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今生亦是如此,在迫使花景途為他韓悼滑所用之余,還可挾制花景途,令其不敢有二心。 花羨魚越想越是寒心,只可惜這番推斷沒人會信。 幾番權衡利弊之后,花羨魚以為如今能幫她的就只剩下韓束了,且事不宜遲。 可當花羨魚想要去找韓束時,聽說韓束已被罰禁在他院里了。 花羨魚打發麗娘取看望,雖不能見韓束,但府里上下都知道花羨魚將是他們家的大奶奶,所以看守韓束的人也不敢為難麗娘,再者麗娘出手大方,都得了銀子也就對麗娘夾帶藏私之舉,睜一眼閉一眼了。 而韓束身邊兩個大丫頭知時和遂心在珠花簪子之事后,一直明爭暗斗,現如今更是一心想要巴結花羨魚,對于麗娘所托傳話之事,便沒有不答應的了。 柳依依聽說花羨魚幾番打發人來要見韓束,得其門而入,卻還幾次三番打發人來,只以為這是花羨魚的懷柔之策,心下便有了顧忌,忙打發奶娘黃嬤嬤到韓束院外守著,打定主意要攪和了花羨魚的好事。 這還不算,柳依依唯恐韓束改變心意,又囑咐黃嬤嬤多多打點知時和遂心,令二婢在韓束說花羨魚的不是,以便韓束越發不耐煩花羨魚。 這般一來,縱是她柳依依不能阻止長房娶花羨魚作兒媳,卻也能讓韓束因此厭惡了花羨魚,日后就算他們成親了,韓束和花羨魚也不能夫妻和睦,她柳依依才能有機可趁。 柳依依算計得不錯,只可惜她忘了一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黃嬤嬤聽說讓她去打點知時和遂心,便直犯愁。 柳依依的吃穿脂粉一概是有數的,雖說每月也同韓府里別的姑娘一樣,還有一兩銀子的月銀,可一兩銀子那夠什么使的,所以這些年柳依依也沒能存下多少體己來。 如今柳依依雖有不少嫁妝了,可那都是柳夫人給備下,柳依依一日不發嫁,就一日到不了手上。 所以黃嬤嬤最后只得拿了幾塊碎銀子,湊一塊攏共也不到三兩銀子,才要去依柳依依的話行事,便見麗娘在韓束院外打點看守的小廝,一出手就五銀子。 黃嬤嬤頓時便覺著手里的三兩銀子,怎么都拿不出手了。 花家打點外頭的小廝都這個數了,更不能虧待知時和遂心這些得體面的丫頭了。 所以黃嬤嬤干脆將銀子往自己兜里一收,上去道:“我還當是誰呢,這般連臉面都不顧了。我們家未來姑爺都明說,還這么沒皮沒臉地上趕著倒貼,有人不知道臊,我都替她臊了?!?/br> 麗娘深知辦差要緊,不好和黃嬤嬤作口舌之爭,便故作未曾聽見。 就見知時從里頭出來,也是聽見了黃嬤嬤的話,只是這會子韓束交來的事兒才是首務也暫且不理會。 知時將一花樣子遞給麗娘后,道:“這帳子的樣式果然好,我們都描了一份,留著日后用?!绷T了,又道謝了一陣。 麗娘將花樣子收攏妥當,知時見黃嬤嬤還不走,一來想起韓太夫人對二房的態度,二則柳依依日后也不能是她正經主子的,便有心在麗娘面前投誠花羨魚的,道:“方才誰說誰上趕著倒貼的?也不知是誰為了死賴在我們家不出去,上吊投繯,無所不用的?!?/br> 黃嬤嬤立馬惱羞成怒,道:“你敢說二太太?!币幻嬲f,一面向四周的人大喊道:“你們可都聽見了,這賤丫頭竟然說嘴二太太?!?/br> 知時只顧著拿柳依依上吊那檔子事兒取笑了,竟忘了二太太前番才鬧過投繯的,一時也不敢多說了。 只麗娘不慌不忙道:“這就不知嬤嬤說的是那里的話,誰聽見知時姑娘說的是誰了?嬤嬤就替二太太認下這名頭了?!?/br> 知時連忙道:“可不是,真不知這老貨按的什么心?!?/br> “你……你……好個尖牙利嘴,仔細我回明了二太太,撕爛你們的嘴?!秉S嬤嬤大怒道。 麗娘又道:“就算你說上天去,也逃不出一個理兒?!闭f罷,一摔手便走了。 知時冷哼一聲,也轉身進去了。 獨留黃嬤嬤一人在那里氣得直跳腳。 至于黃嬤嬤回去后如何一個添油加醋法,暫且不說。 只說麗娘將東西帶回攔風居,花羨魚從花樣子里取出一小紙卷來。 這小紙卷正是韓束給花羨魚的話。 韓束讓花羨魚去找泰定伯之子潘青云。 