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不說如今柳依依準備去同柳夫人做什么勾當,就是柳夫人出佛堂了,她花羨魚也不懼,只是擔心韓束會左右為難。 花羨魚道:“大奶奶她能不能進道心院,和我什么相干的?讓二太太靜心吃齋念佛的是老太太,她要想進去,只管讓她自己回老太太去。我可不敢做這主的?!?/br> 曾輝家的一聽,“沒錯,就這理兒?!?/br> 說罷,曾輝家的領著上夜的人各處巡查,到了道心院,果然就見柳依依主仆被守在道心院外的婆子給攔住了。 那 兩個婆子堪比封大娘那樣不茍言笑的,十分嚴肅道:“大奶奶,不是小的們放肆,不許大奶奶進去。只是老太太讓二太太在里頭吃齋念佛,為的就是二太太能有一個 靜心之所。三不五時就有人來請安問候,二太太還如何靜心。大奶奶若是給二太太送吃食來的,只需留下,稍候小的們自會拿進去?!?/br> 柳依依說了半日,銀子也塞過了,可這兩個婆子著實是油鹽不進的。 柳依依也是沒法子,揚聲就往里頭喊道:“姑母,我是依依,來給你請安了,可二奶奶她指使人死活不讓我進去?!?/br> ☆、第152章 第十七回韓涵嫁??ね醺?中山狼納恩師女(六) 曾輝家的原是躲一旁瞧熱鬧的,此時見柳依依連臉面身份都不顧了,當場就嚷嚷開來,曾輝家的這時候才知道要不好了,火急火燎的就從藏身處跳出來,又 故作不知是誰在那里,喝道:“誰在那里鬼嚎狼叫的,這都什么時候了,驚擾到老太太、太太們安歇,上頭怪罪下來,可都吃罪不起?!?/br> 柳依依覺著自己越發是有仰仗了的,且等的就是花羨魚的人來,若花羨魚不敢放她進佛堂去,就正好坐實了她剛才的喊話。 所以柳依依見是曾輝家的挑燈而來,才不理會別人如何的,只冷嘲熱諷道:“我道是誰那么大的氣派,這不是二奶奶身邊的曾大管事的。你來得正好,趕緊的,去回你主子,我要進佛堂去給姑母請安,別以為如今府里就她一人獨大了,就敢在我面前推三阻四地拿著雞毛當令箭?!?/br> 曾 輝家的也不著急著答應柳依依話,上前來按足規矩行了禮數,面上還笑道:“大奶奶安。小的先頭不知是大奶奶您在這呢,言語上沖撞奶奶了,的確該罰。一會子小 的就自去二奶奶跟前請罪的。只是大奶奶怎會在這的?眼看都二更天,老太太那里也早歇下了,各處都落鑰上鎖了,小的就聽得這里大呼小叫的,這才趕忙過來喝 止,沒想到卻碰上大奶奶了?!?/br> 柳依依同看守的兩個婆子磨牙了半日,耐性還被磨光了,再見是花羨魚的人越發沒好氣了,就見她朝曾輝家的使勁兒啐了一口,“少拿老太太來壓我。此番我只是來給姑母請安來了,就是老太太來了,也沒有不許人盡孝的道理?!?/br> 曾輝家的往后一步,躲開柳依依的啐口,冷笑道:“誰也沒指著大奶奶您不許盡孝道的,只是這孝道白日里頭多少盡不得的,大奶奶偏尋這早晚來了。擾得四方不得安寧的,上頭怪罪下來算誰的?” 柳 依依一指曾輝家的,擺出氣勢道:“少那這一套,你算什么東西,也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今兒若真驚擾著誰了,該如何處置,自有老太太、太太來問我的罪,還輪 不著你來在這吆五喝六地拿腔作勢。你只要趕緊夾著你的尾巴去報你主子,就說,今兒我就是要去給二太太請安了,她二奶奶放還是不放?!?/br> 曾 輝家的自然氣得不行,喘著粗氣道:“大奶奶這話不知道又是從何說起的。二太太里頭吃齋念佛,是老太太的意思。原先二奶奶想著二太太在里頭清苦,拿自己的體 己貼補二太太的吃穿用度,老太太也駁了??梢娺@佛堂里的事兒,就是二奶奶說話了也不能作數的。