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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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有道理,西江解決掉手邊兩個金兵,“那成,你自己注意點!” “我知道?!?/br> * 流云長街一條僻靜的小巷,奚畫扶著尚遠跌跌撞撞往前行,一路的血蜿蜒盤旋。 她緊咬著下唇,拼命撐起他的重量,只是肩頭的人越來越沉,慢慢的,連步子也邁不開了。 “阿四……” 尚遠偏頭去看她,艱難開口,“你……你別背我了,自己走吧……” “不要緊,我背的動你?!鞭僧嫻虉痰負u頭,“我背的動……” 腳上踩到一粒石子,她腳踝一崴,終于兩個人都摔了下去。 “有寒,有寒!”奚畫顧不得腳疼,爬過去拉他的手。 他背上插滿了箭羽,十多根的樣子,無法躺下,只能側靠著墻,大口大口的喘氣。 回頭朝巷口瞧了一眼,四周仍舊靜悄悄的,她帶著些慶幸,在他耳邊寬慰道:“金兵沒有追來,你再撐一會兒,我們很快能出去了?!?/br> 尚遠本想說話,雙目猛地一瞪,嘴里嘔出一大口血,滲得青袍上一片深紅色。 奚畫不住撫他心口:“你、你不要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大夫?!?/br> “阿……四啊……”他握著她的手,聲音輕如蚊蚋,只澀然笑道,“我……恐怕是,不能再走了?!?/br> “能的能的?!毙厍焕锞眠`的刺痛密密麻麻蔓延到全身,奚畫忍著悲傷,伸手覆上他手背,“一定能的,你信我!” 尚遠卻笑而不答,搖搖頭,指著前面,“你去小吊橋那兒……那里還能出去……” “我同關何說好了……要把你……安好無恙的……送到他身邊?!?/br> 奚畫扣著他指縫,哽聲道:“我們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走吧……你不走……便沒機會了?!彼丝跉鈨?,吐息已有些艱難,不知是不是血珠從額上淌下,眼前盡是猩紅的顏色。 明明是墨色的天幕,如今也化作一抹鮮艷。 “宋先生……他連你都殺……”他忽然道,“你往后不要再相信他了……” “好好好?!鞭僧嬛活欬c頭,“我不信他?!?/br> 冰冷的地,冰冷的風,呼出來或是吸進去的,都是寒涼。 不由自主想起一場大雨,淅淅瀝瀝,雨點砸在耳邊,現在都還記得。 “有寒……有寒……你別睡,你先別睡!”她的聲音愈漸模糊,企圖換回他的神志,“我帶你去找紅繡jiejie?!?/br> 奚畫抱著他,拼命的喊,“她能治好你的,她治好過關何的傷,治好過我的眼睛,世上沒有她治不好的病,你不會有事的……” guntang的眼淚,一顆一顆落在臉頰,尚遠睫毛微顫,努力抬起眼皮來看她。 這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她為自己落淚,明明很難過,心里卻止不住的高興。 他用手指去替她擦拭,輕輕道:“關何不是說……你眼睛不能哭的么?再掉眼淚……又會傷著眼睛的……” 干涸的眸子里,抑不住淚水涌出眼眶,她也不知這是為什么,眼前水霧朦朧,看不清天也看不清地。 水珠濕意冰涼,思緒一瞬間輾轉在很久之前。他有些滿足的輕嘆,嘴唇蘊著笑,艱難地開口:“阿四,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說……”奚畫含著淚點頭,“你說,你說什么事,我都答應你……” “來生……我一定要比關何先遇上你……” “小四,你要記得啊……來世,若有一個人倒在你家門前……你一定……一定要把他撿回家……還給他一碗rou粥……一錠銀子……” “你要記得……雨淋的太久,我怕……我會忘記……” 如果是今生,他在關何之前先遇上她,也許現在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只是他的今生已經沒有了,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在來世…… 來世真是一個好東西,好像什么不可能實現的事情,都能再有重來的機會。 看著她在血霧里點頭,就覺得這一輩子,似乎也值了…… 閉上眼,入目便是青蔥的草地,山澗里一條清溪潺潺流過,溪里橫著石頭,水花飛濺。 岸上楊柳依依,溪邊坐了很多人。 烤魚的聲音茲茲回蕩在耳。 樹旁有人吹笛,河岸有人清唱,歡聲笑語。 明媚的陽光下,隱隱看到他們在向他招手,他緩緩起身,眉頭舒展,朝光亮走去。 “有寒——” ☆、第98章 【關山河川】 沿著一地的血跡找到人的時候,西江吃了一驚。 