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院子內有幾個女人小聲說著話,晾衣繩曬滿了衣服和床單,女人從房內取了一個竹竿,架在院內的合歡樹枝與院墻上,對另外一個女人說:“在這里曬也是一樣的?!?/br> 于是另一個女人雙手拽著床單,甩了甩水,稍稍一帶力將床單扔似的扔到民竹竿上,接著上前一點點展開鋪平。余光中瞥見了站著二樓的兩個人,向一旁的幾個女人使了幾下眼色,幾個女人紛紛抬頭看向二樓。 站在二樓的嚴郁,見幾個女人時不時目光瞟向她和宋居州,并且嘁嘁喳喳小聲討論著。嚴郁不自在地轉頭看向宋居州,只見宋居州目不轉睛地望著那棵長得并不茁狀的合歡樹,合歡樹下,床單剛隨風微微飄起,突然一個小男孩就鉆進了床單內,來回穿梭,只穿了一個來回,就被其中一個女人拽著耳朵給拎了出來,女人嗔怪道:“你個小砍頭的,你這一鉆,我不白洗了嗎?” 小男孩并不覺得疼,嘿嘿地笑。 嚴郁再回過頭來看宋居州時,他正望著自己,眼神銳利而有深意,嚴郁禁不住心頭一抖,用語言掩飾慌張,“宋先生,不知道你特意過來有什么事情?” 宋居州注視著嚴郁,嚴郁不敢看他,仿佛一迎上他的目光,她就連點自己的*都沒有了一樣。她以為宋居州一眼便能將人望穿。 事實上,宋居州卻看不懂嚴郁,她真的不知道宋名卓的身份?裝的?又或者有更大的野心?和蔣山有關系嗎?還是她真的無心?他必須來親自看一看,他向來知道:情,害人于無形。 “宋名卓?!彼尉又莸吐曊f。 聽到不是嚴燦的名字,嚴郁竟暗暗地松了口氣,這樣說明他來這里和嚴燦是沒有關系的。一細想宋名卓這三個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宋居州,以及宋居州突然的到來。兩個人都姓宋,并且老楊是中間人,宋名卓說過幾次小叔的事,老楊也提過宋先生……嚴郁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和宋名卓之前的關系,抬起頭望向宋居州,有點猜出他的用意,開口說:“我離過婚的?!?/br> 宋居州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來這句話。 “你放心,我自己幾斤幾兩我還是可以掂量清楚。不會給你們帶來困擾?!眹烙糁毖圆恢M,也因她心地坦蕩,她對宋名卓與對嚴燦是相同的,宋居州的心情她明白,就像她一直想找傅媛談一談一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她選擇這種直白的方式來向宋居州保證。 如此干脆明了,倒讓宋居州有些被動,頭微微偏向一旁,沉聲說:“那好。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br> “行?!眹烙糁划斒枪偾?。 宋居州從這個雜居的小院子里走出來,回頭望一眼院內的合歡樹,光影稀稀朗朗地自縫隙處傾瀉。很熟悉,他失了會兒神,轉頭看向二樓,陽光懶懶地散在嚴郁的臉上,她如釋重負般吁出一口氣,淺淺一笑,接著扭頭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宋居州眉頭輕蹙。 “宋先生,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去趟醫院?”老楊問。 宋居州抬腕看了一下時間,“嗯?!?/br> 下午兩點二十分,市醫院住院部門口,寥寥幾人手里拎著飯盒或者衣物站在門口等待著,宋居州亦在其中,老楊拎著一個飯盒,一些水果并有一些衣物。