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其實在曾輝家的來報,柳依依主仆往道心院去時,她花羨魚便猜到柳依依想要作甚了,也并非不能把柳依依主仆攔下的。 可花羨魚她卻到底放任柳依依了,這里頭所藏的私心可見一斑。 這事兒的確是花羨魚的有心算計。 前世,柳依依正是因柳夫人幾次三番的示弱和委曲求全,博來同情和護持,讓韓太夫人不忍苛責柳夫人這個既沒了丈夫,也沒了兒子的兒媳,才讓柳依依不必顧忌府里人等,在外建立了一番事業。 而方才就有人來告訴花羨魚了,在曾輝家的走后,柳依依就同柳夫人商議,如何以弱勢贏得韓太夫人的可憐和不忍,放柳夫人出去。 所以今生想要讓柳依依再無可作為,柳夫人便不能留在府里,讓柳依依利用。 花羨魚思忖間,那里韓束很是疲憊道:“自家佛堂尚且如此清苦,莫說外頭了。你仔細給二太太打點所需,以備去庵的不時之需?!?/br> “明日多少親戚要來的,那時候再收拾,難免有不周之處,不如今兒就打算起來吧?!被w魚一面說,一面讓珠兒和招娣取來包袱,收拾東西。 韓束點點頭,“還是羨魚meimei想得周全?!?/br> 只見花羨魚從吃穿用度,到給貝葉庵添香油和做功德的銀子,色色俱全,且無一樣不是上好精細的。 韓束知道柳夫人對柳依依的偏心,對花羨魚的諸多不滿,于是暗道難得花羨魚對柳夫人還這般盡心,自然對花羨魚又添了憐惜。 花羨魚所想的不過是把柳夫人調離,又不是在外把人逼死去,自然就不吝嗇了。 這日便過去了,只說次日中元節至。 也是前世見過秦夫人cao辦的章程,所以花羨魚把這日預備得十分周全。 建醮祭祀,有韓悼滑和韓束在前頭主持,花羨魚只需在內宅款待韓氏族中女眷即可。 所以花羨魚早早便訂下一班小戲,供這里族中女眷解悶。 韓氏族中的家境,雖都是不如將軍府的,可到底不少長輩,席間花羨魚要親奉茶奉果的禮還不少。 還有各家不能來的,但卻送來了豬羊香燭茶銀等禮來了的,花羨魚又得一一預備賞封等事兒,給韓太夫人和秦夫人過目后,再給這些人家送去。 花羨魚是新媳婦,柳依依也是新媳婦,可席間卻只見花羨魚不見柳依依,自然便有人問起的,“怎么不見你們大奶奶?” 秦夫人在上首座陪韓太夫人和老妯娌們說話,聞得此問便看了過來。 花羨魚回道:“嬸娘不知道,這幾日我們大太太和二太太身上都不好,大奶奶便有心在佛前供了一盞河燈,還要親自念一整日的佛經,只等今夜放燈,給大太太和二太太消災去難報安康的?!?/br> 這里問的人連聲說好,韓太夫人和秦夫人那里聽了也暗暗點頭。 韓太夫人和秦夫人的心思是一樣的,家里如何不好只捂在家里,外頭一概和樂融融地給人瞧就對了。 所以花羨魚這話,自然就得韓太夫人和秦夫人的心。 這里中元節一過,韓束便被韓太夫人命去送柳夫人。 柳夫人自然是不肯,可那里能由她的,至于她的歸期,也是經過了一日,韓太夫人的氣也消了大半,看在韓束誠心苦求的份上,說道:“我還能關她一輩子不成?只要她能靜下心來好好念幾卷經書,去去浮躁,別老被人三言兩語就挑唆了起來就成了?!?/br> 柳依依被韓太夫人定為罪魁,命她在道心院抄寫經書十卷。 柳依依來自現代,繁體字還認不全,用毛筆書寫更是不能的,可知其艱難,當她從道心院出來,她右手五指俱傷,十分慘烈。 七月末,韓芳夫家打發人來報,說劉平榮三七將滿,于七月二十五出殯。 作為親家,將軍府自然是要去人送一送的,韓太夫人便讓韓束和花羨魚去了。 按五服之禮,韓束和花羨魚只需在出殯當日去了便可,不必前一日就去伴宿。 