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也正因秦夫人有了這份心思,在給韓涵尋醫問藥治傷之時,悄悄地把韓涵送去王府了。 這下??ね醺B三媒六聘的事兒都省下了。 韓太夫人知道后,氣得只嚷著讓韓悼滑休妻。 韓悼滑雖然也氣秦夫人孤行己見,壞了他的事兒,但一時也不想休妻,他想要秦夫人這層干系,重新與林家攀上交情。 所以休妻一事,韓悼滑只敷衍了事了,但在韓太夫人面前已說明,定要與韓涵斷絕干系。 經此一事,韓太夫人一直郁郁不得痛快,病了一場,且一直病勢纏綿,怕是連年都不能好過了。 再話說那倭文密函的事兒。 因潘青云謹慎,韓束抄給他的倭文,他不敢擅在南都一帶找人看了,而起千里迢迢跑到臺山寺去。 臺山寺曾有數位東渡的師,在倭國建設寺院,與臺山市互通有無,寺中自然便有識得倭文的和尚了。 潘青云正是將那份倭文或一字又或分成幾小段,再打亂了交給寺中幾個識得倭文的得道高僧辨認,最后再由潘青云自己歸總。 所以倭文一事兒,直到年前才有了眉目。 因著實是沒想到,這份倭文密函竟事關這么一件驚天的秘密。 潘青云不敢再逗留,一路緊趕慢趕,總算在年前回到南都城。 彼時,韓束已痊愈,知道潘青云回來了,倭文密函之事已有結果,可此事不論是軍中還是兩人家中,都不好提半個字的。 韓束便邀了好幾人以給潘青云接風洗塵之名聚于酒樓,潘青云看時機將信兒塞到韓束手中,待韓束家去后再看。 那日韓束一身酒氣回來,借著酒勁兒撒酒瘋,把瀾庭閣的人都轟了出去,只留下花羨魚哄他。 就這時,韓束才拿出潘青云給他的東西打開來看。 這一看不打擊,韓束看完一時臉上半點血色都沒了。 花羨魚舉著燈,不知道那上頭寫了什么,不禁小聲問道:“怎么了?” 韓束搖搖頭,但卻將潘青云的密函給花羨魚看了。 花羨魚草草掃了一眼,也是心驚膽寒的。 原來這份倭文密函說的是有倭寇不愿再被人以大煙cao控,陽奉陰違,竟提議幾股海上倭寇聯合,找機會北上,最好能聯絡上天朝的世敵北虜人,南北夾擊,殺天朝一個措手不及。 且最讓人憂心的是,按時間粗略一算,這密函應該是五年前的事兒了。 北虜人雖不好找,但也非不能找到的,所以到了如今誰說得清倭寇到底有沒聯絡上北虜人的,又或者他們已聯絡上了,只是未達成瓜分的協議? ☆、第175章 第十九回澤明再尚得公主,林家起復入內閣(九) 就在花羨魚和韓束震驚無措之時,道心院里,韓悼滑竟忽然而至。 秦夫人原是要被再罰去祖祠思過的,可眼看是年下,韓悼滑便只將她禁在這小佛堂里。 彼時秦夫人正呆坐在佛前,就聽身后傳來腳步聲。 秦夫人如枯骨朽木一般,緩慢而僵硬地回頭,只見韓悼滑頭戴凌云巾,身著靛青遍體暗凌云紋的道袍,腰系玉環的藏青絲絳,再外則是黑虎皮的敞衣,腳踩朝靴,背對著冬夜難得的月色,立于門口,從容而俊雅,穩重而深沉。 令秦夫人不禁記起當年韓悼滑入神都述職,在長天觀偶遇韓悼滑的景象。 那時的韓悼滑正因有這樣的氣度,讓只在轎輿中匆匆遇見他的秦夫人傾心不已。 只是不知為何,如今再回首當年,秦夫人只覺蒼涼無比,一時不禁悲從心來,潸然淚下。 韓悼滑自然是不能明白秦夫人如今的心思的,見秦夫人落淚,道:“知道悔過了?遲了,涵兒一生已被你盡毀了?!?/br> 秦夫人卻忽然仰面朝天大笑了起來,“那也總比她被逼著出家入道門要好?!?/br> 韓悼滑氣道:“真真是執迷不悔了。你當老太爺為何能這般自在?你當老太爺他真出世了不成?” 秦夫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就像是生生被人掐斷了一般,“你說的到底是何意?” 韓悼滑冷笑道:“就算真出家了,亦能再還俗的。南極觀早形同家廟,在里頭老太爺想要涵兒如何,誰敢置喙一句。老太爺不過是想讓涵兒避嫌,待風頭一過,再另尋婚嫁,那時豈不皆大歡喜??赡銋s自作聰明,將我韓悼滑之女賤送給人作妾,葬送一生?!?/br> 秦夫人如聞晴天霹靂,頓時面上一片槁木死灰之色,顫巍巍的悻悻道:“怎……怎會……成了……這般的,我……不信?!?