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若再拖上幾日,黑風寨的秘密怕是要藏不住。 任我想破了腦袋,都沒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我煩躁的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正苦惱之際,忽聽到了有人撥動琴弦的聲音。 一聲兩聲之后,又陸陸續續的聽到那聲音,咚咚咚,不似在彈琴,倒像是在調試琴弦。 算來,我與阿邵在此地也住了半月有余,卻當真不知這兒還有人懂琴藝。我在驚訝之余起了好奇之心,遂順著那聲響一路尋去,竟尋到了那夜與郝漢喝酒的空地上。 空地四周草木不生,順眼望去惶惶看不到天的盡頭,只看的見遠處白煙繚繞,美輪美奐,好似仙境。 我慢慢靠近之后便認出了那人是二當家郝仁。 郝仁席地而坐,正調試著琴弦,并不曾察覺我的到來。待調試好琴弦后,他試了試音,興許是覺得音色正好,竟十分興致的奏了一曲小調。 那悠遠綿長的調子我從未聽過,倒是極符合他的性子。 許是專心致志的緣故,他的面容變得十分柔和,我盯著他的側臉想了許久,腦海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卻來不及抓住。 苦思冥想之際,我無意間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只聽得“吧嗒”的一聲輕響,不遠處的琴音曳然而止。 郝仁的視線凝在我臉上,那眼神中的不悅之色表露無疑。無端被人打亂了興致,不悅亦是正常,我尷尬的朝他笑了笑,心頭有些愧疚。 因昨日下了一場大雨后,欄橋上的木板還有些濕漉,我欲上前之時腳底不經意間打滑,身體撞到了木欄,整個人朝欄橋外仰去。 恐懼感在瞬間涌上了我的心頭:從這兒摔下去,定要粉身碎骨。 就在這驚險萬分之際,郝仁飛快的從不遠處竄了過來,穩穩當當的將我抱了個滿懷,讓我幸免于難。 雙腳落地時,我那顆驚恐的心才漸漸歸位。 我從郝仁的懷中抬頭,正想讓他放開我,腦海中忽然轟得一聲巨響,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化成了一句連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話: “顧西丞——” 郝仁冷傲的雙眉微挑,問道:“顧西丞是何人?”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之前我總覺得他瞧著眼熟,卻苦苦想不出個所以然。經過方才那一著,才發現原來是他瞧著像顧西丞——我記憶深處的顧西丞一直停留再他十五歲時的模樣,如今也不過才過了十多年,一個人的外貌再如何變,也不至于翻天覆地。 但從外貌來看,郝仁長得并不像顧西丞,或許真是我魔怔了,竟覺得他們如此相像…… 郝仁輕輕的瞥了我一眼,半嘲諷道:“我并非你口中的顧西丞?!?/br> 我緊緊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什么,可他神色坦然,全然無作假的痕跡。 我心頭莫名的失落,耳畔忽又想起裴炎的話。 裴炎說,顧西丞早就死了。 我眼前這人名叫郝仁,是黑風寨二當家,不是顧西丞。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抱著我的郝仁忽然松開我,往后退了一步。見他一直看著一個地方,我不明就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不自覺就變了臉色。 阿邵不知何時來到此地,正站在不遠處死死的盯著我與郝仁,臉上神情變幻莫測。 作者有話要說: 怕明天網絡還沒好,所以把這章存稿也發了,你們忍心霸王我嗎! 好吧,網絡雖然壞了,雖然更新很苦b,但是—— 熱烈推薦下面倆小妞的新坑: 我家病妞的新坑,質量保證有木有: 小滅絕的新坑,真的很好看有木有: 分割線 為毛每次我一去網吧更新,然后吐槽電信,回家我的網絡差不多就好了?第二次了! ☆、【第十七章】 阿邵的不悅現于形色,見他如此,我的心頭竟有些小喜悅,遂不曾多想便舉步朝他走去。