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紫草聽到屋里有動靜,忙進來看看,楊中元吩咐他去準備好乳果,又摸了摸兒子白嫩嫩的小屁股。 沒尿濕,便也不用換了。 紫草很快便拿來一個新的乳果,乳果軟軟的,上面刺破一點點皮,便湊到孩子嘴里讓他吮吸便可。寶寶容易餓,一聞到乳果的味道便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楊中元笑著捏了捏他的小屁股,坐到榻上抱著他喂乳果汁:“小吃貨,也不知道隨了誰?!?/br> 他也不過是逗孩子說那么兩句,卻不料門外傳來程維哲的聲音:“你說是隨了誰,咱們家可就你一個大廚?!?/br> 自打孩子出生之后,程維哲跟楊中元無論在外面跑多遠心都在家中,每日下午要是不忙便會早早趕回家照顧孩子,他這會兒回來,楊中元也不覺奇怪。 “好好好,孩子都是隨了我,行了吧?!睏钪性獩_他白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 程維哲剛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趕緊過來看兒子,楊中元瞧他衣服還未換,便說:“我在家里看著,你著什么急回來,趕緊去換了衣裳?!?/br> “我想他,也想你?!背叹S哲說著,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倒是沒去碰孩子,直接上了樓。 兒子一張小嘴有力氣得很,一個乳果沒多會兒便吃完了,他砸吧砸吧嘴,仿佛還在回味,少卿片刻又胡亂用手抓楊中元的衣裳。 楊中元被他抓到頭發,疼了也不生氣,笑呵呵掰開他的手,寵溺地點點他的小鼻頭:“壞小子?!?/br> 程維哲換衣服回來,便看到這個場景。他只覺眼睛濕熱,心中那種滿足無法言說。 “來,豆豆,讓父親抱抱?!背叹S哲走到楊中元身邊,從愛人懷里起兒子。 孩子才四個多月,身子骨還不硬朗,他們兩個被周泉旭教了好久,動作才正規了些。 小名叫豆豆的楊瑾承突然被換了一個懷抱,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他流著口水啃自己手指,正玩得不亦樂乎。 程維哲抱起他來,繞著茶室慢慢走著。 “我已經跟漕幫聯系過,過幾日便讓李義帶著老孫去丹洛,茶樹的事情已經穩妥了?!背叹S哲邊哄著兒子,邊說。 “丹洛那邊找誰負責?要是找不對人就麻煩了。七里村的茶園倒是都挺好,找慣常合作那幾家便成了?!睏钪性奄~簿收拾了一下,笑著看他們父子道。 “我讓李義帶了封信給之前茶館的掌柜,他跟我合作多年,又是個厚道人,應當無事?!?/br> 他們在丹洛時哪里有在衢州風光,可茶館掌柜對他們兩個都很照顧,每日也總是和和氣氣,倒是個不錯的人。 “行,看看掌柜愿不愿意做吧,他要是愿意,以后丹洛的茶園便都讓他管,他也懂茶,最是合適不過?!?/br> 程維哲回頭沖他笑笑,知道這事就算是定下了。 兩個人說工事片刻間,吃飽喝足的豆豆就又打起了小呼嚕,他睡著了倒是沒有醒著老實,一雙手不停地動,也不知將來到底是什么性格。 楊中元見他睡了,忙站起來把搖籃重新鋪了一遍,隨后程維哲小心翼翼把兒子放到床上:“這小子,可真壯實?!?/br> 程維哲嘀咕一句,可話里話外都是滿滿的得意。 兩個人又站在搖籃邊上看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一旁榻上坐下。 楊中元幫他倒了杯熱茶,笑道:“春日里的帝京斗茶結束了,今年還是千重雪跟蔡家的滿庭芳中了,其他散茶也差不多是一半對一半。而明年的斗茶,年前郡府便要定下,阿哲,你有把握嗎?” 程維哲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卻還是把那一盞溫熱的茶湯潤進肺腑:“顧家是做綠茶起家的,無論是崇嶺雪芽還是千重雪,都是綠茶為基。