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寧輕搖搖頭:“沒有吧?!?/br> 徐盈右手橫在胸前,拖著左手肘,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下巴,擰著眉,很困惑的樣子。 寧輕看著她也困惑:“怎么了?” “你見過我大哥的女兒嗎?”徐盈手肘半撐著桌面望她,一只手比劃著,“四五歲的樣子,長得和你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br> 寧輕腦中不自覺浮現朵朵的樣子。 “我從沒聽說過我大哥結婚的消息。我試著問大嫂的事他也回避了這個問題?!毙煊粲兴嫉胤治?,“那個孩子會不會是你姐當年生的?你和我哥都在一起六七年了,也不可能是你生的啊?!?/br> 徐盈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徐璟微笑著站在門口,左手臂屈起,輕叩著門板。 “兩位女士,客人都陸陸續續地到了,媽說讓你們下去幫忙招呼一下?!?/br> 徐盈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了?!?/br> 先行出去了。 寧輕把書收好,也跟著出去,經過徐璟身邊時,徐璟輕聲叫住了她:“等等?!?/br> 寧輕停下腳步,奇怪望他。 “頭發亂了?!毙飙Z溫聲提醒,想替她將滑落在臉頰的那縷頭發挽起,指尖剛碰到她的臉頰寧輕就下意識瑟縮了下,側開了頭。 徐璟的手指一時間有些尷尬地僵在半空中。 他低頭望她:“寧輕,都四年多了,你還在抗拒我的碰觸?” 向來溫潤的眼眸流轉著一些寧輕看不懂的東西,從她從昏睡中醒過來,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寧輕經常能在他眼中看到,卻從來沒有讀懂過。 寧輕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一直抗拒徐璟的碰觸,徐璟隱約也是,他碰她,她拒絕時,他也從不會強求,有時寧輕甚至覺得他會有松一口氣的感覺。這讓寧輕沒有那么大的心理負擔。 但是現在徐璟的眼神突然讓她有些尷尬。 “抱歉,我……可能還不太習慣?!睂庉p低聲道歉。 “沒關系?!毙飙Z扯了扯唇,眼神已經漸漸清明起來,手掌又伸向她,寧輕這次克制著沒避開,任由他的指尖親昵地勾著她的頭發挽起。 徐璟還沒把寧輕頭發挽上,隱約覺得大腿正被一個小小的身子用力推著,寧輕也感覺到了腿部的壓力,下意識低頭,一下子愣住,一個軟軟的小身子正在努力地往她和徐璟中間擠,軟乎乎的小身子縮著,很認真地往中間擠啊擠,擠著擠著發現徐璟大腿沒移動,手肘就很著急地推著徐璟大腿,一邊推一邊以著軟糯的童音著急地說:“哎呀,你動一下嘛?!?/br> 寧輕突然有些忍俊不禁,挪開了腿,半蹲下/身與她平視,看清臉時有些愣:“朵朵?” 朵朵原本還嘟著的小嘴一下子笑開了花:“阿姨,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寧輕也忍不住跟著一笑,摸了摸她的頭:“你怎么會在這里?” 小嘴又癟了下來,看著像要哭的樣子:“我找不到我爸爸了,我不記得我爸爸在哪個房間了?!?/br> 徐璟這時也蹲了下來,看清朵朵的臉時也震了下,下意識望向寧輕,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復雜。 寧輕沒留意到他的眼神變化,只是一把將她抱起,問她:“你爸爸和誰一起,你從哪里走過來的?” “他和爺爺去談事情?!倍涠湔f著扭過身,手指著身后一排閉著的門,很苦惱,“我不記得在哪個房間了?!?/br> 話音剛落對面左二的房門就被從里面拉了開來,秦止從屋里出來,黑眸四下一掃,叫了聲:“朵朵!” “爸爸,我在這里?!倍涠鋼]著小手高聲應道。 秦止循聲望去,胸口突然重重一震,一大一小兩張臉,她溫柔地抱著她,她乖巧地歪著小腦袋倚在她的肩上,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片段突然猝不及防地出現,他的胸口卻只剩下熟悉的鈍疼在四肢百骸蔓延。 