幽暗的小巷子里,奚畫渾身是血地坐在地上,懷里抱著一個身形扭曲的人,淚流滿面。 第一眼看,西江以為傷著的是她,嚇得是心驚rou跳,忙跑上去攙扶,仔細一瞧后才發現不是,方大松了口氣。 “你沒事吧?” 奚畫抬起袖子擦眼淚,說不出話,只是點頭。 她手邊的人早沒了呼吸,一背的箭羽刺猬一樣扎入衣衫,血rou模糊。西江不忍再瞧,上前去拉她:“關何讓我過來幫你,眼下東街沒有人,得快些出城才是?!?/br> 奚畫茫茫然望著四周,忽然抓住他袖子,“紅繡jiejie在么?她也跟著來了的,對不對?” “她是跟著來了……” 西江不知如何同她解釋,盯著尚遠的尸身,猶豫片刻,“可……可他已經……別說是紅繡,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br> “不試一試,你怎知道救不了呢?!鞭僧嫻虉痰刈е?,“我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帶上他一起走好不好?” 淚水浸濕衣襟,她哭道:“我已經丟了我娘的尸骨,不能讓他也曝尸在外,帶上他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求求你了!你行行好吧……” 實在禁不住她苦苦哀求,西江遲疑了一瞬,回頭招呼左右,“你們倆把人抗上,小心點?!?/br> 底下人抱拳應聲,“是?!?/br> “多謝你!”奚畫感激不盡,作勢就要向他行禮。 “好了好了,朋友一場,你不必這樣?!蔽鹘鲎∷?,皺眉道,“先走吧,有什么話出去再說?!?/br> 躲過附近巡邏的金兵,四人繞到城東較場口的老槐樹下,但見西江揚掌一抬,幾塊方磚零碎而落,煙塵散盡后,那城墻上竟赫然出現了一個小門。 這小洞是此前事先挖鑿好的,只用幾塊薄磚掩蓋,為得就是以防角樓處會有金兵埋伏。 校場外好似聞到動靜,西江催促道: “那邊人來了,動作快些!” 手忙腳亂領著奚畫出了城門,不多時便見前面備了三匹馬,他們幾人分別挑了兩匹,一拽韁繩,策馬往郊外狂奔。 看著身后漸漸遠去的紅墻綠瓦,奚畫忽然問道,“那還有一匹是給誰的?” “還能有誰?”西江似笑非笑,“自然是給你的關何了?!?/br> 奚畫聞之一怔,“他還在城里?”驀地又明白什么,揪緊他衣衫,“你是說,城里就他一個人了?” “你不用擔心?!蔽鹘瓕P尿T馬,語氣淡然無比,“那可是受了幾百鋼鞭還能活下來的男人,他必然會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br> 說完,便微微一笑,“你只管等他就是?!?/br> 長夜,北風凌冽。 伴著寒雪一般的刀光,四下里殺聲震天,熊熊大火在書院內燒起,孔子祠的匾額“哐當”砸下來,霎時便被火舌吞沒,點點閃耀的火星子成串兒似的升上夜空。 關何口中咬著彎刀,手里持弓,一個輕功閃身躲過左側橫來的長槍,回腳一踹,將那人踢下屋檐。 正在這時,遠處炸開一道絢爛煙火,各色火花散亂擴張,最終消失不見。 那是紅繡放的信號。 如此說來,她已到城郊,安然無恙。 想到此處心中仿佛大石墜地,再無顧慮,他縱身一躍欲從屋檐返回,不料耳畔驟聽利器破空,手臂竟避之不及,狠狠被長箭擦過,一道血痕赫然顯現。 關何猛地回過頭,書院大門前,有人一身灰色披風,眸色暗沉,長弓在手,靜靜望著他。 怒意隨火勢升騰,眼底全是火苗,燒得嗶啵作響。 按計劃,他現在應該去城外同無雙幾人回合。 可是,他想殺了他。 從來未曾生出過這般強烈的沖動。 關何握緊拳,沒有猶豫,弩/箭齊射,箭光快如流星,唰唰幾發之下,宋初周圍數人慘叫倒地,他矗立在尸體中間,面無波瀾。 關何取下彎刀,一瞬眼的功夫閃身到他跟前,銀亮的刀刃旋轉得飛快,宋初卻不緊不慢地退步避讓,盡管他招招犀利,刀刀帶了殺意,竟也沒傷到他分毫。 瞧著就將割上他脖頸,耳聽“?!甭曇豁?,一把明晃晃的短劍橫在胸前,與他彎刀相抵。 關何把眼一瞇,語氣中頗有些不可思議:“你會武功?” “不然呢?”宋初慢慢逼近他,淡笑道,“真以為那日山賊闖進書院,我是束手就擒的么?” 他踏前一步,骨節因用力而泛出白色,這雙手彈過琴,殺過人,琴弦上恐怕沾的都是血罷。 “小關啊……我也是想不到,憑你這身武藝,竟看不出我的身手。你到底是聰明一世,還是糊涂一世?想來明月山莊……也不過如此!” 隨著尾音落下,他扯下肩頭披風,抖出背后長劍,欺身上前。 剎那間,頓覺耳旁風生,勁風撲面,關何忙撤步避開,他動作迅速之極,根本不像是那個只會撫琴吹笛的文弱書生。 刀劍一次次相撞相碰,其中似有火星濺出,宋初這劍使得異常嫻熟,一招一式,一言一語。 “你不是想殺我么?” “你不是想替羅青報仇么?” “關何,你根本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