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門口正有個三十幾許的高個管事守著,見他二人下了車來忙上前問:“兩位安好,可是福滿樓的老板?” 程維哲挑眉看他,卻還是點頭答:“正是我們,不知您是?” 那高個管事忙擺手:“哎呦小的是茶香居的管事,可當不得二位敬稱。茶酒常會一般都是在我們這邊開的,二位是頭次參加,如果招待不周,煩請二位多多包涵?!?/br> 年紀輕輕便能當上茶香居的管事,想必不是簡單人物,程維哲聽了沖他笑笑,楊中元接過話茬:“茶香居可是在大梁都數一數二的大茶商,能在茶香居做到管事,您肯定特別出眾,怎么就當不得我們一聲敬稱了呢?!?/br> 那管事笑容越發燦爛,彎腰請他們兩人往里去:“楊老板,您真是妙人妙語,折煞小的了,快快里邊請?!?/br> 一行三人正要往里面走,卻聽后面夏君然聲音傳來:“小程,中元,你們來的倒是早?!?/br> 二人轉身,便看夏君然拉著尚澤從另一架馬車上下來。 “夏大哥,商大哥,日安?!睏钪性獑柫撕?,等他們一同往里面走。 “初來乍到的,我們自然要早點過來,總不能叫前輩們等在里面?!背叹S哲道。 夏君然則是搖了搖頭:“無妨,茶酒這兩個行當在衢州還算平和,大家都靠本事吃飯,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再一個,如果真有那心術不正之人,我們這常會也斷然不會請的?!?/br> 這倒是,顧寒亭跟夏君然都是相當有原則的人,看不上的,是連場面話都懶得說的,更不會讓那些人進自己這個小圈子的。 四人言談之間,直接便進了茶香居的大堂。 茶香居這里布置相當雅致,乍一進來便覺渾身舒服,里面桌椅大多是竹制,左側還擺放了滿滿一墻書冊,中間的幾個用樹根做的矮茶桌上還擺了幾副棋,而矮桌邊上,還有一個高一點的圓臺,上面放了一架古琴,想必平時有琴師在這里演奏樂曲。 茶香居這里程維哲跟楊中元是第一遭來,可一進來覺得連心都跟著靜下來一般,倒是個好地方。 “妙,這里當真很清靜?!睏钪性袊@道。 由于時間還早,這會兒大堂里面只有掃洗的茶童,一行幾人跟著那管事上了二樓,轉過頭來就看到幾間茶舍。 二樓多半都是雅間,走廊最里面那一間最大,大抵能容納十幾二十號人,所以茶酒常會多半在這里舉辦。 管事見他們二人同夏君然認識,便也沒有硬湊上去介紹,反而說:“幾位貴客里邊請,小的先下樓招呼去了?!?/br> 夏君然揮手讓他離開,然后便帶著兩位新人往里面走。 四人剛走到門口,正要敲門,那扇竹制門扉便從里面輕巧打開,顧寒亭正站在門內,沖他們溫和微笑:“幾位,里邊請?!?/br> 夏君然從小就認識他,雖然小了一輩,但關系一直都還不錯,張口便叫他:“顧叔最近身體可好,您可是來的最早的?!?/br> 顧寒亭退了半步,把幾人迎進屋來,先給楊中元指了座位。 因為只是茶舍,所以屋里并沒有圓桌,反而是做了散席。堂中正中央擺放一個原木茶桌,周圍幾張圓凳顯得分外古樸。旁邊兩側還擺了許多桌椅,倒是個議事的好去處。 楊中元這一路走來也覺得有些累,先是沖顧寒亭道了謝,然后才坐到了椅子上:“顧老板,日安,我們這是頭一次來,如果有不規矩的地方,煩請多多提點?!?/br> 顧寒亭讓小廝上了銀針,笑道:“你們兩個孩子,我跟韓大哥是至交好友,你們便也叫我一聲顧叔就是了,見外什么?!?/br> 銀針是相當溫和的茶品,有孕之人也可飲用,顧寒亭這個動作頗為貼心,楊中元跟程維哲對視一眼,知道他真把自己當晚輩看待,便異口同聲叫道:“顧叔?!?/br> 這一聲呼喚,反而讓顧寒亭有些感慨,他不由道:“當年……算了這些都不提,你們最近的連青紫筍做的相當不錯,我喝著很有以前的味道,但卻有一些別的東西在里面,小程,這是你的手法吧?” 程維哲一聽,忙又站起來回他:“顧叔不愧是大家,這都被你品了出來?!?/br> 顧寒亭聽罷只是搖搖頭,好半天才道:“別人家的我或許品不出來,但韓大哥家的茶我從小喝到大,熟悉得很?!?