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劉平勛于是道:“對你縱有情絲萬千,終究逃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v有心與你私奔前程,從此比翼雙飛,但‘逃為妾’的苦,我又如何忍心讓你承受。不若自此了斷,各自嫁娶,方能圓滿?!?/br> 劉平勛說得是深情款款,讓程姑娘感傷之余,又不禁暗暗感嘆命運弄人。 程姑娘低泣道:“那又如何,只恨你從未問過我。于我而言,名分也不過是身外之物?!?/br> 劉平勛的那些話不過是花言巧語,沒想程姑娘卻當真了,唬得劉平勛連忙告辭,狼狽而逃。 ☆、第十五回公雞娶婦是非多,花羨魚巧保嫁妝(一) 發嫁了韓芳,轉眼就進了六月。 韓悼滑好不容易擺脫了漕運總督馮步明的糾纏,才要去找來韓悼靖依計部署私鹽販運之事,不曾想打發去的人連門兒還沒出,韓悼靖就自己來了。 韓悼滑見堂弟氣色不成氣色的,知道定有不可告人的事兒了,忙將侍候的人都打發遠了守著,又親自閉了門窗,這才問道:“怎么滿面晦氣的?” 韓悼靖哆嗦著從順袋中摸出一份文書來遞給韓悼滑,“這……這……實在不知……是福是禍??!” 韓悼滑接過來一看,上頭前半部是巡鹽御史大為稱贊韓悼靖為鹽法道期間的清廉,言辭鑿鑿;后半部是皇上親批韓悼靖為巡鹽御史輔佐的調令。 看罷,就是韓悼滑都不覺后怕。 竟然都不知韓悼靖何時便被巡鹽御史給盯上了。 幸虧韓悼靖為人鼠膽短視,若不是韓悼滑以提攜之恩相逼,他也不敢助韓悼滑做下這等殺頭的勾當。 韓悼滑也暗暗慶幸,幸得花景途歸來便大病至今未愈,使得未在此前便著急行事了。 有巡鹽御史這鎮山太歲在,折了花景途和韓悼靖事小,賠上那些他好不容易存來的鹽才麻煩,那幾個亡命之徒怕是不會再賒欠給他鹽了。 “還好,還好?!表n悼滑不住暗自安慰,鎮定了心神后才問韓悼靖道:“你真沒作甚引的他來查你?” 韓悼靖哭喪道:“我還敢作甚的?自從走馬上任,我便處處小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多一步我都不敢走的?!?/br> 韓悼滑知道這位堂弟說的是大實話,韓悼靖的政績歷來走中庸之道,但在鹽務腐敗蠧蝕猖獗的今日,他還能一身清潔,已是難能可貴了的,也難怪巡鹽御史會對韓悼靖贊賞有加。 想明白這里頭的關節,韓悼滑長嘆一氣,韓悼靖一離任,他韓悼滑所有計劃都要胎死腹中,只因再難找出這樣再適合不過的人選,暗中打通販運私鹽關卡了。 可也不能不讓韓悼靖去,皇上親批的調令,誰都不敢不遵從。 無奈之下,韓悼滑只得道:“也罷,既然是皇上親批,日后的前程少不了你的??扇グ輹^御史大人了?” 其實韓悼靖也不想幫韓悼滑冒那等風險的,有多遠就想離韓悼滑多遠的,只是調令下來他不知到底是福是禍,這才來問韓悼滑。 如今既然聽說是大有前程的事兒,韓悼靖如何還能猶豫,就是韓悼滑不說,他也會欣然領命了。 “接到調函時,便趕緊去拜了?!表n悼靖道。 韓悼滑一手撐在腮下,些許勞乏淡淡,慢慢闔眼養神,隨口道:“他可有說是因何提攜的你?” 韓悼靖此時早已丟開惶惶,滿面得意道:“大人說,若不是傅老大人鼎力推薦,他也是不知道我的?!?/br> “傅老大人?”韓悼滑倏然睜開眼來,“哪個傅老大人?” 韓悼靖想了一會子,道:“聽說是當年中三省河工道監察御史……” 話猶未完,就聽韓悼滑道:“可是叫傅廣安的?” 韓悼靖似乎也拿不準,遲疑道:“好像是,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韓悼滑卻忽然懊惱道:“我說怎的當日聽說他時,會這般耳熟。我那時竟沒想起來,原來就是他?!?/br> “誰?大哥說的到底是誰?可是和我們家相熟的?”