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黃嬤嬤想起柳夫人給韓芳和柳依依備的那些嫁妝,是恨不得拿石鎖那么大的鎖,鎖上那些箱籠提桶的,誰都不能動。 所以黃嬤嬤一時也沒話答言了,就干笑著同顧媽和麗娘出去了。 出了瀾庭閣的院門,顧媽和麗娘果然連門鎖都沒有,就這么左右一掩,便去了。 黃嬤嬤想到里頭的堆成小山一般的東西,心里直咒:“不鎖也好,看家里那個不長眼的直接就往里頭摸了,那時候要是不見了什么好東西的,他們家才知道什么叫‘啞巴吃黃連’?!?/br> 想到這,黃嬤嬤一個激靈,呢喃道:“啞巴吃黃連?”才說完就一拍手,仿若喜從天降般,直道:“哎喲,我怎么就沒想到的?!闭f著,忙忙就往柳夫人上房里去的。 彼時,柳夫人歇中覺才起,黃嬤嬤賊兮兮地就來見了。 柳夫人見是黃嬤嬤,便問道:“可是在外頭找著依依發嫁的房舍了?” 黃嬤嬤忙道:“那倒還沒瞧見合適的。老奴是才從瀾庭閣里來的,有些要緊事兒要回明太太?!?/br> 柳夫人一聽就沒多大精神理會,道:“可是他們在你面前說什么是非了?埋怨院子???還是嫌棄收拾簡單了,不能入他們的眼?” 黃嬤嬤道:“他們家是什么門第出身的,能進將軍府的門兒已經是他們家天大的福分了,那里還敢有怨言的。老奴說的是別的事兒,天大的好事兒,保準太太聽了就高興?!?/br> 柳夫人還是不以為然,道:“為給兩個丫頭備嫁妝,我愁得好些日子沒好覺了。要是你能給個我發財法子,才算是好事兒,我才能高興?!?/br> 黃嬤嬤拍手笑道:“這都被太太給說準了?!?/br> 柳夫人一愣,“怎么?你還真有發財的路子了?” 黃嬤嬤忙給柳夫人使眼色。 柳夫人會意,立時將屋里的人都打發了出去,黃嬤嬤這才湊柳夫人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一通說。 聽罷,“他們家真有這么些好東西?”柳夫人詫異道,“看他們家當初來的時候,就沒幾箱籠子家當,怎么這會子就有這么些東西了?” 黃嬤嬤道:“有什么是難得過銀子的,只要有了銀子,還有什么是買不到手的?!?/br> “可就算是如此又如何?同我要發財什么相干的?”柳夫人不解道。 黃嬤嬤又看了眼四周,道:“既然是他們自己故作大方招賊的,我們又何必同他們客氣的。與其不知會便宜家里那個貪心的,不如太太拿了來,給姑娘們湊嫁妝的,太太也得體面。等他們發現少東西了,只會怨別人,可是他們家說的沒有疑心婆家的道理,所以定不敢疑上太太來的。如此一來,只有不了了之的道理?!?/br> 可不論怎么說,這到底是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事,柳夫人一時也不敢答應。 黃嬤嬤便淌眼抹淚道:“老奴也知道這種事兒要是吵出去了,沒個好名聲??商仓?,府里大房那些人都是富貴心勢利眼的,我們姑娘若是沒些體面東西過去打點人,指不定在大房要受什么氣的。想起這些,我心里就難受得緊?!?/br> 柳夫人聽黃嬤嬤這話也覺著心酸,罵道:“莫說依依,那起子偷jian?;?,連我都敢不放眼里的?!?/br> 見柳夫人似乎也有了意思,黃嬤嬤越發下力氣攛掇,最后柳夫人雖覺得不妥,但到底是還答應,只是一再囑咐黃嬤嬤,“依依的嫁妝也不缺什么了,只是少些首飾,哪怕是累金絲的都成了,所以你也不必往大件上搬,那些扎眼?!?/br> 黃嬤嬤聽了直答應是。 就在柳夫人和黃嬤嬤密議行竊之事,在前頭韓束外書房里,韓束和潘青云也在商議事兒。 潘青云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全然沒有半點公門侯府家公子的行止,“巡鹽御史正好在,若是別的人我就一封告密信故去,管他是誰都得乖乖從鹽法道的位置上下來,還有什么不了之局的?可惜啊,可惜,那是你堂叔,我是既要保住他性命,還要不損害他官聲,就怕你們家都受他帶累了,百般顧忌的。是硬的來不了,暗的又使不通,我是黔驢技窮了,真沒法子了?!?/br> 說著,潘青云就越發像攤爛泥一般躺椅子里了。 韓束何嘗不知道是為難的人,只是事情越查,發覺這里頭還正如花羨魚所說的,這韓悼靖真是里頭的關鍵。 