沒了精神,又勸慰道:“瞎想什么呢,要是沒個像樣的擺設,能像成親的樣子嗎?這東西就留著,以后送人也好啊?!?/br> 二妞似是想到什么,咯咯的笑了,“那成,我以后就送你了,等你跟元青成親那會,我就把這被面送給你,也叫你只能看,不能摸?!?/br> 她們打鬧了一陣,很快,外面就開席了。王大慶站在門口,輕輕敲了下門。 林翠對二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起身跑去開門,瞧著王大慶連頭都不敢抬,手上還端了個木托盤子,上面放了些三副碗筷,林翠看了看盤子里的菜,又看了看王大慶發窘的臉色,笑道:“喲,你臉咋這樣紅哩,莫不是也抹了胭脂吧!” 王大慶聞言頭快垂到地上去了,麥芽看不過,走過來接下他手里的東西,替他解圍,“別胡說,他今兒也是高興,馬上就要娶到媳婦了,哪能不高興哩,說不定今晚都睡不著覺哩!” 二妞聽的一陣著急,這哪里是解圍,分明是添油加醋嘛!好在王大慶,對麥芽比較熟悉,之前在她家干幾天活,說過話。在怔忡片刻之后,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扯開嘴角笑了,“那個……我去給你們端菜……”說完,他就一溜煙似的跑了。 等飯菜再送來時,王大慶的娘也跟著一并來了,她當然得來看看未來兒媳婦。而且,又聽說田家的女娃也來了,所以乘著酒席開始,大部分人都去吃飯的時候,給三個女娃送些好菜來。 一瞧王氏進來,二妞連忙站起來,不光她站起來,林翠跟麥芽也都跟她打了招呼。 王氏是個胖胖的婦人,生了好幾個娃,身形已經走樣,腰部圓滾滾的,看不出腰身,加上她個頭不高,更加顯得矮胖矮胖。 她在三個女娃臉上看了看,先跟二妞寒暄了幾句,接著就跟麥芽說起話來。 也怪不得她對麥芽這般熱絡,誰讓她家現如今的生意都仰仗田家呢,加之,她又聽王根生說,這些鹵rou的花樣跟配方,都是田家的小閨女琢磨出來的,還有那臭豆腐,因為價格便宜,賣的可好了。要是沒有此番進項,她哪里能這么快娶上兒媳婦。 王氏說話的時候,王大慶就站在他娘身邊,等到王氏說完話,起身出去時,王大慶就尾隨著,一塊出去了。 麥芽看著這一幕,沉默了好一會,林翠卻沒看出來,還跟二妞小聲的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