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箱子
銀鐘山北麓的山神廟廟前有一座水泥澆鑄的香爐,它所處的位置恰好擋住了陽氣進入狼王墳;而在這個香爐的底部,有人用刻刀刻了幾個字: “天地不仁胡守一?!?/br> 據說,明末農民起義領袖張獻忠曾豎一碑,名曰七殺,上書:“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可奉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以“殺人狂”、“屠四川”聞名于世的張先生尚知天地的仁慈,可偏偏這個胡守一不知道。他不僅公然阻塞了陽氣的入口,還要在那座不倫不類的水泥香爐底下刻上自己的怨恨和名字。 可以想見,年僅八歲的梁友貴落到這樣的人手中,思想上受到的毒害會有多么的深。 “那人應該是叫胡守義?!绷河迅坏那榫w恢復平靜之后,想起了兩個字音調上的不同。 “哦,”袁士妙并不奇怪,凡人修道后多會改變名字,“他還有別的叔伯兄弟嗎?” “有一個,”梁友富點點頭,“還有個堂兄,早年間修過幾年茅山道,后來聽說在鎮上給人看鋪子?!?/br> “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胡守元?!?/br> 胡守元和胡守義應該就是這對堂兄弟的俗家名字,修道后一個改成“抱元”,另一則是“守一”。 肖成德是中州玄之妙之金融服務有限公司的業務經理,年前來青山鎮的目的之一就是這本經書;而他的外公胡守一卻是經書實際擁有者梁友貴的師傅,這樣看來,胡守一要么沒告訴肖成德經書的下落,要么就是他本人也不知道。 思來想去,袁士妙有些不得要領。 “道長,這對胡氏兄弟你認識?”梁友富問。 “認識一個,”袁士妙抬頭看著他,“你還要找你弟弟嗎?” “當然,”梁友富咬咬牙,“他是老梁家的種,俺大因為他早死了二三十年,既然能回來出殯,就能回來祭祖!還得把書還上!” “行,有消息我通知你?!?/br> 袁士妙聽到吃完早飯的梁堯走近,便起身告辭。 王雙寶正好站在門邊的位置,轉身向外走時險些和梁堯撞個滿懷。 “雙寶?袁總?”梁堯愣了。 “年輕人少睡懶覺,早起多鍛煉鍛煉,有好處?!痹棵钌埔獾奶嵝训?。 “哦,哦?!绷簣蛎Σ坏拇饝?。 看得出來,《太平經注》的失蹤是梁友富心中無法割舍的痛,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痛感甚至超過了弟弟的下落不明。至少弟弟梁友貴還活著,但經書已經不在了,父親也不可能復生。 “師傅,村長撒了謊?!蓖蹼p寶神色黯然。 “哦?” “書在十幾年前就丟了,而且他根本沒想著將書獻給國家?!蓖蹼p寶有些失望。 “何以見得?” “他找得不是弟弟,而是那本書,他看得非常重?!蓖蹼p寶看得很清楚。 袁士妙點點頭,一切確如雙寶所分析的那樣;同時,她也在隱隱的擔心,這個徒弟骨子里頭的那種善良并沒有因為吸收了宋金明的狡猾而有絲毫的更改,這種性格在如今的社會里恐怕是要吃虧的。 早飯后,在王雙寶的引見下,袁士妙在謝林生家的正屋見到了紅腫著眼睛的謝家豪。 “你就是家豪嗎?”袁士妙氣場很足,根本不給對方緩沖的時間,脫了鞋就上土炕,坐在中央的位置,“聽雙寶說你得了口箱子,我想看看?!?/br> “箱子?”謝家豪有點拿不定主意。 “是啊,看看又不能搶你的?!蓖蹼p寶的鼻子有點癢,就用手指輕輕撓了撓,“快拿出來吧,馬上開學了,你總不能抱著它去中州吧?!?/br> 言者似是無心,聽者確有此意。謝家豪是有這種打算,奈何這木箱個頭尚可,份量太足了。 “看看就看看!”謝家豪下定決心出了屋,很快折回來,雙手費力捧著個木箱,“讓一讓,讓一讓!” 箱子被放在了土炕之上,一股陰寒之氣迎面撲來,激得王雙寶打了好幾個噴嚏。 “啊喲,這是什么味???”王雙寶揉著鼻子。 “呵呵,不好意思,是有股子怪味?!敝x家豪一邊說一邊不自覺的將手伸進衣領撓了幾下。 袁士妙對這個小插曲似乎視而不見,她還在仔細的打量著這口箱子。箱子呈暗黑色,四四方方全身見不到一點金屬。只有箱子的1/5處有條細縫,而在那條細縫的中心有一個細小的圓孔,似是開啟的鑰匙孔。 “暗鎖?”袁士妙戴上手套,小心的搬起來,的確很重,有種搬起大石頭的感覺,里面也確如謝家豪所說,晃動時聽不到一點東西或是機關的聲音。 “是啊是啊,”謝家豪歪著頭湊過來,“值錢不,我這可是金絲楠木的?!?/br> “這不是金絲楠木,而是比金絲楠木更稀有的陰沉木,”袁士妙冷笑一聲,“此物陰氣太重,對活人甚是不詳,不適合收藏,故而賣不上什么好價錢?!?/br> 謝家豪聽到前半句時欣喜若狂,但后半句卻潑了好大一盆冷水。 “稀有就好了,管什么陰氣陽氣的,”謝家豪不為所動,“你們不想要就請便,別擋著我發財?!?/br> “呵呵,”袁士妙看著他那略顯蒼白的面容,輕拍著木箱說道,“你是不是身上長滿了紅疙瘩,渾身瘙癢?這兩天晚上睡的死,老是做惡夢,還嚇不醒?” “你怎么知道?”謝家豪一下了驚呆了。 “哦,”王雙寶又揉了揉鼻子,“我說我的鼻子老是癢個不停呢,原來是因為它?” “對,此物甚陰,”袁士妙用手指指著箱面,“你們看到上面這些暗花了嗎?這些花紋也不是我中原之物,似是西方的東西?!?/br> “還有別的嗎?”謝家豪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往后退了半步。 “這個圓孔也不像是鎖眼,”袁士妙努力辨認著箱子表面斑駁的暗花,“開啟箱子的秘訣可能就在這些暗花上?!?/br> “那這箱子是干什么用的?”謝家豪已經意識到對方所言非虛,語氣變成一種懇求。 “盛放物件的,”袁士妙側著臉呼吸著空氣,“恐怕也是些不詳的物件?!?/br> “你是在哪發現這口箱子的?”王雙寶以手掩鼻,加劇了緊張的氣氛。 “就在南面棚子下面的一個角落,”謝家豪緊張地指著窗外,“緊靠著豬圈,和一堆石頭擺在一起,灰頭土臉的,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br> 箱子的位置大約就在藏放九節杖的圈墻之外,看樣子也是有意為之,似是取一種陰陽平衡之意。 “哦,你想多少錢賣?”袁士妙突然切入正題。 “啊,這個……”謝家豪冷不丁被問一句,有點慌亂,“您能給多少?” “要說木質確實稀有,但是卻不適合收藏,”袁士妙端正身體,伸出一根食指,“1000塊錢,我幫你處理了,這東西只能放在特定的地方?!?/br> “1000?”謝家豪傻眼了,“您要放哪兒?” “找個極陽之地,放在陽氣匯集的中心,才能抵消這股子陰氣?!痹棵钣幸环N高深莫測的感覺。 “行啊,行啊,”謝家豪勉強的揮一揮手,“就這樣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br> 陰沉木箱性子陰寒,本來與圈墻里的九節杖一陰一陽,達到了平衡;可是前兩天袁士妙帶人取走了半截墓碑下的九節杖,致使這里的陰氣顯現出來,而謝家人本就是陰性體質,對極陰之氣最是敏感,所以才被謝家豪給發現了。 “師傅,上次以為是陰石克制了陽氣,現在看起來還有這個東西啊?!蓖蹼p寶費用的搬著用麻袋片包裹的木箱,還要躲避村子里那些注視的目光。 “少說話,”袁士妙皺起了眉頭,肅聲道,“快走!” 兩個經過中心大街時,梁小慧從后面追了上來,嘰嘰喳喳的追問個沒完,又忍得袁士妙十分不悅。 “喲,這不是梁小慧嘛,你師傅好像不太喜歡你呀……”屋山墻的陰影里立著一個人,從那尖酸刻薄的話語中不難聽出來,正是梁小慧的死敵-謝薔薇。 “哼!”梁小慧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上謝薔薇,要知道她可是半個月沒露過面了,“謝家剩女,你在這等誰呢?你這是氣得冒煙了?” 剩女是嘲笑謝薔薇沒談過戀愛,但顯然她誤解成“圣女”了,而氣得冒煙也只是形容生氣的程度;但巧合的是,此時的空氣中,又彌漫起那種若有若無的氨水味道。 “知道的不少啊?!敝x薔薇滿懷敵意。 “今天晚上會發生什么?”袁士妙左右再無旁人,便直接問道。 “雙寶,你手里拿的什么?”謝薔薇沒有理會袁士妙,反而盯上了王雙寶手中的麻袋包。 “沒什么,沒什么?!蓖蹼p寶不太會扯謊,表情并不自然。 “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敝x薔薇貪婪的吸吸鼻子。 “謝薔薇,你將靈魂賣給魔鬼,對你有什么好處?”袁士妙咄咄逼人。 “上一邊去吧,”謝薔薇笑得很詭異,“你一個老處**女還敢來教訓我?我們晚上見吧,死神就要來了……” 說完,謝薔薇沿著屋山墻的陰影慢慢地向曬谷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