韓束自然不敢再掉以輕心,一心只剩下怎么把韓悼靖從那位置弄下來。 就在這時候,外書房對面的傳來管事兒罵人的聲音,“就這么點事兒你都干不來,還要你何用。要不是你爹背地里幾次三番地求我,我是不敢要你這蠢貨的?!?/br> 隨后就聽有人啼哭道:“我已經使勁兒干活了,可不知道怎么的,那東西它就是拉不下來?!?/br> 只聽管事兒的又道:“說你蠢,還真是蠢得腦子都沒了。既然拉不下來,就不懂往上挑一挑的?” 潘青云來時便見將軍府上下一派忙亂喜慶的景象,直嬉皮笑臉地取笑韓束道:“聽說你的好日子可近了,別人都是一次只能娶一人回來,你倒好一口氣就娶了倆?” 韓束就似沒聽見潘青云的取笑,直在咕噥什么,“拉不下來,就往上調一調的?!闭f著,韓束一掌重重拍在案上,嚇潘青云一大跳直嚷嚷道:“你魔怔了不成?!?/br> 韓束卻一時欣喜若狂,道:“可見是我們都鉆牛角尖里去了。既然下不來,可不就是干脆捧上去就是了?!?/br> 潘青云被韓束這沒頭腦的話,鬧得越發不明白了。 韓束卻又道:“走,你我拜訪巡鹽御史去?!?/br> 潘青云道:“找他做什么去?能不成你真要發狠了,彈劾告密你堂叔不成?” 韓束笑道:“那能的,你隨我來便是,我自有道理?!?/br> 到了夜里,再說回柳夫人這里。 等外頭都落鑰了,上夜的婆子走一圈后,柳夫人和黃嬤嬤才敢從上房出來,提著只比豆粒大不了多少的燈火,躲躲閃閃地往瀾庭閣去。 進瀾庭閣去后,柳夫人和黃嬤嬤都不敢久留,也是害怕的緣故,那里還顧得上先前說好的要什么不要什么的,就近抓住什么就拿什么了,拿完須臾都不敢留便逃了。 又回到上房,柳夫人覺著心跳直蹦蹦,鬧半天靜不下來。 再看到底拿的是什么回來了? 竟然是一對金鑲玉的玉如意。 東西是好東西,可柳夫人和黃嬤嬤都沒心思開懷,把東西藏好,便胡亂睡了。 次日起來,柳夫人命黃嬤嬤趕緊出去打聽,有什么風聲不曾。 這做賊心虛的兩人,就這么提心吊膽的觀望了兩日,只見花家人除了去丈量房屋尺寸,好買床桌器具的家什外,便再沒動靜了。 柳夫人和黃嬤嬤一時就放心了,賊膽也大了。 黃嬤嬤施施然道:“太太,我說了吧,他們家就凈是些糊涂東西。只怕里頭的東西,都被搬空他們還不知道的?!?/br> 柳夫人也以為是,“我原說要給依依拿套頭面的,你卻拿對如玉回來,我看今夜再去一回才成?!?/br> 那一夜,柳夫人和黃嬤嬤便又去,這回是輕車熟路了,在里頭挑挑揀揀的好半天,拿了一套金玉觀音滿池蓮的頭面,又拿了兩副金項圈,別的首飾也拿了不少,就連擺件也要的,最后到底是都拿不動了,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其實這兩人都不知道,去丈量房屋的人早清點過放里頭的東西了,回去就回花羨魚說少了一對玉如意。 花羨魚知道后,笑道:“好,明天你尋個緣故再去一回,若發現又少東西,就找個口頭把瀾庭閣上房的門鎖了,我還得留點東西給巴巴等著我嫁妝的那家人瞧呢?!?/br> 所以當柳夫人和黃嬤嬤第三回再去瀾庭閣時,發現門上鎖了再進不去了,直懊悔,“可見是他們總算發現少東西了。早知道他們明知不見東西也不敢聲張的,只會鎖門而已,昨天夜里就該把那尊送子觀音也一塊拿了。怪可惜了的?!?/br> ☆、第十四回花羨魚韓束約法,韓芳婚配中山狼(九) 韓芳出閣的前兩日,柳夫人這才把韓芳的嫁妝挑挑揀揀地預備了五抬,加上秦夫人從公中庫房中拿來的二十抬,攏共二十五抬。 二十五抬嫁妝對于一個庶出女兒來說也是夠了的,可韓芳還出身將軍府,所以二十五抬的嫁妝還是略顯單薄了。 柳夫人卻覺著不少了,她為柳依依預備的嫁妝也不過二十六抬。 若不是秦夫人送來的東西都拿紅紙貼住了,柳夫人還想一一打開挑些出來給柳依依。 這已經讓柳夫人半宿睡不踏實了,一夜都在可惜那些嫁妝了。 待到姑娘們來給韓芳添妝,韓涵能從初透閣里出來一日了。 韓涵早聽說柳依依要嫁入他們長房,鬧自然是鬧過了,只是秦夫人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只要柳依依在我們家手上,還愁沒報仇的機會?”韓涵這才隱忍了下來。 被禁足在初透閣的這些,韓涵也并非完全沒長進,最起碼火爆的性子收斂了不少。 這日,韓芳屋里比往日熱鬧不少。 