韓悼靖急忙問道。 韓悼滑哼了一聲,道:“的確是有些交情。也的確除了他沒人會同巡鹽御史這食古不化的相交甚好了?!?/br> 韓悼靖絞盡腦汁想這傅廣安到底是何許人,回頭也好去道謝的。 見韓悼靖這副模樣,韓悼滑冷笑道:“你就別費那心思了,人不過是謝你救了他學生罷了。若有心一路提攜你往高處走,也不會等到今日的?!?/br> 沒錯,這傅廣安正是傅老爺子。 話說當日韓束和潘青云要前去拜會巡鹽御史,正好遇上來給巡鹽御史投貼問安的傅澤明,這才知道原來傅老爺子和巡鹽御史相交甚好。 那年傅澤明在鮮意坊遇上花景貴套話,就因傅老爺子在那設宴款請的,就是這位巡鹽御史。 既然有此門路,韓束自然不會放過的,幾番上門力求傅老爺子出面相幫,這才有了今日的結果。 韓悼靖不知道這些,自然是越發糊涂了,“救他學生?我何曾做過這事兒了?” 韓悼滑以為傅老爺子是真心感激的韓悼靖,這才向巡鹽御史極力推薦,以報答韓悼靖對花景途的救命之恩。這才歪帶正著地壞了他韓悼滑的事兒。 讓韓悼滑十分懊悔如果當日能記起來傅老爺子到底是什么人,便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陷害花景途,而另改他法了。 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而造成功虧一簣,韓悼滑心內甚是煩悶,那里還有心思給韓悼靖解惑答疑,隨手打發韓悼靖走后,韓悼滑一人在外書房中摔了一屋子的東西。 到了晚上,韓悼滑回上房聽秦夫人說起韓束成親的事宜,這才稍稍覺著好過些,暗道:“幸得當日靈機一動,現下私鹽一途雖暫且是不能動了,卻還有花家的半壁家財在手。二十萬兩白銀,足以維系軍中一年所需,還能再添置些馬匹刀槍的?!?/br> 秦夫人和韓涵因耐著性子等了大半個月,眼見韓束成親的日子就要近了,花家卻仍舊不見半分動靜,一概以花景途病重為由,打發了多少事兒的。 “娘,我說了吧,他們家是指望不上了的?!表n涵道。 秦夫人端著茶盞卻不吃,心內盤算了半天,道:“別急,娘這有的是手段,不怕他們不聽使喚?!?/br> 韓涵忙問:“娘還有什么法子?” 秦夫人冷笑道:“你就等著瞧吧?!?/br> 過一日,秦夫人請來柳夫人一塊到??堤萌?。 給韓太夫人問了安后,秦夫人便奔正事兒去了,“大老爺給束哥兒擇期時,那位大師便明言柳丫頭和羨丫頭命格最奇,只可同日同時進門,萬不可分先后大小,只能平起平坐,不然日后家宅難得安寧?!?/br> 柳夫人道:“大師真這般說?” 秦夫人笑道:“這如何撒得謊的?!?/br> 柳夫人又問道:“同日就罷了,還要同時?束哥兒又沒別的兄弟了的,這讓束哥兒如何分得開身去一一迎親?” 秦夫人道:“可不是。要是為此錯過了吉時,更觸霉頭?!?/br> 韓太夫人都不禁點頭了。 柳夫人是個沒主意,只問道:“那該怎么辦?” 秦夫人見是時候了,便將想好的法子說出來,“我聽說閩地有一種習俗,但凡家中兒郎不在,娶媳便以公雞代之也是可行的?!?/br> “公雞娶婦?”不說柳夫人,就是韓太夫人聽了都皺眉。 秦夫人看了眼韓太夫人,后對柳夫人道:“二太太也不必諸多顧慮,這法子既然是我提出的,自然也由我們這房來執這禮就是了?!?/br> 柳夫人聽都沒聽完便大聲否決道:“這如何使得。凡事還是以長幼之序而論的好。依依為長房兒媳,自當是長嫂,日后更是我們家當家主母,若讓人知道她是被只公雞娶進門兒的,讓她拿什么臉面當家作主的?!?/br> 韓太夫人面上不悅之色愈發了,秦夫人也被柳夫人這一句柳依依是當家主母的話,刺得不舒坦了。 “那依你說,該如何?”韓太夫人道。 柳夫人想都沒想,便道:“只要能進我們家的門兒,就是花家的福分了,那里還敢抱怨到底是什么東西娶的他們家女兒進門兒?!?/br> 韓太夫人冷哼道:“那羨丫頭臉面又該如何?” 