大奶奶若非要今夜盡這孝去的,小的倒愿意費這腿腳,給大奶奶 到富康堂去回一聲兒的?!?/br> “好,好,好?!绷酪烂蜃煲а?,狠聲道:“她花羨魚是果真敢了?!?/br> 說罷,柳依依越發高聲往佛堂里呼叫的,“姑母,我是依依,今兒花羨魚膽敢不放我進去,依依也是實在無法了,只得在給您磕頭了?!?/br> 柳依依是哭喊一行,跪拜一行。 見柳依依越性不管不顧了,曾輝家的也知道,柳夫人雖被禁足道心院,可又不是死在里頭,只要柳夫人里頭一發話,花羨魚若有半個“不”的話,一個不敬舅姑就能把花羨魚壓死了。 花羨魚若失勢了,以后他們這些人在柳依依手低下絕沒好的。 所以曾輝家的那里還能放任柳依依滿嘴胡吣的,也是一時急了上手就去堵了柳依依的嘴,“大奶奶保重,這樣大呼小叫地成何體統?!?/br> 柳依依和畫絹都沒想到,曾輝家的竟敢對她動手了。 畫絹把手里的食盒一番,使勁兒就往曾輝家的身上撞去,不但把曾輝家的撞開了,還把曾輝家的撞得趔趄倒退了好幾步。 曾輝家的指著畫絹道:“你敢?!?/br> 畫絹也不畏懼,道:“你敢以下犯上了,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的,就容不得你欺辱我主子?!?/br> 就在道心院外頭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院里傳來聲響來,“誰?誰在外頭喧嘩?” 一聽這聲音,柳依依立時面染得意之時,“姑母,是我,我是依依?!?/br> 里頭靜默了片刻,再傳來的聲音就露了哽咽,“依依?果真是你?” 當初被送進道心院時,柳夫人是很不以為然的,只說如今韓束和柳依依在長房當權,不出幾日她便能出去的。 故而在道心院的頭幾天里,對看守服侍她的人諸多教訓挑剔。 可無論柳夫人她對那些人如何仗勢凌下,一概衣食用度該是什么份例的,還什么份例。 那時候柳夫人又改每日叫喊著要見韓束,見柳依依,可那里還有人搭理她的。 有一回柳夫人是越性豁出性命了去鬧,得了來的卻是韓太夫人一句,“棺槨和后世的衣裳都治備下了,二太太若有什么不測,韓束到底是過繼了的,在靈柩前哭一哭就是了?!卑蚜蛉私o唬得再不敢肆意妄為,慢慢就心灰意冷了,雖心依然不甘,到底也能安下心來念幾卷經書了。 就在這時候,柳依依來了。 柳夫人已睡下了的,起先聽到外頭依稀有人說話,好像是柳依依的聲音,柳夫人十分不敢相信,再看了看自鳴鐘,想著絕不能夠這時候還有人來的,便又躺下。 可沒一會子,外頭的聲響越發了,擾得柳夫人不得安寧,便有心去呵斥幾句,沒想才從上房出來,就依稀聽到有人喊:“我是依依?!?/br> 柳夫人就是一哆嗦,這才有了先前的那番形景。 想到自進了佛堂以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那些苦楚,柳夫人越發聲咽氣短了,“依依,你們可總算是來了?!?/br> 柳依依道:“姑母,依依來遲了,讓您在里頭受苦了??刹皇菭敽鸵酪啦幌雭斫o您請安,著實是花羨魚可惡,背地里搬弄手段,攔阻爺和我來見姑母?!?/br> 柳夫人一聽,頓時止住了眼淚,“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好,若不是有人絆住了,絕不會不會來的??苫w魚她怎么敢的?” 柳依依那里還肯有保留的,一氣道:“姑母是不知道,如今府里花羨魚她一手遮天。不但對我諸多打壓,還處處拿府里的事務做幌子,大肆以公為私,三天兩頭地招惹爺去她那里,便再不肯讓爺到我那里去的?!?