開口說:“宋先生,還有十分鐘就可以進去了?!?/br> 宋居州點頭。 十分鐘后,護士打開住院部的門,一群人各自向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宋居州接著老楊手中的東西,讓他在車里等著,他一個人進去。 病房內,一個短發偏瘦的女人,雙手雙腳被綁著躺在床上大喊:“放開我,不要綁著我!我要出去!”接著又喊道:“皇上,你來救臣妾,臣妾要伺候你……”再又唱道:“山一程,水一程……萋萋芳草送王孫?!背煤芎寐?。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一會兒又響起悠揚嘹亮的歌聲。 “宋先生,老太太今天上午還好好的,剛才在走道里走著走著突然就這樣了,沒辦法不把她綁起來?!弊o士抱歉地說。 “好,我知道了。沒事?!彼尉又萃〈驳娜苏f。 接著宋居州推開房門,走至床前,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坐在床邊,伸手將她手上的繩子解開,才剛解開。 “啪”的一聲,一巴掌甩到了臉上。宋居州頭偏也沒偏一下,眉頭微微一蹙。 女人憤怒道:“你個混蛋!你來這里干嘛?”女人打完罵完以后,憤怒一轉,眼神驟然變得柔和,望著宋居州,看到他左邊臉頰上微微的紅痕,輕輕喊道:“舟舟……”她伸手就要撫摸他的臉。 宋居州將頭一偏,“沒事兒的?!苯又D身將她腿上的繩子給解開,“這兩天有點事兒,沒來看你。帶了你平時喜歡吃的,今天有沒有想吃的,明天我再給你做?!?/br> “舟舟,我什么時候能出去?我都已經好了。我沒病,我好得很。你看看?!迸说乜释啬抗庾⒁曋尉又?,語氣哀戚。 宋居州拿著飯盒,將湯倒進小碗里,不為所動說:“很快,別急,來,先吃飯?!?/br> *** 嚴郁因為宋居州來這里耽擱了一些時間,所以待做好飯,吃好,收拾好,嚴郁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嚴郁晚上要上班,一看時間拎著包包急急地下樓,腳下像生了風一般,走出凌苑塘,才剛轉個彎。 “哎喲”一聲,一晃一個人影,嚴郁與其撞個滿懷。 第18章 突發狀況 嚴郁拎著包包,急急地下樓,腳下如生了風一般,快速走出凌苑塘,才剛轉個彎。 “哎喲”一聲,一晃一個人影,嚴郁與其撞個滿懷。 “怎么回事??!長不長眼睛??!”一個穿著時尚,大波浪的卷發的漂亮女人,擰著好看的眉毛,字正腔圓地數落,“撞壞我了可怎么辦?要不要這么急呀!” “不好意思,我沒看著有人?!眹烙艟褪沁@樣一個人,錯誤發生了,她會首先自省,然后再去想別人有沒有錯,這會兒只顧著說不好意思,畢竟是她太急了才撞到的。 卷發女人漂亮的臉蛋滿是不悅,伸手在衣袖上捋來順去,一副衣服被撞出了褶子的樣子。待嚴郁抬起頭來,女人瞥一眼時,兩人同時一愣。 “嚴郁?!” “甄辛?!” 兩人幾乎是同時喊出口。 甄辛率先反應過來,一反剛剛的不悅,興奮難掩,“真的是你嚴郁,我差點沒認出來?!?/br> 要不是上學時候甄辛就愛化濃妝,這會兒嚴郁肯定也認不出來她。大學時一起玩一起瘋一起戀愛過,畢業后,甄辛去了外地,嚴郁婚后除了家庭,鮮少與同學往來。兩人也算是多年不見,久別重逢了。 這一見面 甄辛很快投入角色,像在學校一樣拽著嚴郁的兩個胳膊,毫不客氣地說:“來來來,我看看,嗯……比以前胖了點,沒胖多少,皮膚嘛還是這么白,可是為什么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沒以前有活力呢?”