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玉樹琤琤 004 Silent Bar
那這個字,用作姓時讀“nā”,一些南方人將它讀成“訥”,而北京人往往會讀成“內”。 而當它作為代詞出現于量詞之前時,通常用來表示對話的所有參與者都顯然共知的特定事物。 比如“那杯酒”,“那位爺”,“那個女子”,以及……那間宿舍。 那個女子此前當然不認識荊玉樹,但此時聽了荊玉樹的話,自然而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風徽大學,那間宿舍實在太有名了。 那間宿舍位于學校西邊的一棟宿舍樓里,這棟樓占地不大,只有四層,從建校起就擔負起學生宿舍的使命。一開始這棟樓是面向所有學生的,直到后來,學校雖然對擴招一事漫不經心,但學生畢竟變的多了,那棟樓就變成了研究生樓。 然而無論何時,這棟樓二層的一個坐落于樓道最西側的房間,卻從來沒有學生住入進去過。 這間很任性很古怪的宿舍有一個很任性很古怪的編號,257,但其實這整棟樓的房間加起來都沒有257個。 257宿舍的大門一直都被一把巨大的鎖頭緊鎖著,只有今年剛退下去的老校長有鎖頭的鑰匙,偶然進去打掃一下,不過大門也是緊緊關著。 這樣一間神秘的宿舍自然會勾起學生極大的好奇心,所以校園里關于257宿舍有很多說法。 有人說這間宿舍是老校長的秘密藏書室,眾所周知這位老校長愛書成癡,尤愛各式孤本,雖然他踅摸來的書大都存在圖書館了,但總有一些書是不想共享出來的對不對? 也有人說這宿舍的鑰匙是由老校長的父親,也就是風徽大學首任校長傳給他的,鑰匙只能為校長所有,鎖住了風徽最大的秘密…… 好吧,你們開心就好。 這幾年257宿舍的傳說越傳越邪乎,不是沒有猛士試圖一覽其貌,前幾年有個碩士,成績在系里乃至學校都是拔尖的,深得Boss喜愛,趁著臨放假宿舍空的差不多了,半夜拿著手電筒和手鋸去開鎖,結果才鋸到一半,就被趕來的警衛給控制住了。 這個事兒當時鬧的很大。風徽大學學生是真的少,所以老師們都很疼學生,老校長更是有名的護犢子,當初有幾個學生上嫖被抓,老校長親自出面領人給保了下來,最后只是臨時給記了個小過。 結果此事一出,老校長當晚趕到學校,先打電話把那學生的導師叫過來,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然后誰勸都沒用,直接叫人把學生送到公安局,硬是定了個入室盜竊未遂,至于學籍自然也開除了。 總之這位猛士讓所有人都發現了校規的一個隱藏條目:私入257宿舍者嚴懲不貸…… 到了現在,學校的學生包括老師都在悄悄議論與想象著“那間宿舍”中隱藏的神秘,卻再沒有一個人再敢嘗試進入其中。而今天,一名剛來報道的新生,提出了她要住“那間宿舍”。 女子面無表情,心底卻嘆了口氣,總算明白了老校長把這把鑰匙交給自己的原因。拿到鑰匙的這幾天,她也起過進去看看的心思,然而蠢蠢欲動了幾次,最后到底也沒有試著開門,因為她絲毫不敢質疑這位已經退休的、面貌慈祥的老人對于風徽的掌控力。 女子解開衣領,纖瘦的頸上戴著一根細細的紅繩。她紅繩解下,把貼身掛著的鑰匙遞給了荊玉樹。 鑰匙上還帶著女子的體溫,以及三宅一生L'eau d'Issey香水的味道。荊玉樹接過鑰匙,看著鑰匙上熟悉的紋理,一時間有些怔怔出神。 “宿舍的登記我會幫你完成,你還有什么其他的問題嗎?” 女子話語讓荊玉樹回過神來,她想了想,搖頭笑道:“沒什么了,謝謝老師?!?/br> “不客氣,對了,學生證給你,專業和班級都記在里面?!