花羨魚得知后,忙請來傅澤明和花淵魚。 傅澤明看過紙卷后,道:“德謹果然留有后手?!?/br> 罷了,傅澤明和花淵魚直往泰定府去,誰知潘青云卻不在府里,兩人只得又到軍中去,這才找著潘青云。 然,潘青云并未給他們帶來好消息。 “沒想到這韓悼靖竟這般油鹽不進的?!迸饲嘣七浦斓?,“依德謹的意思,我已幾番打發人去試其口風,就連我們家伯爺的名頭我都私自用上了,他還是不為所動?!?/br> 花淵魚忙道:“可是他嫌銀子少了?只要能救出家父,花家愿傾家蕩產?!?/br> 潘青云搖搖頭,狀似有心又似無意般,道:“只怕他意并不在這上頭?!?/br> 可惜不論是傅澤明,還是花淵魚都不曾經歷過多少事兒,故而沒能聽出這里頭的話外之話來。 “那他到底想要甚?”花淵魚急問道。 潘青云又搖頭了,“就算他真別有所求,如今也來不及去由他賣弄了。今歲皇上親點的巡鹽御史眼看便至,此時再不打算起來,待御史一至再想法子也枉然了?!?/br> 這種節骨眼上的事兒,韓悼滑自然是比他們幾個小的都清楚,故而忽然決定兩日后便到攔風居來提親,可見事情是迫在眉睫了。 楚氏和康敏自然也是想救花景途的,可以這樣的救法,到底還是讓她們遲疑再三。 傅澤明恨不得現下便開考,早日榜上有名,一朝為官,助花家一臂之力。 最后還是傅老爺子喟嘆道:“此番將軍府所承風險不小,可見也是再別無他法了的。也罷,只能說是我們家同阿羨這孩子是有緣無分?!?/br> “祖父?!备禎擅髅腿惶ь^,不甘道。 傅老爺子合眼搖頭,道:“這便是命,人各有命?!?/br> 在碧紗櫥中,聽將傅老爺子的話后,花羨魚茫然惶恐。 到底還是逃不開,要重蹈覆轍了嗎? 就在眾人皆束手無策之時,韓束也知事情再無可挽留,在院中跪了一夜同韓太夫人認錯,但又說只愿娶花羨魚作他們二房的兒媳,不然便長跪不起。 康敏近來神傷不已,再聽說韓束這話后一時生出多少無名的火氣來,道:“定是覺著讓我們家阿羨做他們長房兒媳,有辱門楣了?!?/br> 只是若用心細想,便能明白韓束的苦心。 韓太夫人可是發話了的,一旦韓束成親,柳夫人從此便要去道心院吃齋念佛了。 沒了柳夫人頭上這重婆婆,寧氏又是個孀居的,花羨魚的確比嫁進長房輕省不少。 只花羨魚還體會出韓束的弦外之意來。 “可是束哥哥也察覺到什么事兒了?相比作二房兒媳,長房可就沒這般名正言順地cao控我了?!被w魚暗道。 而韓悼滑和秦夫人倒不十分戒飭韓束的擅作主張,因都深以為以花羨魚的出身作長房兒媳,的確是抬舉她了。 但既然韓束執意要壓花羨魚一頭,韓悼滑那里還會管花羨魚日后會是長房兒媳,還是二房的奶奶,只要她進了韓府的門,逃不出他韓悼滑的掌心便成了。 所以這事兒,長房并無多少話。 只柳夫人和柳依依聽說后,可不得了。 ☆、第十四回花羨魚韓束約法,韓芳婚配中山狼(四) 彼時,柳依依正說教黃嬤嬤,“和花家比家財,是眼見的胳膊粗不過大腿的。我讓你往表哥他丫頭跟前湊,打點得通就打點,打點不通,你只需看明涇渭,她們總不能都是一團和氣的。那時候只管撿她們中不和之處做文章,不愁拉攏不到她們中的一個?!?/br> 黃嬤嬤聽了點點頭,“姑娘說的是,可見是我氣糊涂了,未能想到這里。只是別人還罷了,這個知時牙尖嘴利又最得體面,多少人她都不放在眼里,只知一味地趨奉上意。是絕不能為姑娘所用了的?!?/br> 這奶娘是個什么性子,柳依依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現下黃嬤嬤這般貶謗知時,是個什么心思,柳依依勿用細想也明白的,于是道:“你也不用再添話了,我心清楚得很。那個知時,我看也是罷了的。她是早年大太太給表哥的通房,如今花羨魚要成她們大奶奶的風聲正緊,她有心巴結也是有的。你同她們這些趨炎附勢的計較什么。我瞧花羨魚也不是個能容人的,日后有花羨魚治她的時候。但表哥的另一個大丫頭遂心,你倒是可以去試一試的?!?/br> 黃嬤嬤得了話,便去了。 