寧輕也有些怔,就這么遠遠地望著他,左胸口有些悶悶的疼,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只是堵得很不舒服。 她怔怔地看著秦止,看著他從震驚中回神,冷靜地一步步靠近,雙腳卻像生了根般,移動不了。 秦止走到近前,向朵朵張開雙臂,冷靜有禮地朝她說了聲謝謝。 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寧輕喉嚨也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哽住,想回一聲“不客氣”卻發現似乎開不了口,只能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唇角,牽出一個笑容,微微傾身,讓他抱過朵朵。 兩人的身體因為朵朵的移位靠得有些近,近得能聞到彼此的氣息,熟悉的體香隨著朵朵落入臂彎飄進鼻間,秦止怔了下,下意識往寧輕望了眼。 寧輕已從剛才的失控中回過神來,唇角保持著禮貌的弧度,客氣提醒了句:“今天這邊人多也雜,她還小,還是別讓她一個人亂跑吧?!?/br> —————— 說完發現秦止正定定望著她。 “你叫寧輕?”秦止突然問。 寧輕愣了下。 徐璟替她接過了話:“這孩子是……” 隱去了話尾。 秦止換了只手抱朵朵,不想當著朵朵的面討論她的身世,低頭軟聲讓朵朵問好。 朵朵嘟著小嘴叫了聲“叔叔好”,聲音聽著不太樂意。 徐璟笑了笑:“小丫頭對叔叔很大敵意啊?!?/br> 朵朵撅著小嘴不想理他。 秦止低頭教育她:“小朋友不能這么沒禮貌?!?/br> 朵朵“哦”著抬起頭,勉強沖徐璟露出一個笑臉來。 徐璟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對秦止說:“有空多帶孩子回來坐坐吧?!?/br> 秦止“嗯”了聲,沒多說,讓朵朵和兩人分別道了聲謝就抱著朵朵下樓了。 寧輕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慢慢遠去的背影,說不上胸口的悶疼從何而來。 她有些茫然地望向徐璟,徐璟已經沖她溫和一笑:“走吧?!?/br> 轉身先下了樓。 吃飯的時候徐家一家人同一桌,一直被徐家當成家人的寧輕不可避免地和秦止一桌。 她和徐璟坐在一起,秦止和朵朵正好坐在正對面,席上秦止只是面色淡淡地吃著飯,不時低頭照顧一下笨拙地握著筷子悶頭吃飯的朵朵,替她夾菜或者擦嘴,動作溫柔,柔化了他略顯凌厲的眉眼。 一桌人都對秦止突然冒出來的女兒好奇,這種好奇不僅僅因為秦止突然冒出個這么大的女兒,更因為桌上一大一小相似的兩張臉。 開桌前徐涇升便已經把秦止將出任旭景執行董事的事向大家宣布了,雖然也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但秦止本身的氣場及他的履歷和旭景太子爺的身份還是讓其他人有所忌憚,沒敢明著站出來反對。只是到場的都是徐家的親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徐璟和寧輕的關系,如今秦止卻帶著個肖似寧輕的女兒來,這中間的隱情突然有些耐人尋味起來。 徐涇升身為長輩,不免問起朵朵母親的事來。 寧輕正吃著飯,也下意識往秦止望去。 秦止正捏著紙巾,小心地給朵朵擦嘴角上沾著的油跡,擦完才不緊不慢地往徐涇升望去:“爸,如果您真懂得照顧我女兒的感受,就別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br> 餐桌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安靜,朵朵聽不太明白,看大家都不說話了,小臉蛋從眼前的碗里抬起來,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往眾人掃了眼,好奇地嘟著小嘴,像極了寧輕的神韻讓眾人不覺將視線投向寧輕。 寧輕一時間有些尷尬,默默地低頭喝湯,徐璟出聲替她解圍:“爸,媽,我和寧輕也不小了,合適的話我們想先把婚事辦了?!?/br> 寧輕一口湯突然就嗆在了喉嚨里,咳了出來。 秦止往她望了眼,朵朵很貼心地抽了張紙巾遞過去:“阿姨,給你擦?!?