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柳夫人說得不倫不類的,可見眾人面上各樣的顏色。 只花羨魚淡淡的答應了。 開始認親。 柳依依為長房長媳,自然她先,從柳夫人開始。 柳依依有些搖搖晃晃地向柳夫人蹲福,道:“嬸子安?!?/br> 柳夫人見柳依依臉色不好,早心疼得不得了,柳依依才半蹲便被柳夫人扶了起來,“好了,好了,我的兒,趕緊起來吧?!闭f著摸出一個絹絲手帕來,里頭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道:“我也沒有什么好的給你,只得也給個佛珠。拿去吧?!?/br> 就聽有人在底下悄聲道:“這是打算把她們妯娌都往佛門清凈地引了不成?”頓時多少竊笑的。 柳依依回頭去看到底是誰嚼舌的,好日后小心應付,沒想忽然一陣頭暈目眩的,便接不穩柳夫人的手絹,讓一個金燦燦的手釧就從手絹里滑了出來,“叮當”一聲落地,被眾人瞧了個正著。 廳內頓時雅雀無語的,就算是柳夫人,此時面上也不好看了。 這時候,花羨魚忽然一伸腳,把手釧踢到后頭去了,面上卻當什么都看不見。 要是柳夫人就這么放過了,大伙也當事情過去了,可惜柳夫人是個不識好人心的,見花羨魚如此起身便教訓道:“你這是在我面前充奶奶的款嗎?只可惜手釧是我的嫁妝,還輪不著二奶奶你管的,我愛給誰,給誰?!?/br> 柳依依人雖病得有些恍惚了,但到底還是聽清柳夫人的話了,也知道這事兒要是一個處置不好,在族人里她的名聲就不能有好了的,只是此時腦子不好使了,一時想不出法子來。 這時候就聽韓束道:“嬸子說的什么手釧鐲子的,我怎么沒瞧見。誰瞧見了?” 韓太夫人拿著壽仙杖往腳踏上一拄,“咚咚”的響,厲聲道:“誰都沒瞧見什么手釧鐲子的,可見是你們二太太昨日高興多喝了幾杯,醉到今日還沒清醒過來的?!?/br> 見韓太夫人發話了,柳夫人便蔫了。 除了韓涵給柳依依些口頭上的刁難,接下來的認親,不是花羨魚還是柳依依都挺順利的。 只一件事兒,讓花羨魚留了個心眼,就是韓詩所佩戴的小荷包上的穗子,同昨夜他們在小校場里得的那個荷包穗子十分相似。 認親畢,韓氏族里的人便各自家去了。 韓悼滑也攜韓束前頭去了。 柳夫人這便要給柳依依喊冤的,就聽韓太夫人先道:“好了,束哥兒也成親了,老二家的你的心愿也該了了,現下你便搬到道心院去吧?!?/br> “老太太且聽我說一事兒?!绷蛉嗣Φ?。 韓太夫人那里還耐煩聽柳夫人說什么的,喝道:“好了,我乏了,你們都去吧?!?/br> 柳夫人被嚇了一跳,在柳依依的暗示下一步幾回頭地往外去。 待將韓太夫人送回富康堂去,花羨魚和秦夫人等也跟著散了。 從??堤贸鰜?,花羨魚往寧氏院子的方向看了看,又往秦夫人上房看去。 事情到底還需一件一件地來,眼前還是她嫁妝的事兒要緊些。只要長房得不到這些嫁妝,韓悼滑就不能壯大,花家才能在其羽翼未豐之時,干凈脫身。 想罷,花羨魚拐彎往秦夫人上房去了。 此時韓涵也在秦夫人上房,聽說花羨魚來了,哼了一聲。 見花羨魚進來,韓涵道:“方才你踢那手釧做什么?留著讓大伙瞧清楚看明白了去才好,反正丟丑的又不是你?!?/br> 秦夫人道:“小孩子家的,知道什么?!边@話面上是在教訓韓涵,可從秦夫人嘴里說出來,卻沒半點教訓的意思了。 ☆、第十五回公雞娶婦是非多,花羨魚巧保嫁妝(八) 韓涵不服氣道:“太太也別老拿我當小孩兒,其實多少事兒我心里是明白的?!?/br> 花羨魚聽了,嘆了一聲,十分羨慕道:“果然還是未出嫁時的好,一概事情,都到不了女孩兒們的頭上。那里像我,從今兒起多行一步都要想半天,唯恐落人褒貶,讓府里上下受牽連的?!?/br> 秦夫人點點頭,“嗯,就是這理兒了?!?/br> 花羨魚又道:“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我原也不想理會的,頂天了我也不過落個不得婆婆喜歡的名聲罷了。