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等再次醒來,已是九點多鐘,他撥弄著她額頭上稀少的絨發說:“你今天如果休假陪我,我就不去飯局應酬,也陪你一天?!?/br> 她當時笑他孩子氣,男人真是孩子氣很重的大孩子,她笑著說:“那不行,我得掙錢。我還得養自己,養房子,養手機,養電腦燈泡水龍頭,偶爾還要養一下大街上的流浪人,我多不容易啊,我不能請假?!?/br> “好重的擔子啊?!彼尉又菪λ纹?。 “那是,快起床,甄辛肯定是約我逛街?!彼叽偎鸫?。 宋居州不情不愿地起床。 易揚的車子行到岔道口便被排長龍的車隊堵住,無法前行,嚴郁推開車門抬頭就是前方夜空被映亮,一股股黑煙沖天冒起,嚴郁腳下一軟,伸手扶住旁邊的車尾才不致摔倒,接著義無反顧地向前跑。 “嚴郁,嚴郁!”易揚探出頭來喊。 嚴郁向前跑著,明晃晃的火光映出呆滯的表情,炎熱便她不住地流汗,卻感受不到一點熱度。 宋居州…… 嚴郁跑到跟前,正好交警趕來,攔住她。 “這位女士,前方危險請退后?!苯痪贿呏笓]車輛退到一公里外,一邊疏通道路,以便消防車趕來。 可是火勢過猛,伴隨著爆炸聲,浴在火中的車子,路人看一眼就明白,里面的人活著是奢望。嚴郁也知道,她轉頭對攔著她的交警冷靜地說:“我認識他?!?/br> 交警說:“不管你認識不認識他,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都不能向前走?!?/br>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在強大的災難與痛苦面前,會表現出出奇的鎮定與安靜,嚴郁看著熊熊烈火說:“你讓我去看看吧,興許,他還活著?!?/br> “姑娘啊,別傻了,怎么可能活著,我是跟著這個車子后面開的,從這車子撞上護欄到自燃爆炸,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車門還沒打開呢?!甭啡思渍f。 “也不一定?!眹烙粽f,像是在給自己一個希望。 “起風了,起風了!”人群中有人喊一聲。 嚴郁被不知是誰硬拽著遠離現場,夏天的風尤其肆虐,本就猛烈的火勢像是在狂歡一般,更加的張牙舞爪在空中,黑煙四起。四周灰塵火星亂飛,轉眼再看時,好好的一輛車子只剩下鐵架,輪胎車窗座位墊凡是可以以火焚燒的全部化為灰燼,被狂風一拂,煙塵四起。 嚴郁望著,世界驟然死靜,她從來沒這么絕望過,沒這么空過。 作者有話要說:特別好奇不收藏本文的茹涼是怎么每天來看舟舟和夏洛的呢?不收藏不開心~~~~這章也不開心~~~~ 第52章 平靜 嚴郁望著,世界驟然死靜,她從來沒這么絕望過,沒這么空過。 狂風肆意滾動,掀起漫天灰塵與火星。 圍觀人群紛紛側身掩面躲避,嚴郁死死地盯著被火光與灰塵包圍的車架。突然眉心一陣熱痛,她伸手從眉心捻下來是一小片不知名的東西。 這時天邊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雷聲尚未落定,傾盆大雨就急急趕來,瞬間澆滅車架上殘喘跳動的火苗,沖刷著車架。 沒了火光的映照,交警手中的光柱顯得尤其單調,截斷重重雨簾。 現場再次嘈雜起來,交警指揮人圍觀者各就各位,唏噓討論聲中,一句“哎,這下連骨灰都找不到了?!便@入嚴郁的耳中,嚴郁只覺胸口一窒,心口像是因為缺氧而憋的生疼,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不知是誰車尾,緩緩喘氣。 嚴郁像是一根有無限承重能力的皮筋,她可以一直撐著一直撐著,只要這根皮筋不斷,生命尚在呼吸尚有,她什么都能承受一樣。 宋董聞訊趕來,同來的亦有蔣山。 這是嚴郁第一次見到宋董——宋居州的爸爸,隔著重重雨簾,她看出他身上一兩分宋居州的樣子,宋董悲痛地無法言語,蔣山命人將車架拖走。 他們兩個停留的時間沒超過三分鐘,整個過程在嚴郁眼中是處理死者的后事,事實上也是如此。 