韓氏族里的姑娘們,楚家也來了人,還有一些素日里和韓涵親厚的別家姑娘,花羨魚自然也在。 這里你添一個荷包,我送一支花簪,那里我贈一塊帕子,你送一個同心結。 都是些小姑娘們手里的小玩意。 花羨魚雖然能拿出更好的東西,但實在不必出這風頭,所以她添的是一條宮絳,很不打眼。 只是若有人有心要刁難,如何中庸別人也挑的出理兒來。 韓芳早聽說府里傳花羨魚嫁妝不菲,光壓箱錢就有二十萬兩銀子,再瞧瞧自己的,先不論備下的嫁妝都是些什么,就說壓箱錢,就只有一千兩銀子,還是秦夫人從公中撥來的,柳夫人那里半文沒有。 還有不知道地處那個犄角旮旯里的田莊一個,也是家里公中的。 宅院也只有一所就在城郊,韓芳也是聽都沒聽說過的,還不知道那房子如今住的是人是鬼。 最后還有典當行一間,原是韓太夫人的嫁妝。 這些加起來,都沒一萬兩銀子。 讓韓芳怎么服氣的,所以見花羨魚拿來的不過是宮絳,便笑道:“今日別人的就罷了,我最想看的就是我們家花姑娘,會給我添什么。你們不知道,我們花姑娘家有珠田千畝,甲富一方,眼看也是要出閣了的,備下的嫁妝聽說壓箱錢就有二十萬兩銀子。真真是不得了的??稍趺吹轿疫@,花姑娘就拿一條宮絳就打發我了?” 花羨魚雖說是答應了嫁韓束,可眼看著日子一日一日地近了,讓她不禁總想起前世來,多少抗拒日益劇增,煩躁不安也是越發明顯了的。 所以聽了韓芳這話,花羨魚一時就收不住性子,直接道:“我倒是想給你好的,就怕你又把麟角香珠當魚目,給狗戴了?!?/br> 韓芳沒想花羨魚敢在這時候給她難堪,一時又羞又惱,急得一頭一面漲紅,才要說話挽回面子,這時就聽從外頭傳來聲音,“這般說,我這絲絳,jiejie也是看不上了的?!?/br> 屋里眾位姑娘回頭,只見韓涵從外頭進來。 韓涵身著牙色的通袖衫,下頭是湘妃色的馬面裙,上頭所繡的樣式也都很素,和舊時韓涵所喜歡的金光奪目的裝扮,大相徑庭,眾人皆有些愕然。 再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事關韓涵的流言蜚語,姑娘們中不少人還是可憐她的,便不說話了。 而韓芳因韓涵對她有些積威,這時候也只剩下訕訕,不敢答言。 只柳依依以為她日后是要嫁進長房當家的,現在就該立些威望了,所以她這時候站出來道:“原不過是芳jiejie的一句玩笑話,羨meimei卻真當了,還當場不給芳jiejie好臉,就不應該了?!?/br> 連韓芳花羨魚都一氣之下不留臉面了,柳依依此番敢出來就是自討欺辱。 就聽花羨魚冷笑道:“以為柳jiejie是得了便宜就便不聲張的人了,如今看來也是個‘得了便宜又賣乖’的。當日我們家給芳jiejie和柳jiejie的麟角香珠,如今都成柳jiejie的嫁妝了吧。柳jiejie自然把芳jiejie的話都當玩笑話聽了?!?/br> 柳依依一愣,“麟角香珠,什么麟角香珠?”她還真不知道。 那天柳依依和韓芳的麟角香珠,都被柳夫人收了起來,再沒誰見過的,柳依依能知道就怪了。 韓芳經花羨魚這一提,果然才想起自己還有這樣一件貴重的首飾。 再一想,柳夫人進來的確一回都沒提過還她麟角香珠的事兒,所以韓芳心下也急了,忙問柳依依道:“母親果然把我的也給了你?” 柳依依道:“我真不知?!绷蛉私o她備的都有什么東西,柳依依是真不知道的。 只因柳夫人唯恐別人知道柳依依都有什么嫁妝,被人說對庶女不公,有失偏頗,所以不論是柳依依的嫁妝,還是韓芳的,都一勢上鎖了不給知道。 唯恐柳依依年輕沒城府,被人一問便什么都說了,所以除了柳夫人身邊的心腹,沒誰知道柳依依和韓芳的嫁妝都有些什么。 這功夫韓涵邁腿進來了,冷笑道:“這等好東西,得了也說不知道了,那里還有再吐出來的道理?!?/br> 韓芳心里的火就這么被挑了起來,可縱然滿心怒火,韓芳面上卻作落淚狀,道:“自你來我們家,多少好東西我是沒讓過你的?那麟角香珠你若喜歡,來告訴我,我也沒有不讓的。誰讓你到底家里是沒人了的,多少好東西都沒見過的??扇缃駯|西你要去了,卻還不告訴我這主人,卻為偷了?!?/br> 韓涵一旁又道:“可憐都還不知道的,有人不但是慣偷,還擅長栽贓陷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