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師傅的師傅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br> —選自《莊子.刻意》 人生而浮于世,死而平靜安然。說到底,是讓人看淡生死,超脫人世間的一切喜怒哀樂。 玄妙會二當家黃三泰手指的方向是終南冊道家文化旅游區,里面有道家祖師老子的石像,也有著名的古樓觀。紅樓黃頂、綠樹藍天,端得是氣派莊嚴。 “他在那里干什么?”袁士妙譏笑道,“莫非在旅游,或者是當個看門先生?” “哼?!秉S三泰不再理會袁士妙的冷嘲熱諷,轉而繼續和劉金東商談,“前面溪谷里有處別院,現在沒人居住,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把那里買下來,和你這山洞交換?!?/br> 劉金東顯然不愿意,但是又無可奈何。既然是修道之人,自然已經放下了塵世里的功名利祿,一個山洞和一處別院沒有什么區別??伤膊幌肱c面前這人爭論,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眲⒔饢|語調平緩目光冷靜,“七天之后再辦?!?/br> “一言為定,”黃三泰一口應承下來,“這七天我把手續辦完,也把那個別院收拾收拾?!?/br> 黃三泰所說的別院袁士妙是知道的。就在趙黑子翻過山要去的那個溪谷里有三家修行者,但是還有一家荒廢已久的別院。據說是全真教的資產,從來沒有外人敢打那里的主意。 “你們也請回吧,我要閉關七天?!眲⒔饢|拂袖而去,關上了洞門。 也許,在劉金東的心中,袁士妙與黃三泰并沒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闖入者,都些得到他的“洞府?!?/br> “好像有什么誤會吧?!痹诮铀牡胤?,王雙寶問師傅。 “本來想在這里安靜的修行,參研《太平經注》?!痹棵顡u頭發著感慨,“沒想到又遇到了他們。你沒發現嗎,這個劉金東有點問題?!?/br> “我一直覺得他不太正常,可又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蓖蹼p寶一邊舀水一邊問,“對了,為什么梁友貴會看上那么個小山洞呢?” “那個小山洞不尋常,”袁士妙抬頭仰望,“劉金東不過修行了五年,他身上就有股子仙氣,很可能就是和那個山洞有關。我們能看出來,梁友貴當然也能看出來?!?/br> “那現在怎么辦?”王雙寶直接就著水舀子喝了口水,“還有梁友貴怎么跑到景區去了?” “梁友貴去的那個地方不光是個景區,還是全真教的祖庭,可能他和掌教玄城子師叔有些交情吧?!痹棵钤浺彩莻€商人,但卻不想用商業的思維評判此事,“我們還是抓緊研究《太平經注》,這才是當務之急?!?/br> “您不能回去打聽些消息嗎?”王雙寶將水裝滿了水桶,再背到了身上。 “我不想回去?!痹棵铑H有些傲氣,“更不想理會他們,全真教真正讓我佩服的人只有師叔浮休道人?!?/br> 說到這里,王雙寶突然想起了袁士妙交給趙黑子的法門,也記起了這個曾于白七叔有過命交情的浮休道人。 “他老人家在哪里?”王雙寶邁步走著,歪頭看了眼景區方向,“也在那里?” “不知道,”袁士妙一臉心向往之的表情,“師叔云游四方,現在不知道在哪里呢?!?/br> “師傅,剛才在洞里時,你感覺那山洞深處有什么沒有?”王雙寶回過頭來問。 “是有點奇怪,不過也不敢確定就有個人?!痹棵蠲碱^微蹙,“你呢?有什么感覺?” “說不上來?!蓖蹼p寶不想妄加猜測。 梁小慧被留下來看家,剛開始時她還躺在炕上看著打印好的《太平經注》,看著看著犯了困,頭一歪睡著了。而她那流著哈喇子露出肚臍酣睡的不雅形像被袁士妙全都看在眼里。 “小慧,”王雙寶紅著臉推了推衣衫不整的梁小慧,“師傅回來了?!?/br> “哦!”梁小慧瞬間反應過來,“莊周夢蝶,到底是莊周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莊周?” “是梁小慧變成了懶蟲?!痹棵罡静簧袭?,“你就這么虛掩著門睡著了?萬一來了狼怎么辦?萬一被人偷走了書怎么辦?” “我梁家后人還會怕狼嗎?”梁小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扯了扯皺巴巴的衣服,“再說這附近哪有人?!?/br> “我們遇見黃三泰了?!蓖蹼p寶接過《太平經注》,塞到被子底下,“他非要買劉金東的崖洞?!?/br> “???強拆拆到終南山了?”梁小慧的反應竟然與袁士妙極為相似。 “是啊,還是小心點吧?!蓖蹼p寶搶在師傅之前數落著她,以防她倆再生口角。 畢竟是1800年前的道家經典,語言晦澀難懂、佶屈聱牙,袁士妙也不得不借用手機網絡才能勉強看得懂。這里沒有電,但是門外有個太陽能板,白天能給房子供一點電,當然主要是為了給手機和筆記本電腦充電的。 王雙寶學問有限,在師傅和小慧討論求證的時候,他便翻看著謝倉實編寫的《陰元符錄》。里面有些觀點有時候正好能解釋《太平經注》和《太平要術》的東西,并且生動易懂,省去不少功夫。 袁士妙常常因此感慨,這可能就是謝寶山之流的陰陽先生能布出十二都天門陣的原因。因為他們更懂得變通,能適應這個時代。 天色漸暗,又到了晚飯的時候。正當王雙寶準備升火做飯的時候,趙黑子去而復返。 “這么快就回來了?”袁士妙有些驚訝,從這里到溪谷來回至少一個半小時,也許趙黑子是無功而返。 “三家只有一家人在,”趙黑子笑了笑,“他們家太小了,沒我住的地方,我做完采訪就回來了?!?/br> “來蹭飯蹭住唄?!绷盒』壅Z帶調侃。 “順便也給你們做個專訪?!壁w黑子眼睛里透著一絲狡黠,“當然也要蹭飯蹭住嘍?!?/br> “好吧,歡迎?!蓖蹼p寶倒是很好客,“正好晚上好好聊聊,你就和我住一起就行了?!?/br> 晚飯相對簡單,熬了一鍋玉米粥,拌了點山野菜,再把中午剩下的菜處理一下,加上一罐沙丁魚就搞定了。 “這么豪華???”吃慣了壓縮食品和方便面的趙黑子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他在這大山之中也呆了半月了,早就清腸寡肚了。 “我說過的,我們和外界是有聯系的,只能算是半隱?!痹棵钤谮w黑子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給他斟滿酒,“溪谷有一個比丘尼,還有一個道士,一對畫家夫婦,你采訪的是誰?” “那對畫家?!壁w黑子端起杯,輕吮了一下,一股酒香味瞬間包裹了他的味蕾,“另外兩家都不開門,畫家說他們都不在?!?/br> “你說那句話了嗎?”梁小慧插話進來。 “說了啊,‘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趙黑子放下酒杯,又夾了塊沙丁魚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著,“連說兩家都沒人開門,最后的那對畫家倒是開了門?!?/br> “哦?真的不在家?”袁士妙也有些奇怪,這些隱修者平時行腳也是在附近,不會走遠的。 “采訪順利嗎?”王雙寶把菜往趙黑子旁邊推了推。 “順利是順利,”趙黑子苦著臉,“可這對夫婦才是真的半隱,他們一年只有春秋兩季在山上,主要是作畫,夏冬季節就回去了?!?/br> 趙黑子的意思很明白,畫家并不是他想找的隱修者。 “若是真的想了解他們,”袁士妙呷了口白酒,“就要像他們一樣的生活,至少兩三個月?!?/br> “哦!”趙黑子恍然大悟,“我的時候有限,等來年暑假可以試試?!?/br> 趙黑子晚上和王雙寶睡在一起,勞累了一天,沾枕頭就著,睡得很香。 第二天,梁小慧要回去上學。經過一番軟磨硬泡再加上王雙寶說好話,她總算拿到了車鑰匙。趙黑子也要返回中州,正好搭梁小慧的車去火車站。 山上又剩下了袁士妙和王雙寶師傅倆,他們還是像往常一樣,參研道經,學習各種符錄的畫法以及咒語的使用。其實王雙寶之所以比梁小慧畫符畫得好,并不是天賦超過了梁小慧,而是因為學習的時間更加充裕。師傅待他也更耐心,自然進展的快些。 “師傅,怎么從來你沒聽你說過你的師傅呢?”閑來無事時,兩人在松上品茗閑聊。 “我的師傅?”袁士妙的眼神中充滿了懷念,“他十五年前就羽化了?!?/br> “能不能說說他的故事?”王雙寶央求道。 “我師傅玄鑒老人是他們這一輩中年齡最大的,我是他的關門弟子。當時他七十五歲,我十五歲。我在他身邊整整學了十年道,那是我一聲中最快樂的時光。后來師傅故去了,我也就下了山,繼承父業幫忙經營那家道源公司?!痹棵钔耆两诨貞浿?,“師傅和父親是記年之交,我是母親早亡,跟著父親生活,后來他也得了重病,這才將我托付給了玄鑒老人。父親去世后,我繼承了他在公司的股份?!?/br> “他老人家在哪里修道?就在前面的景區嗎?”王雙寶既同情又羨慕師傅的遭遇,“他當過掌教嗎?” “他志在修道,沒有當過掌教。平日里就在南面的南五臺修道,有時間我可以帶你去看看?!?/br> “那浮休道人和玄城子掌教呢?他們有什么故事?”梁小慧不在,王雙寶也變成了話簍子。 “他們?也都是我的師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