所以七月二十五一早,韓束和花羨魚皆著素服,輕車簡從往劉家而去。 彼時,劉家門檐下只兩盞白風燈點起,令其在此清早濃霧之中,影影綽綽的總有幾分詭異。 花羨魚和韓束到時,也不見有來往的車轎人馬,只一個頭戴白布巾,身著白布衣的老仆在門上侍立。 這番形景,可見劉家的蕭條。 那里老仆見是將軍府的車馬,忙忙往里去回,少時才又有兩個婆子出來迎了,正是韓芳的兩個陪房。 韓束和花羨魚下馬下車,進了劉家。 韓芳的兩個陪房只差沒把歡喜露臉上了,一路上把花羨魚和韓芳說得往日里有多親近的,“爺和二奶奶可算是來了,我們奶奶早盼著了。如今二奶奶在府里當家了,我們奶奶原是要回府里給二奶奶道喜的,正趕上姑爺他兄弟的事情了,這才沒去的?!?/br> 又說,“府里送來的祭禮奠儀,我們奶奶都收到,可長我們奶奶的臉面了。二奶奶的意思,我們奶奶也知道了,常說幸虧是二奶奶當家了,若是那位大奶奶,還不知道怎樣的呢?!?/br> ☆、第154章 第十七回韓涵嫁??ね醺?中山狼納恩師女(八) 一直到了停靈處,那兩個婆子才住嘴退出門外伺候。 韓束和花羨魚在靈前拈香拜祭,罷,劉平勛和韓芳這才上前領韓束和花羨魚各自而去稍作歇息,等候吉時請靈出殯。 韓芳領著花羨魚一路往內院。 花羨魚借故打量韓芳,今日韓芳身上是麻布的大袖孝衫和長裙,頭上一支竹釵,粗布蓋頭,看其所著之喪服倒是合禮的,只是韓芳面上不但未有半分哀色,反而慍怒難掩,隨時會怒發沖冠一般,讓花羨魚十分奇怪。 劉家也算是官宦之家的,和將軍府是有交。 劉父在時,還曾任驛傳道,一病死在任上的。 劉家是到了劉平榮和劉平勛這一輩,才不見有作為的。 如今嫡長子劉平榮更是英年早逝了,剩下劉平榮這一脈。 而劉家雖世代為官,但任職清貴的居多,宦囊羞澀就在所難免,也只劉家自己知道,外頭看著他們家還風光,實則早入不敷出。 也是虧劉家能娶來賢妻,苦苦支撐,不然這家早就敗了。 所以花羨魚只看這劉家宅院亭臺崢嶸,花木蔥蔚洇潤,竟一時也瞧不出個衰敗之相來,也從這宅院中看出劉家先祖的顯赫。 韓芳從一處垂花門入,沿著抄手游廊進入大穿堂,繞過穿堂內的屏風這才見了面闊五間的上房,上房門外站了四個穿得白汪汪的丫頭仆婦。 花羨魚正要猜想這到底是誰的院落,就見有丫頭掀開簾籠往里回道:“回老太太,親家舅奶奶和我們三奶奶來了?!?/br> 可見這是劉太夫人的院子了。 花羨魚進到上房,只見里頭已來人不少,堂上當中的就是劉太夫人了,下首兩列坐的是身著各色喪衣素服的婦人,唯獨不見劉夫人。 花羨魚一一上前見禮。 劉太夫人忙不迭地讓花羨魚不必多禮,又問起韓太夫人等人。 也不知怎么的,花羨魚總覺著劉太夫人有些心虛,當花羨魚問起劉夫人時,劉太夫人似乎越發訕訕了。 最是奇怪的是,韓芳的怒火在劉太夫人面前,好似越發理直氣壯了一般,再不做絲毫掩飾了。 劉太夫人忙讓韓芳領花羨魚到她院里去說體己話。 顯而易見的,韓芳同劉家定是生齟齬了,且劉家還是不占理兒的一方,才讓韓芳這般氣焰高漲。 來到韓芳院里的上房,花羨魚面上半點不露,獻茶她就飲,獻果她就吃,只說些家常話,旁的半句沒有。 原就是韓芳有事相求,她反做起這高姿態來等人問起,花羨魚如何還會理會她的。 韓芳也不是個擅長隱忍的,沒一會子就耐不住了,道:“我有一事兒,原是等回將軍府去給老太太和太太們請安時,再回一回,請個示下的,可我也是頭會當家,多少事情還沒個頭緒,且又有孝在身,所以還是請你給老太太和太太們遞個話算了?!?/br> 花羨魚笑道:“可是要緊事情?若不是十分要緊的,等姑奶奶以后方便了再去也是一樣的,老太太和太太們也不會為這個怪罪你的?!?