不一時,柳夫人似無頭蒼蠅一般,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地進來了。 柳依依忙上前去扶,“姑母?!?/br> 柳夫人一時就哭了起來,道?!耙酪滥阏f這怎生是好?這逆子真的是發狠要六親不認了。別人踩我們就罷了,他還跟著落井下石的?!?/br> 柳依依聽柳夫人這般一股腦沒頭沒尾的,自然聽不明白,便問柳夫人身邊的人。 柳夫人的丫頭便都如實說了。 聽明白原委后,柳依依雖不比柳夫人的張皇無措,但也氣急敗壞得緊,直問道:“表哥這是打算要把我置于何地?難不成先前定下的親事,他如今翻臉便要不認了?” 柳夫人立時就忘了哭,立眉瞋目道:“我決不答應。依依你才他三媒六聘定下了的嫡妻,有聘書為證,容不得這逆子他不認。也不知花家給這逆子施了什么鎮魘法,把他給迷得親疏不分,一味只認外人作親作父的,反倒把我這至親的娘給撇一邊去了?!?/br> 柳夫人是越說越氣,干脆使出幾分潑性來,“如今我也算是看清楚,瞧明白了,既然他們都這般往絕路上逼的,我又何必再為這府里上下的體面打算的。只要有我一日的命,這花家的女兒就別想進我們二房的門兒。就是作偏房我也是不答應的。到時候,看誰家更沒臉?!?/br> 柳依依知道縱有再粗的胳膊,也擰不過的大腿。柳夫人的氣話那里靠得住的。 就在柳依依坐立不安,著急上火之時,黃嬤嬤氣喘吁吁地從外面回來了,“姑……姑娘,束……束哥兒他……他……” 柳依依覺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道:“他又做什么了?” 黃嬤嬤使勁地喘了幾口氣,這才一口氣連著說清楚而來,“束哥兒他到老太太跟前懇請,讓姑娘你做他長房嫡妻?!?/br> 霎時,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韓束這是要做什么? 把花羨魚和柳依依的長幼之序,掉了個兒。 柳依依回過神來,忙問清楚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黃嬤嬤又道:“方才我過去,就聽說束哥兒到??堤萌チ?。后來我去??堤么蚵?,竟然聽說束哥兒要娶花三姑娘做他二房的嫡妻,反讓姑娘你做他長房正室?!?/br> “他為何要這般做?”柳依依急問道。 黃嬤嬤道:“老太太也問了,可束哥兒也不說出個道理來?!?/br> “那老太太她答應沒?”這回是柳夫人耐不住問了。 黃嬤嬤搖搖頭,“老太太一時也氣得不輕,直說束哥兒荒唐?!?/br> 柳夫人卻松了口氣,“阿彌陀佛。這事兒就是老太太她答應了,我也不能答應的。我只認依依一人?!?/br> 既然韓束不是想要悔婚,柳依依懸著的心便落下一半了,又忖度了起來,深以為她若能成長房兒媳,今后只會利大于弊。 不說別的只一樣,長媳當家既是孝道也是規矩,只要得了主持中饋之權,可就無一處不得便利的。 想著,柳依依看了柳夫人一眼,又心道:“只是此時姑母定不能答應的,還要再想一番說辭才好?!?/br> 也是柳依依一心要孤注一擲了,少時便想出多少哄柳夫人的話來,就聽柳依依道:“依我說,這回姑母真真是錯怪表哥了。表哥此番真是用心良苦的?!?/br> 柳夫人怔了怔,不解道:“這又是怎么說的?” 柳依依理了理思緒,道:“老太太可是發話了的,姑母日后要到道心院去吃齋念佛,修心養性。表哥和我雖不忍姑母從此青燈蒲團的孤苦,可老太太的意思實在難違。若從此花羨魚成了長房的兒媳,中饋之事一掌,那里會去管姑母佛堂的清苦,反正和她不相干??梢菗Q了我,我是定要日日念著記掛著姑母,主持中饋之余對姑母自然多有孝敬,且還會在時節得當之時,懇求老太太讓姑母出來。兩相一比,可見的長短,表哥這才要調換我和同花羨魚的長幼之序了?!?/br> 柳夫人聽了,覺著是有些道理,“這逆子真是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