只那會子還有多少親戚在的,被人瞧去笑話的可不但是我們這一房,還有大奶奶不是,這又攸關大老爺和大太太的臉面了。那時我便想著‘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的道理,所以也知道會吃力不討好,可我一人得二太太的埋怨,也總比一家子里外都給瞧人笑話的強?!?/br> 韓涵憤恨道:“可不是。說起來最可恨的是那個柳依依,既然得了嬸子的好處,好生收著就是了,還故意露了出來給人瞧見的。我們家的名聲,就生生被她給帶累了的?!?/br> 秦夫人何嘗不惱柳依依的,但面上的規矩還是要做的,道:“還不快住嘴的。柳氏如今可是你嫂子了。出來這半日了,你也該回去了?!?/br> 韓涵知道有花羨魚在,她們母女不好說體己話,便哼了一聲走了。 秦夫人忙讓幾個婆子好生跟著去初透閣的。 花羨魚道:“太太也不必cao心太過了,我看二姑娘明白著呢?!?/br> 秦夫人笑了笑,端起茶來呷了一口,道:“你婆婆今日便要去道心院給老太太祈福壽了,到時你得多少日子不能在她跟前盡孝的,你還不趕緊趁現下她在,盡盡心的,怎么反倒往我這里來了?” 可見真是公主府里出來的人,誰不知道柳夫人進道心院是受罰的,可人秦夫人卻能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花羨魚心內冷笑了一聲,面上卻依舊恭敬,“大太太說的是。我今日來也不過是為了一句了,說完就去了?!?/br> 秦夫人道:“什么話?” 花羨魚笑道:“我的嫁妝如今數目已齊了,都在瀾庭閣放著,太太什么時候便易,什么時候打發人去取都成?!?/br> 聞言,秦夫人怔了怔,后又暗道這是花羨魚有意在巴結她,所以多少就看不上了。 于是秦夫人就沒眼下便接話,端了好一會子的架子后,才不屑道:“謝二奶奶的一片孝心了。只是你雖也是束哥兒他媳婦,可到底二太太才是你正經婆婆,和我不相干。那里有我一個做伯母的,要侄兒媳婦嫁妝的道理,說出去我還要不要名聲了?!?/br> 花羨魚也學面上一怔,狐疑道:“太太這話我就不懂了。這些原先就是說好了的,怎么如今到太太這里就成害太太名聲了的?難不成太太還不知道我們家和大老爺的說好的事兒?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說的,還是待太太問清楚大老爺后,再說吧?!?/br> 說罷,花羨魚就起身辭了,不給秦夫人問的功夫。 秦夫人心里納悶了半日,叫來人問道:“大老爺如今在何處?” 一盞茶的功夫后,婆子來回道:“老爺和爺正在前頭陪客,但客人說了不留飯,所以老爺一會子就能回了?!?/br> 秦夫人只得壓著一肚子的疑問等著。 此時,又有人來回說:“拘風院里的人來說大奶奶病了,想請個大夫去?!?/br> 秦夫人直皺眉,“方才瞧著她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這會子就病了?真真晦氣。家里就有大夫,還想那里請去的。讓劉大夫瞧去就是了?!?/br> 將軍府里的確有位大夫,但府里的主子們從不讓他瞧,只下人們不時問他要一兩劑湯藥吃的,由此可知其身份作用了。 而且這位劉大夫最是急功近利,為顯能耐,用虎狼之藥也是有的。 只說這位劉大夫給柳依依診過脈息后,斷是風寒之癥,又因是頭回給府里主子瞧病,越發想要表示一番,就一氣在方子上寫些麻黃和構櫞等體虛者忌用,慎用之藥的。 吃了這方子長遠的會如何,可想而知的,但眼睛的效應卻是再好不過了的。 柳依依吃過藥后,發了一身汗,頓覺身上痛快了不少。 原先畫絹還要說劉大夫的事兒的,只是見柳依依的病吃了藥果然好了大半了,自然就丟開了。 再說秦夫人上房里。 韓悼滑從前頭回來用飯,就聽秦夫人問起花羨魚嫁妝的事兒來,答道:“這事兒你也不必多問,他們給你只管接過來就是了?!?/br> 秦夫人卻十分為難,道:“白眉赤眼的,這怎么好說拿就拿的。不說二太太太那里,就是老太太那里也說不過的??傆袀€說法才能名正言順不是?” 