與他相處了那么久,我對他的性子也稱得上知根知底,他若是鬧起性子也不是好哄的,就好比當初宋媒婆來提親時,他一置氣,我便花了好幾個時日做衣裳繡香囊。 才邁出步伐,原本與我拉開距離的郝仁忽然拉住了我,突如其來的力道雖說不上重,卻讓我一時站不穩直直的跌到他懷中。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有些發懵,郝仁的懷抱與阿邵的不同,雖溫熱,卻只讓我覺得尷尬窘迫,待我反應過來用力推開他時,遠處的阿邵早已走了。 只留了個背影。 我抬手,重重的在郝仁臉上打了一下,不悅之色現于形:“你救了我一命,我感恩在心,但你不該輕薄我?!?/br> 郝仁的臉上紅了一片,我的手心亦火辣辣的,有些發麻。 被一個小女子打了臉面這種事傳出去,勢必要落個壞名聲,尋常人遇了這事兒多數會發怒,可郝仁卻不同。他看著我的眼神十分平靜,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報復的快意。我不懂這其中的緣由,也沒心思去細想些什么,本想順著阿邵離開的方向追去,可轉念一想,原本急切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 我與阿邵之間妾身未明,有些事當真是說不清楚的。 即便不去追阿邵,我也不會再與郝仁呆在一塊兒,這個人漸漸開始讓我覺得危險,靠近他于我并非好事。 走之時,郝仁并未阻攔,走了一段路后,身后的琴音又響了起來,悅耳動聽一說當之無愧。 離的越遠,琴音越小,待我回到居所關上門口時,那聲音已經幾不可聞。 我的房門才“咿呀”著關上,隔壁忽傳出了“啷當”一聲巨響,像是茶杯摔到地上打碎的聲音,有些刺耳。 阿邵不知何時已經回屋,想必也知道我已經回來。 我抿唇想了小會兒,終是耐不過心,到他屋前敲了敲門。 一下。兩下。三下。 阿邵在屋內,可他似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任憑我在外頭如何敲門,里面依舊一聲不吭。我敲門的力道越來越大,沒過多久,已經是在用手拍門了,可里頭卻無人應聲。 背后忽然有人大力拍我的肩膀,我陡然嚇了一跳,回頭,只見郝心正笑瞇瞇的直視著我。 我方才一直在專心致志的拍門,根本沒察覺他的到來,他見我一直在拍阿邵的門,眼兒在門和我之間來回轉了幾圈,愈發的笑開顏:“怎么了滿兒jiejie,是不是那小白臉給你吃閉門羹了?” 郝心素來不喜歡阿邵,平日他對我親近阿邵十分不滿,這會兒見我與阿邵一副鬧別扭的架勢,頓時幸災樂禍。 “這時辰,你差不多該去喂馬了?!蔽冶揪筒恢竿麃韯窈?,只求他別來搗亂。 “大當家說了,今兒他心情愉悅,親自喂馬。滿兒jiejie一個人在這兒多寂寞,不如我陪jiejie吧!” 郝家父子之間的稱呼很怪,大多時候郝心熱衷于叫他爹“大當家”或“老大”,我曾問過其中緣由,郝心與我說他們既是當土匪的,自然是“大當家”、“老大”這等稱呼聽著才氣勢。 郝心那點兒小心思我看的十分透,他賴在這兒不肯走,只不過是想幸災樂禍一番。 他執意如此,我也沒心情去攆他。 我的手心因為拍門的緣故,已有些發紅,他見我磨磨蹭蹭的,便道:“滿兒jiejie,你這樣要敲到什么時候?看我的!” 說罷抬腳用力的朝那扇木門踹去。 原本緊閉著的木門忽然被人從里頭打開,郝心一時間收不回力道,整個人朝前撲了過去,一時不查,摔了個正著,疼得他只叫。 從地上爬起來后,郝心捂著額頭瞪阿邵:“你干嘛啊,開門都不說一聲!” 阿邵淡淡的瞥了郝心一眼,竟沒由來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郝心生出懼意,他連忙將滿腹怨言都咽了回去,乖乖的捂著額頭站在一旁,不敢再造次。 阿邵靠著門站著,看向我時,那雙好看至極的眸子平靜無波,全然看不出早前的陰霾狠厲。 他的臉上尋不到一絲生氣的神色,這讓我松了口氣的同時覺得難受的慌。 氣氛微僵,我原還指望郝心能打破這沉悶,可他似是被阿邵嚇到了,只顧著揉額頭,看都不敢看阿邵一眼。 正當我琢磨著要說些什么時,斂眉不語好一會兒的阿邵語調平靜的說道:“我們離開黑風寨吧!” 還不待我答話,安靜了小片刻的郝心壯著膽子罵道:“你這人當真有趣,我們黑風寨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嗎?