/br> 她個頭小,手短,遞不過去,秦止替她遞了過去。 “謝謝?!睂庉p低低道了聲謝,望向徐涇升和何蘭,“我工作剛上手,還是過段時間吧,而且這件事也沒征求過我爸媽的意見?!?/br> 何蘭點點頭,借著這個時機把想將寧輕安插/進董事會的想法提了出來:“林董事下個月就得離職了,寧輕遲早得嫁進咱們家,又是商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正好可以讓她頂替上,借這個機會磨練一下?!?/br> “不行?!鼻刂雇蝗怀雎?,往寧輕望了眼,定定望向何蘭,“她不能進董事會?!?/br> ☆、第四章 秦止不留情面的駁回讓何蘭面子有些掛不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卻還是努力維持住禮貌的樣子,笑著道:“寧輕現在是年輕了點,但她遲早是徐家的人,進董事會也無可厚非,如果怕別人說閑話,先讓她和徐璟把婚訂了也成,畢竟是自家的公司?!?/br> 秦止微微側頭:“我用人的原則是,唯賢不唯親。寧小姐資歷太淺。當然,如果她能憑自己能力通過董事會和股東大會的票選,我沒意見?!?/br> 秦止這番話還是挺照顧寧輕面子,沒把話說得太白。 寧輕覺得,以她現在的資歷和成績,別說進董事會,就是連投資并購部都是個問題,他沒當場說裁掉她已經是很客氣。 只是畢竟是被當場駁了面子,還是個晚輩,何蘭臉色不太好看了。 徐涇升出聲打圓場:“工作上的事到公司再說吧,一家人吃個飯不容易,別盡想著工作?!?/br> 徐璟也替寧輕說話:“寧輕畢竟剛畢業兩年沒到,資歷淺,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進了董事會也多了一份責任,我也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br> 秦止往兩人望了眼,沒再說什么。 朵朵從一開始就沒聽懂大人在談什么,只是好奇地一邊啃著rou骨頭一邊看著眾人,眼睛不時往寧輕那邊望,原本還好好的,看到徐璟體貼地給寧輕夾菜,寧輕側頭沖他笑著說了聲謝謝后手里捏著的骨頭都有些索然無味了,小眼神一點點黯了下來,撅著小嘴默默地吃著飯。 吃過飯后秦止便帶著朵朵先回去了,徐家一家人在門口送,朵朵也找不到機會和寧輕說話,當著這么多人更不敢跑過去扯寧輕的衣服說想要抱,只是有些悶悶不樂地撅著小嘴,禮貌地和眾人一一道了聲歉。 秦止是自己開車過來的,朵朵坐在后排座位的安全座椅上,車子轉彎時能看到徐家大門口,望著和徐璟站在一起的寧輕,小眼神兒又黯了下來,撅著嘴托著下巴不說話。 秦止從后視鏡往朵朵望了眼,軟聲問她:“朵朵怎么了?” 朵朵悶悶地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望向秦止:“爸爸,那個阿姨真的不是我mama嗎?” 秦止沉默了會兒:“不是?!?/br> “以前奶奶說你和mama在另一個世界里,可是你都回來了,為什么mama不回來呢?” 秦止一時間有些沉默。 朵朵沒能得到秦止的答案也沒敢再追問,默默地坐在座位上,低垂著頭,把玩著胸前的心形小吊墜。 秦止知道她喜歡隨身帶著和寧沁那張照片,特地拿照片去縮印了放在那個小吊墜里。 朵朵在看吊墜里的照片。 秦止從后視鏡望著有些空蕩的后座,越發地沉默,正常的家庭帶孩子出去,有幾個人是把孩子孤零零地扔在后排座位上的。他的女兒卻是從出生到現在,總這么孤零零地一個人。 想到剛遇到朵朵時的樣子,想到以前的寧沁,想到剛見到的那張異常熟悉又異常陌生的臉,秦止胸口有些悶疼,視線從車里移向車外。 ****補齊**** 車外流光溢彩,這個點的馬路上熱鬧異常,車里卻靜謐如水,甚至帶了些秋天的蕭瑟。 朵朵看著照片慢慢就睡了過去,回到家時也沒醒過來。 秦止抱她下車,小小的身子在他臂彎里蠕動了下又嚶嚀著睡了過去。 秦止將她放躺在床上時,她手里捏著的吊墜垂了下來,照片朝上。 秦止不自覺往照片望去,遲疑了下,還是捏著吊墜拿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再去仔細端詳過寧沁的照片,每看一次,左胸口便針扎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