/br> 韓悼滑又道:“我亦不求你信,只是女兒尚還有救,就看你是不是援手了?!?/br> 秦夫人倏然站起身來,面上一時說不出到底是悲是喜,須臾回過神來,風魔了一般沖到韓悼滑面前跪倒,只一迭連聲道:“一概都是我之過,求老爺看在涵兒是你骨rou的份上,救救涵兒?!?/br> 韓悼滑兩手背負在后,仰面長嘆了一氣,臉上一派無奈之色,道:“如今唯有姐夫能救涵兒了?!?/br> 聞言,秦夫人一怔,后凄然道:“若能,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將涵兒送到王府去。當日老爺讓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且姐夫家早不復從前之勢,如何還有救涵兒之力?” 韓悼滑道:“如今無論如何也總要試上一試,‘死馬當活馬醫’也罷,許還有幾分希望也未可知。時到如今,再往都中送年禮怕也趕上不上了,但也不能省,遲了,也總歸比沒的強。我已吩咐束哥兒她二媳婦盡快備下年禮,你再修書一封,一并送去?!?/br> 秦夫人還能說什么,自然忙不迭地起身去寫信。 次日,韓悼滑叫來韓束,讓韓束令花羨魚和柳依依給林蕊初修書,問寒暖,敘舊情,大有重修舊好之意。 柳依依一聽說,頓時傻眼,她穿越來時,林蕊初已家去,所以她根本連林蕊初是誰都不知道,更遑論與林蕊初的舊情了。 無奈之下,柳依依倒是有心旁敲側擊問柳夫人,可韓太夫人近來纏綿病榻,柳夫人要侍疾,多有不便。 柳依依只得小心借故問畫絹了。 然,當初林蕊初在將軍府之時只同韓涵親厚,原柳依依又是個怯弱寡言的,甚少與林蕊初往來,所以畫絹知道的也不多。 柳依依只得抓住林蕊初身子不好一條,做文章了。 而花羨魚一聽韓悼滑要讓她給林蕊初修書,冷笑了數聲,道:“讓我給林jiejie修書?只怕舊情沒有,舊日的恩仇就說不清了。依我說,大老爺果然要林jiejie回心轉意,必得束哥哥才能了?!?/br> 說罷,花羨魚將臉一掉,再不管了。 韓束正思忖韓悼滑為何忽然又要同林家修好了,聽聞花羨魚這話,韓束再抬頭就只見花羨魚早背過身去了,知道花羨魚的性子上來了,笑道:“羨魚meimei可別渾說,這可事關名聲?!?/br> 花羨魚這才又掉過臉來,道:“怎么心疼我壞了你林meimei的名聲了?” 韓束道:“和她什么相干的,分明這是在壞了我的名聲。家里誰人不知,我只一心一計地寵二奶奶一人,再無旁人的?!?/br> 花羨魚臉上就是一陣飛紅,嬌嗔道:“好沒意思的話,你我到底是如何的,自己明白。只這樣那邊就把我說得不知和睦,獨占專寵,持寵而驕了,如何還禁得住你再玩笑說我得寵的?!?/br> 這會子韓束已起身至花羨魚面前,半俯身到花羨魚面前,一挑花羨魚的下巴,笑得極是戲謔,道:“我那話果然是沒意思的?天地良心?!?/br> 花羨魚依舊還有些悶氣,一把撥開韓束的手,道:“可不就是天地良心,到底如何自家清楚?!?/br> 韓束故意又欺近了花羨魚幾分,道:“我倒是想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了,就不知meimei……” 話猶未完,就聽輕聲的驚呼,接著就是碗盤摔落的聲音。 韓束兩眉一緊,起身回頭看去,只見招娣正戚戚然蹲在地上收拾摔碎的蓋盅,道:“近來她怎么總莽莽撞撞,毛手毛手的?” 花羨魚拿手扶了扶髻上的步搖,撇了招弟一眼,似笑非笑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了吧?!?/br> 招娣手上就是一頓,才要說話,卻聽韓束道:“也罷,說起來她也服侍你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開個恩打發她回合浦去,讓她老子自己配人去就是了?!?/br> 這招娣起不該有的心思了,可這也怪不得她,當初花羨魚的乳母唐嬤嬤,也就是招娣的外祖母,曾三番四次地告訴招娣,她是要幫花羨魚籠絡住姑爺心的。 