甄辛一句話道出了嚴郁的狀態——死氣沉沉,相對曾經,是死氣沉沉了些。幸好她沒有見到一年前的嚴郁,不然后她大概會說嚴郁行尸走rou,還是一只很胖的行尸走rou。 難得有人沒有拐彎抹角的說話,朋友還是老的好,嚴郁笑著說:“這可不叫死氣沉沉,這叫成熟。你怎么還像打了雞血一樣,一點沒變?!?/br> “喲,這點狡辯的德行有點像以前嚴郁了?!闭缧岭S即擺出一個嫵媚的pose說:“那我有沒有變美?!?/br> “美得不可方物?!?/br> 兩人:“哈哈?!?/br> 因為時間關系兩人并未閑聊多久,彼此留了號碼,互相道別再三強調要常聯系,再揮手告別,嚴郁快步走了一會兒,不住地回味這種“久違”了的感覺以及大學時代的美好,真好,仿佛是從心底開出了一朵友誼之花,恬靜地開放,散發馥郁的香。 嚴郁不由得回頭望甄辛的方向,突然看到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子,嚴郁有輕微的近視,她看不到車牌號也看不到是什么牌子的車子,但是車子看起來很高檔。 甄辛笑靨如花,剛走到車前,后座就有人推開車門,甄辛隨即坐了進去。嚴郁愣了一下,沉思了一下,還是那個男朋友嗎?時間關系沒再多想,轉過身來加快步子向電臺趕去。 *** 自打嚴郁同宋名卓說過她結過婚后,宋名卓陷入了自我矛盾中,他其實心地算是很純潔的大男生,思想也談得上開放,但嚴郁結婚并且離過婚……這事兒始終讓他無法釋懷。就好像是光滑的餃子皮里裹著你最討厭吃的一種菜,結果你已經一口咬了一大半,就差沒咽下去了,吐吧舍不得餃子皮并且這菜的味道其實沒想的那么差,咽吧,實在是曾經討厭這種菜,總之,現實與預想矛盾,糾結極了。 也因此嚴郁這兩天每天上下班都看不到宋名卓,算是如了她的意。私心里又有點淡淡的悵然,大約就是,好不容易有個異性喜歡她。 而宋名卓這幾天都郁郁寡歡,周六與宋居州坐在飯桌前吃飯時,一言不發,真的像失戀的樣子。宋居州心知肚明。嚴郁不適合宋名卓,那她適合誰?宋居州意識到自己竟然會想“她適合誰”這個問題,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他應該關心地是宋名卓。 “沒事吧?”宋居州問,夾了一塊排骨放到宋名卓碗里。 宋名卓看到碗里的一塊色澤瑩亮的排骨,有點受寵若驚,甕聲甕氣地說:“沒事兒?!?/br> “戀愛不順利嗎?”宋居州問。 又讓宋名卓吃驚,抬眼偷偷地瞥一見宋居州,他和平時并無二樣,戰戰兢兢地問:“小叔,你為什么、一直都是、一個人?” 聞言宋居州抬頭看宋名卓,宋名卓趕緊埋頭吃飯。聽到宋居州說:“一個人不麻煩,一個不會有軟肋也不會牽掛?!?/br> 宋名卓怔了怔,平時本不敢說出的話,大約是憋在心里太難受了,就這樣問了出來,“那你介意離過婚的女人嗎?” 宋居州眉頭一皺,宋名卓再次埋頭扒飯。 過了良久,宋居州才開口說:“不知道?!?/br> *** 星期六,嚴郁與嚴燦一同回家,家里面三個老人,外婆70多歲了,因為堅持晨跑與鍛煉,身體竟是比自己兒子媳婦身體好。 嚴燦嚴郁一到家,外婆開心地不得了,壓箱底的菜色都拿出來了。倒是嚴mama的情況讓嚴郁十分擔憂,上午嚴郁同嚴mama串門,去了趟嚴郁舅媽家。 嚴mama一到舅媽家目光就不停地在舅媽家來回掃射,舅媽把嚴郁拉到一旁說:“嚴郁啊,最近你mama很奇怪,我跟你說你別生氣?!?/br> “沒事兒,舅媽你說?!?