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猶如此，人何以堪?！?/br>
    —選自庾信《枯樹賦》

    相傳東晉大司馬桓溫北伐之時經過金城，看到自己年輕時所種之樹已達十圍，發出了“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千古慨嘆，泫然淚下。

    當然，人會感慨樹，樹卻不會理會人。自然界各式各樣的生命自有其奧妙所在，也唯有人類會喜春悲秋，浮想聯翩了。

    就比眼前這株古銀杏樹，歷時近兩千年，幾乎經歷了半個中華民族發展史。但對于它而言，不需要思想，不需要感慨，不需要傷感，只要根系扎得深些、再深些，能抵御狂風、干旱、暴雨、霜凍這些極端天氣就足夠了。

    “最初的時候？”梁小慧聰穎異常，“你是說這棵樹最初被種下的時候？”

    “雙寶，你覺得這里的陰氣熟悉嗎？”袁士妙沒有回答梁小慧的問題，反而去問王雙寶。

    “嗯……”王雙寶毫無準備，只得細細思索一番，“是有些熟悉，好像和……”

    “小慧，你覺得呢？”袁士妙突然打斷了王雙寶。

    “我？”梁小慧冷不防被問一句，順口答道，“陰氣就是陰氣唄，我倒是覺得這里的陽氣有些熟悉?！?/br>
    “呵呵，”袁士妙很欣慰，“好了，雙寶，你把話說完?！?/br>
    “這里的陰氣和之前血族邪器藏身之地的陰氣有些類似，都是沉重之中略帶腥氣，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蓖蹼p寶如是說道。

    “小慧，你說說陽氣?！痹棵钣挚聪蛄盒』?。

    “除了這棵樹，”梁小慧看了看周圍，“這里倒真的是正陽之地，而且陽氣很純正。既有點像我家附近的陽氣，又有點像九節杖的陽氣?！?/br>
    “不錯，”袁士妙少有地贊賞，“你們倆個天生就是修道的坯子?！?/br>
    “師傅，你說這棵樹長在正陽之眼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小慧可不是那么胡弄的。

    “一棵樹種在正陽之眼上，會缺水會枯死，這是對的，”袁士妙不再賣關子，“但是，如果想讓這棵樹活著呢，要用什么什么辦法？”

    “哦！我明白了，”梁小慧看了眼王雙寶，想到了樹洞里的陰氣后方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這里又有一件血族邪器，為了抑制其陰氣便埋在了正陽之眼上，并且在上面種了棵白果樹！”

    “白果樹吸收邪器的陰氣，便能與陽氣中和，因此活了下來?！蓖蹼p寶也明白了。

    “而且，這里這件邪器恐怕還是個大殺器?！痹棵羁纯粗車跷跞寥恋娜肆?，“我們明天早晨再來收吧，現在人太多?！?/br>
    銀杏樹本來就是田集村民平常喜歡聚堆的地方，尤其是夏天?，F在臨近傍晚，有些吃飯早的人家早早的就掇了個馬扎、杌子來樹下占位置，等著夜幕降臨侃大山。

    “小舅，吃飯了！”田亮亮慢悠悠地走上前來，“俺娘讓俺來叫你們的?！?/br>
    “你好了？”王雙寶很驚喜。

    “還有點虛，不過沒大有事了?！碧锪亮聊艘话涯X門上的虛汗。

    “好好休息，好好吃飯，明天早上就好了?！痹棵钗⑿χ?。

    晚飯十分豐盛，看來這個田大奎不光好色還有做菜的本事。袁士妙被田大奎頻頻敬酒，雖然王二妮在一旁又是掐又是擰的，但是田大奎就是不為所動，喝得不亦樂乎。

    “袁道長，好酒量啊……”田大奎的舌頭大了，他想灌醉別人卻最終灌醉了自己。

    “這才哪到哪，”梁小慧替師傅吹噓著，“我師傅是千杯不醉，一個人能喝你仨兒！”

    梁小慧的這句話成為擊敗田大奎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往后一倒，枕著被子呼呼大睡。

    “袁師傅，讓你笑話了?！蓖醵蒗吡艘荒_，但是田大奎已不醒人事，根本毫無反應。

    “沒事兒，”袁士妙高深莫測地看著田大奎冷笑一聲，“對了，這孩子他奶奶是怎么回事？”

    “說起來快一個半月了，”王二妮將田大奎推到墻根，給自己留出更舒服的空間，“那會天已經熱了。你也看到了，村里人喜歡到那棵白果樹下玩，尤其是老人。有一天晚上，吃完飯后，他奶奶就帶著亮亮去了那里，晚上回來就說不得勁，渾身癢癢，當時也沒當回事。后來越來越重，最后……”

    “亮亮，”王雙寶推了推正在看漫畫的外甥，“那天你和奶奶都干什么了？”

    “沒干啥呀，”田亮亮戀戀不舍的將眼睛從漫畫上移開，“我和柱子在爬樹，看到奶奶在下面一個人坐著。過了一會兒我看她嘴里不知道叨咕著什么，朝樹洞走去了。那會兒樹洞還不大，奶奶只能伸進手去，摸索著好像在找什么東西?！?/br>
    “奶奶在說什么？”梁小慧鼓勵一句，“好好想想？”