可到底該如何籠絡,那時唐嬤嬤還不知會被花羨魚解事的,所以就沒教清楚,如今這些都是招娣她自己琢磨的。 只因招娣緊記住唐嬤嬤一句話了,待到她招娣在姑爺的身邊站住了腳跟,再想法接一家子過去,她娘家才能名正言順地享姨奶奶娘家的福。 招娣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其實她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绷?。 花羨魚亦不是沒給過招娣機會,可她就是一門心思只往這上頭鉆研了,就連一向與她親厚的珠兒疏遠了她,亦未察覺。 這樣的人是再留不得了。 按說在南都城里找人配了,也不是不可,只是招娣知道的事情不少,難再留她在南都,所以花羨魚的意思也是把找招娣送回老家去配人。 一聽韓束說要打發她回老家去,招娣頓時大驚失色,跪爬到韓束面前,哭求道:“求爺饒過奴婢這一回,要打要罵,爺只管發落,千萬別攆我走,日后我定一心一計服侍爺和奶奶,再不敢有歪心邪念了?!?/br> 韓束一腳踹開招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把封大娘叫來,趕緊打發她去吧,再留不得了?!?/br> 麗娘和封大娘進來,身后跟著兩個腰圓體壯的婆子,不用多問也知道韓束為何發落的招娣,兩人一手一腳就把哭嚎著告饒的招娣給叉了出去,草草到下房收拾了招娣的東西,連明日就是大年三十都不留的,就備了車往廣東送去的。 珠兒進來收拾地上的殘局重新上茶,這才又退了出去,留下花羨魚和韓束說話。 韓束挨著花羨魚坐下道:“到底不比珠兒是從小便服侍你的?!?/br> 花羨魚一甩帕子,道:“我煩著呢,給林jiejie的書信就不能自己寫了,爺自己想法兒吧?!?/br> 韓束亦是不想招惹林蕊初的,最后韓束不過是在柳依依的書信的后頭,再添了花羨魚的名兒便罷了。 給林家的年禮因時候緊,到底在大年初一才準備妥當了,由林欣押送入都。 也是天公不作美,大年初一一過江北就接連下了好幾場雪,車船都難行,生生耽誤了不少日子。 待到在北都的林家收到將軍府遲到的年禮時,已近了正月十五。 這里暫且不說林家是何應對之法,只說傅澤明和花淵魚。 傅澤明和花淵魚因開春的春闈不得不在北都過年,也是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學子亦如此,這才不冷清。 這日過了元宵,就到了十七日,都城外的長天觀開寺,有廟會。 傳聞長天觀的佛祖于前程和姻緣上最是靈驗的,故此每年多少待字閨中和學子都來拜謁,以求金榜題名,又或覓得金玉良緣。 這日,傅澤明原還是要在賃來的院子里用功的,可耐不住花淵魚幾番勸說,到底被花淵魚拉來趕廟會了。 正月里的廟會不少,長天觀的廟會也算是正月最后的廟會了,可只因今年春闈,故而來長天觀祭祀拜謁,祈愿還家的學子不少,接踵摩肩。 再進長天觀內,只見壇醮齋戒和水陸道場皆有。 ☆、第176章 第十九回澤明再尚得公主,林家起復入內閣(十) 自入都以來,傅澤明與花淵魚便深知各自肩上責任之重,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日夜苦讀,故而神都這天下第一繁華鼎盛之地,皆于他們不相干。 若不是此番花淵魚意起,非拉著傅澤明一并前來,傅澤明亦不會來的。 就在傅澤明和花淵魚還鬧不清楚東南西北的,就被忽然哄起的人潮給迎面沖撞得踉踉蹌蹌的,憑他們二人如何掙扎,皆不管用。 待人潮過去,傅澤明與花淵魚已冠歪衫亂,好不狼狽。 花淵魚一面整理衣冠,一面罵道:“前頭有金子等著他們不成?那些個無知的老少婦孺就罷了,你瞧瞧那些個,他們敢說是讀書人,我是不敢同他們為伍的,真是有辱斯文?!?/br> 傅澤明也十分奇怪,他認得那些人中的一人,是他們賃來那所院子對門的書生。 此時那書生正拿著一個好不容易得來的荷包,滿心歡喜地從人擠人中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