/br> 舅媽也露出左右為難的表情,“你媽她老懷疑我偷你家的東西,你說這都親戚,而且小區里面的小孩突然都怕你媽,她以前不這樣的。你看你是不是去帶她看看醫生?” 嚴郁心里一沉,隨即看向自己的mama,只見她像小偷進了別人家門,目測別人家物件的價值。嘴里咕噥著:“以前這個小沙發墊子我也有,后來就沒了?!?/br> 舅媽一聽,趕緊將小沙發墊子抽掉說:“這個你拿去,拿去拿去?!?/br> 嚴mama當真就拿了。接著說:“你那陽臺的花盆?!?/br> 舅媽立即把陽臺端著花盆塞給嚴mama說:“這個也給你,你看看還有什么是你的?都拿去?!?/br> 嚴mama當真抱著花盆和沙發墊子目光逡巡著舅媽家的一切東西。 嚴郁心里一咯噔,提高聲音喊:“媽!” 舅媽拽了拽嚴郁的衣角說:“嚴郁,我說這話做這事兒,你心里別有啥想法,我是好意,你mama這樣神經兮兮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就想著你還算明白,你帶她去看看。這東西她想要就讓她拿著唄?!?/br> 嚴郁雖然知道mama這樣的做是不對,也知道舅媽的話是好意,可聽舅媽說mama心里還是隱隱的不舒坦,只是這種不舒坦并沒有占上風。 嚴郁同嚴mama一起回家,路上嚴mama緊抱著墊子與花盆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嚴郁說:“我就說一定是你舅媽偷了我的東西,你外婆還說不是,看吧,現在她還回來了吧,心虛了她?!?/br> 嚴郁愣愣地望著mama,有點不敢相信,輕聲問:“媽,你怎么了?” 嚴mama轉過頭來問:“什么我怎么了?是你們怎么了?東西都被別人偷了,你們怎么一點也經心呢?!?/br> “什么東西被偷了?”嚴郁反問。 嚴mama說:“我還沒查出來?!?/br> 嚴郁與嚴mama到家時,嚴燦午飯都沒吃就提前回去了。外婆說他是接了個電話,講有事就走了,匆匆忙忙的樣子,臉色都變了。怎么留都留不住。 嚴郁隨即打個電話給嚴燦問什么事,嚴燦回說學校有個朋友出了點事兒,現在他幫忙解決,沒大事兒。嚴郁囑咐他注意安全之類也掛了電話。 一直到晚上,嚴郁下定決心了第二天要帶mama去趟醫院。因為嚴mama回到家中一切正常,嚴郁猶豫不定,到了晚上嚴mama的行為讓她害怕了。 晚上嚴郁都快睡著了,因為上夜班的緣故,晚上睡不沉,頭剛一碰枕頭,聽到客廳里嘁嘁促促的說話聲。 “嚴郁剛回來,你這是干嘛呀你?”是外婆蒼老的聲音,像是故意壓低了聲音說。 “吱鈕”一聲,像是拉動桌子擦過地面的聲音,接著是嚴mama同樣小聲說:“晚上有人來偷我家東西,我得把門堵上,不能讓小偷進來?!?/br> 嚴郁心頭一驚,睡意全無,門是往外拉的,里面怎么堵都沒辦法堵的,這是常識。 門堵好了以后,嚴mama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死盯著房門,稍稍有點困,頭剛一耷拉立時又像受驚般繃直了脖子,繼續死盯著房門。 嚴郁穿著睡衣走到嚴mama跟前,問:“媽,你怎么不睡覺???”心里難過的不行,連聲音都帶著微微的顫意。 “我不困,最近小偷特別多,我怕他進咱家偷咱東西?!眹續ama理所當然地說著,一看嚴郁穿著,忙拉過嚴郁的手說:“瞧你這手冰的,穿這么少,趕緊去睡覺,去睡覺。沒關系,我在這兒看著呢?!眹續ama推著嚴郁去睡覺。 第19章 看著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