迸拥氐?,遞給荊玉樹一個剛填好的學生證,然后便沉默不言。直到荊玉樹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她才又遞給荊玉樹一張名片,緩緩開口道。 “我叫譚雪練,荊同學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聯系我?!?/br> 荊玉樹接過名片,看著上面的名字和電話,知道這就是老校長方秀筠給自己找的聯絡人了,似笑非笑地對她點點頭,然后離開。 自己這位聯絡人,似乎對這份工作很不滿意啊。 不過對方剛才試探自己的小小心機還是很可愛的,一幅鵝溪霜雪練,三宅一生那瓶香水確實很適合這位消瘦冷清的女子。 從博學樓出來,荊玉樹沒去宿舍,晚上也不打算住學校了,網購的東西要明天才到。 現在還沒開學,查寢并不嚴格,而且想來相關的人員都被打過招呼了,不會找自己麻煩。而住在257宿舍……自然也不用考慮熟悉室友的問題。 說實話,要不是實在犯懶,覺得有些時候還是住學校方便些,而又不想體驗集體生活,她根本沒必要弄這么一出戲,平白給那個叫譚雪練的女子添了不少疑惑。她買的房子距離風徽大學也不過步行二十分鐘的路程。 現在還不到下午六點,天已有些微涼,但荊玉樹卻并不在意,風衣扣子都沒有系上。她慢悠悠地隨便在街上晃蕩著,也沒什么目的,只是看著眼前陌生的風景。 荊玉樹是個很喜歡享受生活的人。所謂享受生活,并非只有錦衣玉食,飲一杯清茶,描一筆淡眉,拾一片寒枝,只要你在其中體會到了快樂,這就叫享受生活。 比如現在的荊玉樹就在享受散步本身。此刻的她漫無目的,隨性而行,每一個看到這個女孩的人都能從她的步履和神態中感受到她的輕松和欣快。 不似街上最常見的男女,腳步匆匆,疲憊而麻木地追趕著遠方的夢想,也追逐著時間。 走著走著,荊玉樹覺得有些餓了,看了下手表,不知不覺她已經逛了將近一個小時。 風徽大學這一片是一個老城區,擠著幾所名牌大學,所以街頭巷尾不乏各式面向年輕人的店鋪和娛樂場所,門口擺著紅紅綠綠的燈板或燈箱。 荊玉樹隨便望去,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家店,門口什么也沒擺,只是上方的招牌上發光的“Silent Bar”表明了這是一間酒吧。 荊玉樹信步走去,來到店門口微微一愣,剛才在遠處沒注意到,走進了才看見這間酒吧的門框都是木質的,上面還有一個小小的木頭牌匾:沙冷客棧。 這就比較有意思了……荊玉樹做出了決定,走進酒吧。 這是一間清吧。從外面看不出來,酒吧里面的面積其實還蠻大的,不過座位卻沒多少,只是零零散散地擺著,少少幾個客人分散地坐著著,愈發顯得靜謐疏曠。 酒吧的燈光并不夠明亮,但是也并非昏暗,不至于讓客人跌跤。巧妙布置的光源將酒吧里的裝飾投影在墻上,顯出點點梧桐葉子的形狀。 看得出來酒吧的老板是個很會玩光的高手,有點小文藝。荊玉樹秒懂,這取的是“寂寞沙洲冷”的詞句。 荊玉樹走到吧臺前坐下,臺里那個穿著酒保服,有著一頭花白中長頭發的老男人放下正在看的ipad,跟荊玉樹打了個招呼。 “吃飯還是喝酒?” “吃飯?!鼻G玉樹說。瞥了眼ipad,認出了里面電影的畫面,那是1924年的一部極具表現力的經典默片,《最卑賤的人》。 接過老男人遞過來的菜單,荊玉樹眉頭微微一挑,文字居然是頗有些味道的手書的瘦金體。菜單內容倒是沒有什么特別,就是酒吧里常見的牛排意面小吃之類。唯一比較有意思的是在最底部藏著的兩行內容。 其中一行寫著:清湯拉面 15。 另外一行則是:五香牛rou 80 (不可單點) 荊玉樹覺得有點意思,問老男人:“五香牛rou是配拉面的?” 