韓悼滑道:“這不是有現成的說法嗎?二太太去吃齋念佛去了,恐有人欺二奶奶她年輕不知世路,拐帶了她的嫁妝去。我們暫且代為保管?!?/br> 秦夫人遲疑道:“這真可行?” 韓悼滑不耐煩,道:“我說成就成,你趕緊辦就是了?!?/br> 過了晌午,秦夫人便打發林欣家的去瀾庭閣。 那時候柳夫人已到道心院去了,花羨魚正在寧氏屋里,和寧氏說家常的閑篇兒。 是麗娘來找的花羨魚。 花羨魚也不避諱寧氏,直接便道:“既然來了,你們只管開門讓他們搬去。只是你要記得囑咐她們,我那些嫁妝自抬來就隨手堆放那里了,還沒清點過,亂得很,讓她們小心些搬才好?!?/br> 聞言,寧氏和麗娘都是一愣,秦夫人說得雖然好聽,代為保管,可無論花羨魚如何的,還輪不到一個做伯母的代為保管侄兒媳婦嫁妝的。這不是明白擺著要染指了。 麗娘道:“這事兒,要不奶奶和爺商議商議,再定?” 花羨魚道:“不必了,這是我的嫁妝,就是爺也管不著的?!?/br> 麗娘無奈只得去了。 待麗娘走了,寧氏為花羨魚不平道:“不是我壞心挑撥,只是這事兒大太太做得實在沒道理了?!?/br> 花羨魚嘆息無聲道:“誰讓我們家沒個男人的?!?/br> 這話可真是說到寧氏心坎里去了,寧氏道:“可不是。沒了主心骨,腰桿都挺不直??赡愫臀覀儾煌?,你也是束哥兒他名正言順的妻,不比她柳依依低等的。你要想法兒把束哥兒留在你屋里,不怕以后沒人給你撐腰的。但你也要小心柳依依,別看她面上軟和,其實最是毒辣得很的?!?/br> 花羨魚搖搖頭,“她到底才是嫂子,我又是這樣一個出身的,如何爭得過她的。罷了,不說這些煩人心的事兒了。倒是嫂子你,今后如何打算的?” 寧氏苦笑道:“我一個孀居之人,還能有什么打算的?不過是有一日過一日罷了的?!?/br> 花羨魚道:“這如何能成的。就算嫂子不為自己打算的,也要為詩姐兒想想以后吧。對了詩姐兒呢?” 說起女兒來,寧氏心便軟了,“奶媽抱去歇中覺了,不過這時候也該起了?!闭f著,就讓人去抱韓詩來。 韓詩果然睡眼朦朧才起的樣子。寧氏抱著女兒好一頓可憐愛惜的。 花羨魚笑著直往韓詩身上放護身符等物的荷包上瞧去。 那荷包看起來舊舊的,荷包上的穗子也稀稀拉拉的,十分不起眼。 素日里常見的穗子,都是用絲線或絨線扎的,再在穗子頂上打個福結等樣式的絡子,便十分好看了。 可花羨魚瞧韓詩荷包上的穗子,和現下的都不一樣,大概有三個總穗子,每總穗子底下又分出四五個小穗子。 花羨魚不記得將軍府里有誰是擅長打這種穗子的,于是花羨魚對寧氏,道:“詩姐兒這荷包乍一看是舊的,可上頭繡法卻很是不一般。還有這穗子我也是頭一回見??啥际巧┳幼龅??” 寧氏笑道:“別的我可不敢當,就這穗子才是我打的。這穗子叫子母穗,做起來最是費眼神了。子母穗的難處就在母穗子上,最是容易亂了經緯的,亂了就不好看了。這還是我當年打的幾個,都給你們修大爺和詩兒配了荷包,就再沒動過了??上Т鬆斈莻€荷包沒出幾天就不知道被他丟哪里去了,只剩下詩兒這個了?!?/br> 花羨魚心頭一緊,緊忙道:“嫂子可否教教我,我上回在王府里就瞧見有人拿寶藍緞子繡金銀三多的荷包,配這樣的穗子,真真好看得緊?!?/br> 有人能瞧得上她的手藝,寧氏也高興,道:“可不是,當年我給大爺配的那個荷包也是這種樣式的?!?/br> 花羨魚說的那個荷包樣式,正是昨夜她和韓束挖到的那個,現下聽寧氏這般說,可見藏荷包的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韓修了。 罷了,花羨魚同寧氏又說了一會子學扎子母穗的事兒,便告辭了。 出了寧氏的院子,花羨魚腳下就急了,道:“珠兒你到前頭瞧瞧去,若是大爺不得閑就罷了,若得空,請他來一趟?!?/br> 珠兒答應著去了。 也就前后腳的功夫,花羨魚才回到琳瑯軒更衣,韓束也跟著來了。 珠兒道:“我才到二門上,就見爺往這里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