再說,你要走便走,干嘛要讓滿兒jiejie也一道走?” 阿邵從未將郝心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會去介意郝心說了什么話。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臉上,靜待著我的答復。 “我們在此地也叨擾了半個月余,也確是該告辭了?!蔽冶揪鸵恢睂に贾谒l現黑風寨中隱藏的秘密前與他一同離開黑,奈何苦想多日一直都沒能想出個好理由,這會兒倒好,他竟自己提出要離開此地。這怎能不讓我驚喜? 阿邵輕輕哼了一聲,又道:“我們即刻就走?!?/br> 這般急切倒讓我有些驚訝,但驚訝之余也十分贊同他的說法。我想了想,道:“那,我去收拾一下行李?!?/br> “來之時空手而來,走又有什么行李可收拾的?”阿邵似笑非笑,誤以為我在拖延時間。 我無奈,只得隨他,嘆息道:“陳大夫為你準備的藥,總得帶上吧?” “滿兒jiejie,他要走就走,你留下來陪我吧……我舍不得你,大當家他們也舍不得你的,我二叔也舍不得你,我們大家都舍不得你,你別走……”郝心聽我們二人你來我往,已經說定要走,竟撲上來抱著我哭了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安撫,下一瞬郝心便被阿邵甩開了幾步。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阿邵并不討厭郝心,故而用力不大。我見郝心并未受傷,不由松了口氣。若是傷了郝心,勢必會引起寨中人不滿,于我們并非好事。 郝心自小便以土匪自居,撒潑耍賴的本事學了十成,他坐在地上拍地大哭,道:“我的命好苦啊……三歲沒了娘,從小由當家的拉拔大,好不容易有了個jiejie,如今她又要跟野男人跑了……爹啊……” 向來冷靜自若的阿邵嘴角微微抽搐說不出話,我更是哭笑不得。 我上前勸郝心,他卻打定主意賴地上不起來,一副越哭越大聲的架勢。本以為他是假哭,可片刻后,卻見他眼角真掛了淚,讓我不住嘆息。 郝家兄弟聞聲趕來時,郝心已經在地上哭成淚人。 “咱們黑風寨的人從不容外人欺負,郝心,起來?!焙氯士粗⑸墼捴袔г?。 郝心打小就畏懼郝仁,他一發話,便抹著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敢再造次,可憐兮兮的望著我,含淚欲涕。 阿邵不知何時移到了我身邊,手緊緊的纏上了我的腰,攬得極為用力。 他這小孩子心性我怎會不懂?因我心頭也不愿他在郝仁面前爭輸了面子,遂雖紅了臉,卻并未睜開他。 郝漢的視線從阿邵放在我腰間的那只手移到我的臉上,笑容憨厚,道:“郝心不懂事,給二位添麻煩了?!?/br> “郝叔哪兒的話,卻是這半個多月來我與阿邵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蔽一刂孕?,“我們二人決定今日便下山前往邕州,這些時日多謝郝叔與寨中所有兄弟的照顧!” 郝漢聞言,順著我的意思說道:“賢侄女哪兒的話,我與你養父多有淵源,他去的早,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此番你們要走,我也不好多做挽留,日后還望賢侄女多多保重?!?/br> 郝心見郝漢不挽留我,心急道:“爹,讓滿兒jiejie留下來吧!” “邕州離這兒不過一日路程,日后爹帶你去看你滿兒jiejie便是?!焙聺h摸了摸郝心的頭,安撫道。 郝心扁嘴不語,心頭雖不樂意,卻知我與阿邵即刻便要離開的事兒已經鐵板上訂釘,恁是他再反對,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走之前,我收拾了個小包袱,里頭放著陳大夫開給阿邵的藥方,并換洗的衣裳等,東西雖不貴重,卻都是些必須品。 因阿邵不愿在山寨中多做停留,故而郝漢等人很快便將我與阿邵送到了山腳下。 黑風寨隱藏在那片四季都青青翠翠的山林間,從山腳往上看,根本看不到半分。我抬頭看了一番后,心底暗暗佩服郝漢,竟能想到將寨子建在這座山上。 此行前往邕州,我們以馬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