柳夫人理所當然道:“她日后又不用主持中饋,應酬人情往來的,怕什么有臉沒臉的?” 韓太夫人冷聲道:“你以為羨丫頭沒了臉面,你就還有皮臉剩下的?你別忘了,羨丫頭進的可是你們家的門兒。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日后你能指望的就只有羨丫頭了,你還不知道親近和睦,反倒現在便安心作踐起來。那日老無所依了,你才知道后悔?!?/br> 柳夫人被罵得不敢抬頭,但卻敢咕噥著回嘴,“誰會指望她去的。我兒子日后可是明威大將軍,依依就是將軍府的主母?!?/br> 因隔著一個秦夫人,韓太夫人倒是沒聽得太清楚,就算聽清楚了韓太夫人也當沒聽見,別以為韓太夫人瞧不出來秦夫人的有心使壞。 所在秦夫人聽見柳夫人說的話后,險些便沖口而出,下死勁兒啐柳夫人,“好個癡心妄想的下流娘兒們,當我們一家子都是死人了不成?在我面前都敢這樣了,背地里還不知道怎么算計我們家的?!?/br> 秦夫人忙捂嘴,暗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必同她一般見識的?!?/br> 想罷,秦夫人穩住了氣息,這才又道:“那依老太太說,該如何才好?” 韓太夫人思忖了半晌,也沒個兩全的辦法,只得道:“此事改日再說?!?/br> 可讓韓太夫人沒想的是,這里還沒個定論,府里便有人傳了,都說二房要拿公雞娶婦,不把花羨魚當正經兒媳婦來待了。 韓太夫人聽說后氣得不輕,著實下狠手打殺了幾個,這才沒傳得沸沸揚揚的。 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韓束聽說后道:“嬸子通情達理,我們長房也不能有失公允。既然公雞迎娶了羨魚meimei,回頭得讓公雞與柳meimei洞房,這才公平?!?/br> 這次韓太夫人倒是放任了,府里多少人傳說,今后柳依依只能和公雞同房了的。 柳依依氣得直問柳夫人,“公雞娶婦,這到底是誰出的餿主意?” ☆、第十五回公雞娶婦是非多,花羨魚巧保嫁妝(二) 柳夫人也是沒想到,原先大好之局會變成這般進退維谷的形景,道:“這法子自然是大太太他們想來的??烧l不說這法子好的。要不是好歹讓我聽見了,被公雞迎親的就是你了。要是這樣,以后你還能有什么臉面的?再要當家時,那起子小人還如何能服你的?!?/br> 柳依依道:“那也不能讓我同一只公雞洞房的呀?!?/br> 柳夫人卻不以為然,道:“這有什么的,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大天亮了就過去的事兒?;w魚還能把束哥兒困在她屋里一輩子不成。就算她花羨魚敢的,大老爺和大太太那里就頭一個不答應。那時候不用你著急,大老爺和大太太就比誰都急的?!?/br> 柳夫人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的,無論如何都要先保住面子,里子以后再慢慢找回來。 “但愿是如此吧?!绷酪篱L嘆一氣道。 柳依依說是那般說的,但一想到要同一只公雞拜堂成親,她愈發不能同意的。 以柳依依的算計,雖說不能當日洞房花燭,但只要以后和韓束情投意合,夜夜皆是洞房花燭時。 所以關鍵還在韓束身上。 就在柳氏姑侄商議著如何兩害相較取其輕時,府里來了兩個??ね醺呐?。 只因本省總督誥命亡故,秦夫人親去打祭了,韓太夫人只得把人叫來跟前說話。 這兩個女人來時是喜氣洋洋的,走時也未減半分。 只是在那兩個女人走后,韓太夫人便往攔風居去了。 自從花家出那件事兒后,便整日關門閉戶的,比往日蕭條了不少,卻也比別處省事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