/br> 那倒是,上次他們雖然不在場,但回去的時候韓世謙也同他們兩個講過,顧寒亭跟他認識幾十年了,彼此對對方都很了解,尤其是對方家里做出來的茶,只要聞到浮香,都能感覺出一二三四等來,何況是親口喝過。 程維哲見他這樣感慨,忙說:“我手藝自然比不上師父,讓顧叔見笑了?!?/br> 聽他這樣說,顧寒亭又搖了搖頭:“不,每個人的茶都有每個人的特色,你的就是你的,雖然繼承了韓家最獨特的那一些味道,可卻有你的想法在里面。小程,以后顧叔也要加把勁了,你們年輕人都這么優秀,真怕以后顧家生意不好做?!?/br> 他們在這邊說著茶,那邊夏君然卻跟楊中元講了講這次常會都有誰參加。 無非就是衢州的其余三家酒商同四家茶商,加上福滿樓,在場一共十家。而他們這十家,卻幾乎占了衢州大半江山。 雖說夏家是當之無愧的皇商,可宮里也不可能只喝他們那幾種酒品,其余三家也或多或少供過御酒,只不過都不如夏家一直獨占鰲頭,卻也穩扎穩打,是行當里響當當的人物。 而另外四家茶商,除了一家只做最好的一等茶,其他大多都是做百姓常吃的那些。價格不貴,卻能賣很大的量出來,雖然都比不過所有茶品都做的顧家,卻也都是老字號。 聽夏君然這樣簡單一介紹,楊中元更覺得自家得加把勁了。他知道能進衢州商會,他們自己的實力是一方面,而夏君然跟顧寒亭的面子也占了很大成分。兩相比較一下,他們更應該好好努力,把衢商兩個字做到實處。 幾個人就這樣簡單聊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其他幾家的老板陸續而來,程維哲跟楊中元跟在顧寒亭身邊挨個見了面,又送了禮,這才同他們一起坐下,等著商議正事。 顧寒亭是他們幾個人里面輩分最高也是家底最厚實的,理所應當的,一般的常會都由他來主持,今次也不例外。 他先是介紹了新加入的福滿樓兩位老板,然后才道:“今年的衢州茶也都還算收成較好,跟去年相比也并不差,而米糧也豐收,所以茶酒都不缺原料。不過前幾日漕幫來了人,說北邊糧食大豐收,茶樹也十分豐茂,那邊的米茶賣不完,想走水路運到衢州……” 說罷,顧寒亭頓了頓,目光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圈,便繼續道:“就是不知,誰家想要吃下?” 他話音落下,屋里頓時揚起陣陣竊竊私語。 衢州本就豐收,他們每一家的庫存也都是那些,今年比往年略微多了些卻也有限,他們雖然略微有些吃力,但還是能讓鋪子正常周轉,往外地多發一些成貨就是了,可再吃多余的,便有些吃力了。 果然,一個二十幾許的少東家想想還是說:“顧老板,我家今年比去年出貨多,再多實在是吃不下了,就是怕漕幫那邊……” 他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全都沒講。 衢州這個地方,是因為一條鳴春江才繁榮起來,因為鳴春江北至萬溪,距離帝京只有一步之遙。如果走水路,用最快的貨船運載,日夜不休而上,那么衢州的貨品能在五日之內到達帝京。而如果走陸路,卻要十四天。 這將近十天的差距,成就了衢州如今的繁華。就連許多衢州特有的蔬果,也能從水路運到帝京。甚至更遠的丹洛與仲水,也都能在八日之內到達。 要運送貨物,就離不開掌管福船的漕幫。漕幫是大梁很特殊的存在,他們不是商人,也不是俠客,更不是官部,他們就叫漕幫,平時做的也只是南來北往的水路運送買賣。 衢州的商人往北出貨幾乎全部都走漕幫,同漕幫關系也一直很融洽,每三月一次的季會,都會請漕幫在衢州的總把頭參席,有任何事情都會同他商議。 漕幫也很給衢商面子,貨急的時候,就算是換船快走也一定給運到。一旦貨運途中出了任何問題,漕幫一定親自登門拜訪,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講清楚,然后再把賠償等等所有的事情列個明目給貨主,從不叫貨主銀貨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