    “我是沒聽見，柱子聽見了一點，”田亮亮撓撓頭，“好像是‘斧子’什么的?！?/br>
    “斧子？”王雙寶心里咯噔一下，在陰沉木箱里的確有一個類似斧子的位置。

    “大概吧?！碧锪亮粱卮鹜陠栴}，又埋頭看書去了。

    “他奶奶身上長了癤子？”袁士妙又問。

    “嗯，”王二妮邊說邊收拾著桌子上的空盤子，“主要是右胳膊和右肋部特別多?！?/br>
    “好了，”袁士妙向炕邊挪去，“你們幫著收拾收拾，我出去散散步?！?/br>
    袁士妙正在屋外慢慢溜達著，王雙寶和梁小慧跟了上來。原來是王二妮執意不讓他們干活，而是攆著他們出來乘涼了。

    “師傅，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王雙寶隨口一問。

    “亮亮奶奶年紀大了，受不了陰氣的侵襲，”袁士妙伸出右手，“一般人都是右撇子，習慣把右手右臂全塞進去?！?/br>
    “可亮亮不是整個人都鉆進去了嗎？”梁小慧提出了疑點，“他也沒有他奶奶的病情重?！?/br>
    “亮亮是男孩，陽氣重?！蓖蹼p寶試著推理，“他奶奶可能拖延的時間久了?！?/br>
    “還有一種可能，”袁士妙抬頭看天，“那天晚上是月圓之夜，正是血族邪器最不安分的時間?！?/br>
    “師傅……”王雙寶欲言又止。

    “有說就說，有屁就放?！痹棵畈幌矚g男人這樣唯唯諾諾的。

    “我感覺這些邪器都到了時間了，不管哪一個都有點耐不住性子似的，急著要出來?！蓖蹼p寶被師傅罵了也沒什么感覺，“我們是不是要抓緊了?！?/br>
    除了年前年后在蘭沃子找到的血匙、腐鐲、靈杖外，不管是尸手、鬼燈，還是魔偶、骨琴。的確如王雙寶所說，似乎都到了時間，急欲現世。

    “放心吧，”袁士妙似乎胸有成竹，“血族也好，狼族也罷，包括華夏的道門同行，他們統統都不能出面來收這些東西。只有我們才是適合的人選，在收取的過程中一定會一切順利的?！?/br>
    “那收完了怎么辦？”梁小慧烏鴉嘴再現，“我們不會死吧？”

    “有可能?！痹棵罾淅涞乜戳怂谎?，“你如果怕了，可以退出?！?/br>
    “我哪有這個意思……”梁小慧很委屈。

    晚上睡覺之前，袁士妙單獨將王二妮拉到一旁，深聊了幾句。至于內容，王雙寶和梁小慧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袁士妙就悄悄起了床，打開街門來到外面。正準備上車時，王雙寶也溜了出來。

    “你也起了？”

    “嗯，師傅，我和你一起?！?/br>
    袁士妙打著火，將車直接開到了古銀杏樹前。果然，大樹旁空無一人。盛夏的早晨天氣涼爽，正是所有人熟睡之時。偶有幾個起早的，也不會到大樹這邊來。

    “師傅，我來搬陰沉木箱吧?！蓖蹼p寶很勤快，伸手就要去搬。

    “放著，我來?！痹棵钪苯泳芙^了，獨自一個人搬起了箱子，“你拿著九節杖?！?/br>
    隨著血族邪器的不斷收取，本就沉甸甸的陰沉木箱越發的沉重，袁士妙抱著時感覺有些吃力。好在樹洞就在眼前，她打開乾坤袋，又將箱子拍開。

    “怎么沒反應？”王雙寶很驚奇，樹洞之中的陰氣沒有明顯的變化。

    “可能太遠了?！痹棵钣职严渥油锿屏送?，“也可能睡著了。拿九節杖刺激一下?！?/br>
    王雙寶將九節杖塞進樹洞，順時針攪動一番。這時陰氣有了反應，它們初時想與九節杖上的陽氣抗衡，后來深藏其中的邪器也有了感應，開始了一番掙扎。

    “喂，你們兩個，”一個早起的村民經過，喝問一聲，“在這里干什么？”

    “沒……沒什么?！蓖蹼p寶嚇了一跳，順口編起了瞎話，“我師傅是保護古樹木的，看你們這棵對爛了個洞，想看看是什么原因?！?/br>
    “哦？”村民皺著眉頭，“聽口音你是本地的？哪個村子的？”

    “蘭沃子！”王雙寶回過神來，“田大奎是我二姐夫?！?/br>
    “哦?！贝迕駭[擺手，走了。在他看來，只要是本村人的親戚就可以信任了。

    樹洞里的邪物體形龐大，它在陰沉木箱的吸引下努力向洞口移動著。漸漸的，王雙寶能看清全貌，果然是一把斧子。但是與平常所見的有很大的不同，因為它是雙刃的，有兩個斧頭。

    “刑斧?！痹棵罱K于道出了它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