不是所有的死亡都伴隨著聲嘶力竭的親情挽留與不舍,像宋居州,他就沒有,一切都像例行公事,干凈快速。 當車流再次恢復平常,除了護欄受了點傷,一切照舊。車子仍舊一晃而過,有越野車,有商務車,有輕型商用車,有重型卡車,還是和往常一樣,川流不息。 “嚴郁,我們回去吧?!币讚P撐著傘舉在嚴郁的頭頂說。 嚴郁望著護欄的方向說:“你也覺得他死了嗎?” 易揚不好開口說,但凡在意的人離世,大多人都是不愿意相信,今天不相信,明天就會相信。 第二天,嚴郁照舊沒有進得了醫院,醫生說再過段時間再來看吧。 嚴郁拎著飯盒去電臺,和易揚對今天的稿子,進直播間時,易揚一直鼓勵,千萬不要受情緒影響,兩個小時,堅持兩個小時就行了。 嚴郁笑著點點頭說:“好?!?/br> 開場白很好,并無異樣。 易揚說:“今天我們的話題……” 第一次凌晨三四點鐘,因為宋名卓打架,她去作記錄,從警局出來時,與滿身煙味倨傲冷漠的他擦身而過,那時她覺得他身上的煙味真難味。 第二次去參加張免的婚禮,嚴燦cao起酒瓶砸在他頭上,他毫不留情地將嚴燦帶走。 第三次她狼狽地追到醫院,他看她是一臉的嫌棄。 …… 那次,他出差幾天后回來,第一次擁抱她親吻她,問她想他嗎? …… “夏洛,你在干什么!夏洛!嚴郁!”耳機里是導播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易揚幾次推她,她才反應過來,一臉茫然。 易揚趕緊發聲解圍,插播一則新聞。 接著一塊玻璃相隔的導播間的導播倏地站起身來,走到大廳,撥通一個號碼說:“小方,你現在來一下,立刻馬上?!?/br> 接著推開直播間的門,摘掉嚴郁頭上的耳機,拉住嚴郁的胳膊往處走,拉的嚴郁幾次撞到凳子又撞到門上。 在絆到凳子,肚子撞到門,趔趄走出的過程中,嚴郁的耳邊是宋居州的聲音,他說:“看不到我,你也過得很好?!?/br> 她心頭異常難過,像是他的一句話抽掉所有的空氣一樣滯悶。 導播才剛將嚴郁拽出來,易揚跟著出來還未開口,小方已氣喘吁吁的來到,一頭霧水。 導播指著易揚與小方說:“你們兩個現在進去,好好錄接下來的節目?,F在就進去!” 這個導播在電臺并不僅僅只是導播而已,另擔任重要職位,對電臺主持發號施令再正常不過,兩人聽話地進直播間,關上門。 導播甩開嚴郁的胳膊,嚴厲斥責:“你還想不想干了!” 嚴郁低頭不說話。 “情緒是你自己的,不需要連累那么多人陪著你被投訴扣獎金,更不用聽眾來埋單,聽眾聽你的節目就是聽笑料,不是聽你聲音有多低落!”導播一聲蓋過一聲。將手里的稿子全數砸在嚴郁身上。 嚴郁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看著紛紛落下的稿子,沒有任何知覺。 “你說這節目還想不想繼續做下去,不想的話,我馬上換人!你現在就走,我們盛不下你尊大神!”導播厲聲說。 “對不起?!眹烙舻吐曊f。 不管怎么說,嚴郁與易揚這檔節目的人氣是直線上漲,收聽率每日見高,因此臺里也相當重視,導播也才會發這樣一通火,見嚴郁低頭不語,又想著她從來都是任勞任怨,只有多做沒有少做認認真真,導播冷靜下來也覺得話說得有點重。 于是說:“你情緒不穩定,之前欠你的假期加上去年的,你休息休息吧。休息好后再來向我報道?!睂Рフf完立刻轉進導播間,聽著易揚與小方的互動,直皺眉頭,無奈只能通知易揚獨挑大梁。 嚴郁提前下班,坐在電臺外的花壇上坐著,愣會兒神,抬頭望著天空,心里還是空空的,灰蒙蒙的。 她起身,打一輛車來到宋居州的家里,好說歹說才央求保安人員讓她過了門禁,走進小區。嚴郁來到28樓,明知里面不會有人,還是不停地按門鈴。 接著走著上29樓,拉開一道門后,便是鏤空鐵門,兩把鎖鎖得好好的,前陽臺上幾只鴿子因為她突然拉開木制門,“咕咕”幾聲,撲棱著翅膀飛走。 葡萄架還在那里,微風吹動翠綠翠綠的葉子,葉子隨風晃動兩下像是在招手一般,嚴郁靜靜地望著。 那天早上,她在廚房洗碗,他拿著掃帚微微彎身在那里掃地,陽光自他身上照過來…… “居州?!眹烙襞吭阽U空鐵門上輕輕喚一聲,她好像很久很久沒喊這個名字了,聲音一出,眼淚跟著滾落下來。 “居州,宋居州……”陽臺上空空如也,無人應答。 他說,看不到我,你也過得很好。 嚴郁趴在宋居州的門上,雙手抓著鐵門上的鐵柱,開始號啕大哭,“看不到你,我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自虐百分,才能虐你們一分,看不到你們,我一點都不好,難過中……明天見 感謝zhangbao3028的地雷,么么噠::gt_lt::明天見 zhangbao3028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912 13:48:18 ? 第53章 尋找 炎熱的夏季5點多鐘,太陽尚未下山,嚴郁背靠著宋居州的鐵門,坐在門口,眼淚汗水分不清楚,狼狽頹廢不堪。 哭著哭著,她突然停止哭聲,胡亂地抹一把眼淚,拎著包包蹬蹬地下樓。打一輛出租車車就上高速,使盡渾身解數拜托司機在昨天的出事現場停下來,再次回到這里,心境截然不同,相同的是不相信,仍然還是不相信。 大雨過后,高速路面仍有清晰可見的烏黑一片,護欄處被撞幾道深深淺淺的痕跡凌亂入目。 嚴郁蹲下.身,伸手摸著地面上的烏黑,一想到當時宋居州在車里,她就覺得呼吸困難,快要死掉的感覺讓她無法再蹲著。她猛地站起身來,趴到護欄上,熱風直吹飽含淚水的眼睛,嚴郁難受地垂下頭,兩滴眼淚順著落入護欄外,也因此她看到綠色的草叢中躺著一個黑色小物件,色澤發亮,類似扣子。 嚴郁心中一驚,用力地揉揉眼睛,仔細看。因為距離不近,嚴郁看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 她向后退兩步,看看事故的位置,又向下觀察地勢,抬頭看看層戀起疊翠的遠方,一個念頭極速占領大腦并已付諸行動。 高速護欄差不多1.1米高,嚴郁爬上去,不是問題??伤悬c恐高,平時站在二樓向下看一樓,看時間久點心里都會隱隱地生出懼意。 這會兒,她剛爬上護欄,手心就開始不住地冒汗,她揀的是一處翻過護欄伸腳差不多就能觸到突起土丘的位置,她趴在護欄上,戰戰兢兢,兩只手都有點抖,因為緊挨著土丘的就是一個很深的大坑,一不小心摔進去,爬都爬不上來。 這時高速公路上駛來一輛大巴,大巴上一位乘客遠遠地看著她,喊一聲:“誒,別跳??!” 聲音隨同大巴飛速竄過,嚴郁嚇得手一滑,直接摔在突起的土丘上,緊跟慣性地向下滾了七八轉,頭撞到突起的幾塊石頭上,鮮血隨即涌出來,嚴郁有片刻的眩暈,幾次掙扎均未爬起來,只能閉上眼睛趴在草叢上喘息一會兒,心里還在慶幸,還好沒摔進或者滾進大坑里,待到感覺自己可以站起來時,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剛才看到黑色東西,嚴郁急不可耐地抓到手中。 是扣子,是西裝上面的扣子。 宋居州,是宋居州。 她緊緊地握著西裝扣子,像是握住了希望一般,眼淚往下落,伸手抹掉眼淚時,抹出一手血來,她這才感覺到額頭的痛。 從包中取出紙巾,胡亂地擦一下后,站起身來,四處張望。 這里她知道,大學時,作為藝術生,本市周邊的山山水水,她都去過,憑記憶從這山谷按她的腳程向前方走兩個小時,會有一個小山村,山村三面環山,翻過高聳的北山就是著名的5a風景區。 這個發現讓嚴郁激動,欣喜,顧不得自己從上面摔下來摔到哪里,用比平時快幾倍的腳程往前趕,峽谷彎彎曲曲,時而陡峭時而狹窄,嚴郁步子走的急,幾次腳下打滑,手本能去抓山壁,胳膊手腿均被擦傷,被樹枝劃傷。 即便是這樣緊趕慢趕,夜幕還是降臨了,這里并非景區也無美景可言,所以靜悄悄的,沒有人氣兒,四周山頭像巨大的鬼怪一般,盤居高處,虎視眈眈地瞪著嚴郁一般。周圍寂寂靜靜中樹葉婆娑聲,一種不知名的鳥叫聲,憑添陰森怕人的氣氛。 嚴郁心里開始害怕,不敢向后看,左右也不敢看,她不是膽大的人,她很懦弱怕事沒本事,她其實一無是處也沒什么大志向,可是,她覺得宋居州沒死,她覺得宋居州就在前面,所以她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