而蔡家的滿庭芳卻是黑茶,你沒有嘗過,但師父說那味道不過是借了小榮華三分本味,說起來在‘馥’‘烈’二字上都差了一些,如果不是世間再無小榮華,那怎么會有蔡家滿庭芳的位置?!?/br> 原本楊中元正認真聽著他分析,可到最后猛然聽到他講“世間再無小榮華”,頓時便覺得心里一陣凄涼。 “阿哲,我當年在宮中算是混得不差,有幸嘗過早年的小榮華陳茶,那茶有些年頭了,也不是韓家所做,卻也相當好喝。我記得茶湯顏色真是紅亮清澈,晌午里煮上一壺,一天屋里都有余香,然而香卻不熏人,清冽微甜,是為上品。不過,龍鳳團圓就連陳茶也沒有了,宮里頭好些人都講,龍鳳團圓都已化作仙鸞,再也無處可循,自從那年韓家出了事,這御茶之最的龍鳳團圓便成為了傳說?!?/br> 程維哲見他不自覺說起早年的事來,聽得尤其認真。在自打他歸家之后已經兩年余,可對于之前那十幾年的生活,他提及的次數一個巴掌數的過來。就算他說了,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趣事,那些艱辛一概不提,那些難熬的歲月也只當不存在。 “其實,師父同我商量要在丹洛買茶的時候我便多少有些了悟,他已經把小榮華的方子教給了我,但我們既要能一舉奪魁,還是要做的比當年更好才行。至于龍鳳團圓,這個倒是不急?!?/br> 這事情楊中元也知道,他心里清楚,韓世謙把所學都傾囊相授,不是為了韓家重新崛起,他是想讓兩個孩子做出屬于福滿樓自己的茶餅。 韓家的榮華富貴都已經湮沒在歷史之中,就如同曾經的小榮華跟龍鳳團圓一般,過去的終究過去了,他把手藝傳承下去,已經不算辱沒祖宗。 “師父……這輩子也是苦了?!睏钪性f著,又問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咱們是明年去還是后年去?你有沒有把握?” 程維哲最近晚上都在特地改成茶房的院子里忙,楊中元知道他在試做新茶,所以也很少去打擾。不過,他忙了這么久也沒跟自己透個底,楊中元也不免有些著急了。 其實倒不是程維哲不說,只是小鍋炒制出來的散茶到底跟茶餅不同,他喝起來味道不錯的,不知道壓成茶餅封存以后還會不會味道更好。而且,他目前用的黑茶不過是之前冬日里剩下的,跟他們自己去選嫩葉卻是不同。 要想做出斗品,并不是隨便試試就能成的,嫩芽要用最好的雀舌,而里面加的輔味也要斟酌斗量,多一點都失了味,出不來那種珍香馥烈。 “最近試了幾次,大抵味道是穩了,不過北地那邊茶還未買回來,一旦買到最好特等茶,我便開始做?!背叹S哲想了想,如是說。 他們這一次要參加斗茶的茶餅不僅不能用小榮華,還要比小榮華更好更香,這本就難。但程維哲卻是個心思活絡之人,又有韓世謙這些年來獨自一人的品味,到底還是研究了許多種變品。 其中有一味里不僅加了小榮華本就有的新桃,還加了非常少量的香片跟梨花,最后出鍋的時候那香味相當復雜,聞著成茶是一種味,可煮開之后卻又是另一種,最后喝進口中,又覺得還是有區別,是真的十分潤口。 韓世謙品過之后,就連一貫溫和的表情都變了,難得露出些喜意來:“這一次的,相當不錯了?!?/br> 這話程維哲倒是沒跟楊中元說,最近鋪子里上了好多新菜,他本就十分辛苦,分店總店來回跑,生怕出半點差錯。再拿這事讓他煩心,一會兒可行一會兒不可行的,那可不好。 楊中元聽了他的話,到底安心一些,想想感嘆一句:“說實在的,我還是覺得師父做的茶最好喝。不過,你做的也好,生日前送我那一罐,我是相當喜歡?!?/br> 前幾日楊中元生辰,程維哲特地給他做了一小罐茶。那里面有他最愛吃的梨子,味道也有些甘苦,可完完全全都是楊中元最愛的味道。 程維哲對他的了解,就好像那一罐最貼切的茶,無論外人喜不喜歡,都能暖到他心坎里去。 “我怎么聽著后面夸我那句那么勉強?不行,我覺得心里不太好受,你給我揉揉?!背叹S哲說著,就要拉著他的手往胸膛上貼。 這會兒正是夏日,茶室里所有的外門都開著,抬頭就能看見荷塘。楊中元被他弄得頓時紅了臉,白了他一眼:“你胡鬧什么!” 程維哲嬉皮笑臉湊過去又鬧了一會兒,享受盡了二人時光,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