/br> 柳夫人早聽得火冒三丈,“老太太、大太太就不管管,任憑她就這么無法無天了去?還有束哥兒,他怎么能就這么看著你受欺壓的?這還怎么得了。外頭可有人,去,把叫韓束和花羨魚那兩個孽障叫來,我要問問他們,是不是打算在外先逼死了依依,再幫著外人把我困死在這了?” 曾輝家的一聽,登時沒了主意,卻也不敢答話的,急得團團轉的。 柳依依見了冷笑道:“姑母你是沒瞧見,二奶奶身邊最是得用的曾大管事的正在這里呢?!?/br> 柳夫人道:“曾大管事?曾輝家的,可是你?” 先前沒指名道姓的,曾輝家的還能當做沒聽見,這會子就再不能了,回道:“回二太太,正是小的?!?/br> 柳夫人里頭冷笑一聲道:“好啊,如今一步登天了吧,敢把我都不放眼里了。我告訴你,不說你,就是你二奶奶都不敢忤逆我的?,F下趕緊去找你二奶奶來,事后還能有你的好,如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br> 曾輝家的那里還敢遲的,唯恐柳夫人又給花羨魚添一條怠慢的罪,腳不沾地的就跑瀾庭閣去回了。 那里花羨魚見韓束睡的安穩,見麗娘等人正要叫醒他到床上睡去,忙攔道:“今兒束哥哥著實累了,就不要把他折騰來折騰去了的?!焙笥帜昧艘淮脖”唤o韓束蓋了。 珠兒和招娣服侍花羨魚躺下,移燈炷香,就聽外頭傳來聲響。 麗娘忙出去,“誰在那里大聲喧嘩?不知道爺和奶奶都睡下了?” 曾輝家的這才從出來,同麗娘把事情說了,“趕緊回二奶奶吧?!?/br> 麗娘一聽也還知道要不得了了,忙忙轉身進去擾了花羨魚。 花羨魚披衣坐起,道:“怎么了?” 麗娘把事情一說,花羨魚還來不及說話,那里韓束到底是習武之人,警醒過來了,問道:“什么事兒?” 麗娘不敢說,看了花羨魚。 花羨魚嘆了一氣,道:“說吧,這事兒爺知道了,只比我們好行事的?!?/br> 也是麗娘才說完的功夫,韓束立時就問道:“老太太那里呢?” 麗娘支支吾吾道:“都鬧成這樣了,老太太應該也知道了?!?/br> 韓束一把掀開薄被,起身命人更衣,“羨魚meimei你那里也不要去,且等我到??堤每纯丛僬f?!?/br> 花羨魚答應了,看韓束去后,披衣出了琳瑯軒,往瀾庭閣去,再叫來曾輝家的,仔仔細細的又問了一遍后,道:“大奶奶她知不知道她這樣,最后害的會是誰?” 此時道心院,柳夫人倒是十分想開門出去的,可院門是從外頭鎖起的,所以柳依依只能和柳夫人隔著門扇說話,讓柳夫人一會子定要這樣或那樣。 說了半天,還不見花羨魚來的,柳夫人道:“她這是在給我擺當家奶奶的款了?依依你親自去請她來,就說我病了,讓她來侍疾?!?/br> 所以半盞茶的功夫后,花羨魚就見柳依依如得了尚方寶劍般,傲然而來。 ☆、第153章 第十七回韓涵嫁??ね醺?,中山狼納恩師女(七) 花羨魚起身去迎,與柳依依相互行過禮。 福身之時,柳依依曾細細覷看過花羨魚,見其面上不但未有一點的悒郁不忿之色,更未見半分驚惶愧疚。 “花羨魚果然是以為在將軍府里可一手遮天了,誰都奈何不了她,把誰都不放眼里?還是現下不過是強作的面門,其實虛有其表?”柳依依心中幾番忖度道。 想及在花羨魚手里吃過的虧,且都還殷鑒不遠,柳依依到底還是不敢大意的,道:“我方從道心院來,原是去給姑母請安的,沒想聽聞姑母染病了。心中焦急,這才不顧時候,來攪擾了二奶奶安歇了?!?/br> 花羨魚道:“幸得大奶奶來告訴,不然那起子懶怠東西只會挨到明日才來回了。來人,取對牌,到總管房去讓他們請位大夫來給二太太診治?!?/br> 說畢,花羨魚便再無下文了。 