老男人有些贊許地微微一笑,落拓老帥哥的樣子很能讓一些小姑娘心跳加速。 荊玉樹倒是心如止水,點點頭下單:“那就拉面加牛rou?!?/br> 老男人在紙條上記下,送進身后的廚房,出來后就看到那個能他這樣閱歷的人都微微心動的小姑娘,此刻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托著腮,一只手在吧臺上隨意輕點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好奇我為什么寫這種菜單?”老男人給荊玉樹倒了杯蘇打水,有些好奇地問道。 “老板你這五香牛rou應該是招牌菜吧?但這種東西無論多好吃,直接吃終究沒什么意思,倒是配上拉面,用清湯鎮過,配上面香,那滋味就大不相同。說到底,你這兒的拉面才是配菜?!?/br> 老男人開店多年,第一次被客人猜中了想法,稍愣了片刻,略帶吃驚地贊嘆道:“美女是真行家,厲害,今天你點的單子一律五折?!?/br> 荊玉樹一片淡然,笑了笑道:“那我待會兒要多喝幾杯?!?/br> 她又和老板隨便聊了幾句,關于他家傳五香牛rou的故事。在這種酒吧里,坐在吧臺里客串酒保的老板一般都會承擔與顧客閑聊的工作,聊熟了說不定還能拉幾個回頭客。 不過這間酒吧的老板聊天倒是很佛系,幾句話一旦說盡,也不去找什么新的話題,拿起ipad繼續看他的電影了。 荊玉樹比較欣賞老板的行為和態度,也不吭聲,安靜地聽著酒吧里正播放的曲子,是肖邦的《降b小調夜曲 OP.9 No.1》,與酒吧的氛圍和定位很搭。 這張專輯荊玉樹恰巧聽過,是由Angela Hewitt演奏的。雖然這位鋼琴家以詮釋巴赫的作品著稱,但肖邦奉巴赫為圭臬,受巴赫影響深遠,這張專輯整體而言還是很得肖邦神髓。 聽著音樂,腦子里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拉面很快就端上來了。只見面碗里清湯掛水,除了面條就是湯,連蔥花香菜也不見半點,聞著卻濃香異常,也不知道骨頭湯要熬多久才能熬成這樣。 隨后老板又端上一碟牛rou,分量倒是不少。荊玉樹先喝了口面湯,有些滿意,又嘗了一片牛rou,牛rou切的極薄,入口即化,清淡中微有些夾生,她點點頭,最后夾起一片牛rou浸入面湯,就著一根面條放進嘴里。 這么多年下來,荊玉樹品嘗過的美食遠比常人要多,但這一口吃下去,饒是以她的要求,也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不禁想著以后自己要不要干脆就在這里開火算了,以這牛rou的味道來看,其他的食物就算沒有這么好吃,也足以安撫腸胃。 荊玉樹干脆把整碟牛rou直接倒進面碗,西里呼嚕開吃。那邊老板則放下了ipad,頗有興味地看著她吃面。 按理說,像荊玉樹這個年紀這種打扮的小姑娘應該會相當注意自己的形象,但她卻毫不在意,吃的速度極快,甚至可以說是狼吞虎咽。然而她的動作卻并不急迫,神情也并不緊張,反而顯得很從容。 一碗面吃完,荊玉樹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贊許地對老板說道:“再來一份?!?/br> *** 我食言了。這章還是沒rou。 雖然這篇小說本質上就是隨心所寫的rou文,但我還是想把該有的清水內容寫好。 就像上文的牛rou面一樣…… 下章確定出rou。女主跑酒吧里就是找rou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