/br> 不待花羨魚把話說完,韓芳便連忙道:“自然是十分要緊的?!?/br> 花羨魚又笑道:“若是這般要緊的事兒,果然還得姑奶奶親自回府里說去的好,沒得一個沒留神我漏說了一句半句的,可就壞了姑奶奶的要緊事兒了?!?/br> 見花羨魚不愿為她出這頭,韓芳愈發焦急了,道:“不過就是想讓府里狀告本省分守道家里坐館的先生程輅,奪其功名。怎么就說不清楚了?” 花羨魚道:“將軍府雖顯赫,可也干不出那等仗勢欺人的事兒,更何況還是好端端地奪人功名。到時老太太和太太們問起緣故來,怎么說?” 韓芳恨恨道:“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我有我的道理?!?/br> “那姑奶奶還是說明道理的好,若在理,將軍府沒有不為姑奶奶討公道的?!被w魚道。 聞言,韓芳卻又支吾了起來,“這……這程輅他……他養女不教?!?/br> 花羨魚道:“程先生他如何養女不教了?就算他真有不教之過,也罪不及要奪其功名的?!?/br> 見如此,韓芳也知道再不說清楚,是不行了,只得一一說起。 原來這程輅正是劉平勛的授業恩師,早年喪妻只有一女叫程落薰,小時還曾同劉平勛一處啟蒙。 后來程落薰出落得十分好,又因早年和劉平勛的情誼非常,情竇初開知時便鐘情于劉平勛了。 劉平勛也是年少輕狂時,又自詡是個風流倜儻的,能如此佳人傾心,自然不會推拒。 一時這兩人就瞞著家中,做下那等逾墻窺隙的丑事來。 因此程落薰早一心以劉平勛為夫,為天,日夜期盼劉平勛金榜題名,上門來提親。 然,就在此時劉平勛和韓芳成親了,程落薰知道后也深知自己的出身不能同韓芳相較,曾委曲求全甘居侍妾。 那時劉平勛和韓芳新婚燕爾,恐因此觸怒韓芳,便花言巧語搪塞過去了。 劉家分家后,劉平勛和韓芳就住在城郊一處韓芳陪嫁來的宅院。 也是那時韓芳才知道,劉家原來不過空有架子,劉平勛又是個不通庶務,不事生產的,韓芳不但要墊補嫁妝維系,還要每日打理著柴米油鹽的瑣碎,新婚燕爾的美好,不出一月便到頭了。 韓芳原形畢露,劉平勛處處隱忍,可總有忍無可忍之時,劉平勛這時候想起程落薰的好來了,兩人又暗通曲款了起來。 程落薰也趁勢提起名分的事兒,劉平勛那里敢答應的。 就在這時候,劉平榮死了,劉家讓劉平勛和韓芳回去主持家事。 在那之后程落薰曾幾次三番偷偷找上門來了,還碰巧讓劉夫人和韓芳知道了。 原來是程落薰身懷有孕了。 劉夫人氣劉平勛敢在親子治喪之時肆意妄為,誓要請來族中耆老長輩等開祠堂家法處置劉平勛。 劉家就只剩下劉平勛這一脈了,若處置出個好歹來豈不是要絕了他們這支的,所以劉太夫人沒答應,還教訓了一通劉夫人不識大體。 劉夫人前有喪子之痛未去,再得了這郁郁之氣就病了。 這才是為何花羨魚今日未能見到劉夫人的緣故了。 而韓芳,鬧得險些把劉家都翻了過來,對程落薰更是要打要殺的。 唯有劉太夫人出來主持公道了。 到底是劉平勛壞了程落薰的名聲,且程落薰又是劉平勛恩師之女,不管是為了劉平勛的名聲,還是劉家的名聲,都不能置身度外,程落薰必定是要進劉家門了的,但必得去子留母。 花羨魚聽完后,道:“既如此了,你還想如何?非得把人逼死不成?”就是回去告訴韓太夫人,也是這么個處置法兒。 韓芳嚎啕道:“我只要那‘養不教’的,身敗名裂?!绷T了,韓芳又暗道:“至于程落薰這個賤人,日后有的是讓她生不如死的機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