柳依依忙道:“二奶奶既已知道,我便放心了。二太太雖不是我正經婆母,卻也是我姑母,侍疾我必不容辭?!?/br> 花羨魚那里會不知道柳依依這是在敲打她趕緊去侍疾的,不然就是大不孝,所以花羨魚笑道:“大奶奶果然同二太太姑侄情深,令我實在羨慕。只是大太太至今身上也未能大安,我如何還敢再勞動大奶奶的?” 柳依依暗指花羨魚不去侍疾,是對舅姑的不孝,花羨魚禮尚往來,直指柳依依是丈八高的燈臺——照得見別人,照不見自己。府里誰不知道自秦夫人病了,柳依依自持自己身子也不好,就不曾侍疾過半日。 一場機鋒打過,柳依依未能占得半分便宜,心中自然焦急,便再耐不住性子同花羨魚拐彎抹角了,道:“大太太那里如何,大太太自有主張,不勞二奶奶為我記掛。只是二太太明說了,讓二奶奶你去侍疾?!?/br> 花羨魚道:“再謝大奶奶告知的。我知道了?!绷T了,又再無下文了。 柳依依催促道:“你既已知,還不趕緊去侍疾的?” 花羨魚不緊不慢道:“大奶奶不是才從道心院來,應該領教過了才對。那里沒老太太的話,誰都進不去的。這不,爺已去??堤谜埵纠咸?,想來也該回了?!?/br> 柳依依那里信花羨魚的,只當花羨魚是緩兵之計等韓束來救的,于是咄咄道:“二奶奶謙虛了,如今將軍府上下那一處不得仰仗二奶奶的,還有二奶奶您手不能到的?” 說 到此,柳依依頓了頓,又冷笑道:“我勸二奶奶還是趕緊過去的好,今兒這事兒就是爺去了也少不得要吃掛落了。你若以為如今二太太被禁足佛堂,柳家又沒人為她 出頭撐腰,再翻不起大浪來了,你就能輕慢刻薄了二太太去的,我勸你還是趕緊歇這念頭的為妙。別忘了,姑母還有我,只要你敢如此對待姑母,我就是拼著名聲不 要了,也要和你對簿公堂,為姑母討來公道?!?/br> 也是柳依依話音剛落的功夫,就聽有人道:“你還有臉說什么為了二太太。你可知你這一鬧,二太太再留不得在府里了?!?/br> 花羨魚回身,道:“爺?” 柳依依聞言亦是一怔,只見外頭的幽暗中,韓束越過前頭提燈的兩個婆子,大步進來道:“大奶奶,你干的好事兒?!?/br> 花羨魚問道:“老太太怎么一個說法?” 韓束一時怒氣難收,連對花羨魚也沒了好氣,“說是府里人多事雜,不如將二太太送貝葉庵去,二太太方能得幾日清靜,修心養性?!?/br> 柳依依一聽,頓時慌了手腳,她正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我……實在是不知,會如此?!?/br> “你不知?二太太因何被禁在佛堂的?!表n束長嘆了一氣,“你心血來潮那里去不得,偏往道心院去了。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在不知不覺中,柳依依對韓束早用情至深,平日里那怕韓束一個忽視的眼神,都能讓柳依依患得患失半日,那里還能受得住韓束如此之重的話。 就見柳依依神情一陣恍惚,腳下也頓時趔趄,若不是一旁畫絹及時扶住,她定又昏倒在地了。 柳依依依偎在畫絹懷中,只覺手腳冰涼,肝腸盡碎,一腔凄惻憂痛無人知道。 “在你眼中,我就只是這等不安好心的?”柳依依問道。 韓束也知道自己方才氣大話重了,連花羨魚都受了他的氣,雖及時收斂了,但話已出口,再者那里還有心思和柳依依分證她到底在他眼中是何種人,便道:“送大奶奶回拘風院去?!?/br> 聞言,柳依依登時潸然,萬念俱灰,剩下的只不過一具行尸走rou,任由兩個婆子左右將她抬起,直出了瀾庭閣。 見此形景,花羨魚一時也是默無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