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柳依依也是實在無計可施了,撿青花不留神之時便向韓束便跑去,一面跑還一面喊道:“表哥,束表哥?!?/br> 青花沒想到柳依依敢跑的,一時便沒能攔下。 韓束等人見柳依依這般朝他們而來,一時都有些不自在。 傅澤明和花淵魚都退了幾步,掉過面去。 韓束最是無法,只得道:“meimei趕緊車上去,大庭廣眾之下,你一個姑娘家如何使得?” 柳依依那里還有心思聽說韓束這些話的,只一氣道:“煩請表哥一會子去告訴姑母,依依年輕不知事兒,惹得老太太雷霆大怒。一會子家去要遲些才能見姑母了,待依依領了老太太的教訓再過去,讓姑母別掛心?!?/br> 韓束他們在留香閣雖影影綽綽聽說了水音軒的事兒,但到底不甚清楚,又聽柳依依這般說起來,自然要問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柳依依要的就是韓束這句話,自然不肯放過的,道:“說起來也不過是我和涵meimei不肯服輸之心作怪,為不給將軍府丟丑,涵meimei就說借了兩首別人鮮為人知的詩詞交差?!绷酪肋@是要將所有的罪過都往韓涵身上推了,因她知道只要有秦夫人在,縱然韓涵有天大的罪過,也能安然無恙。 罷了,柳依依又道:“其實我和涵meimei也沒打算真據為己有,只想在評詩時再給詩詞正名。只是后來我一想,此舉到底還是十分不應該,便只將空白紙張送了上去?!?/br> 反正花簽當時就被花羨魚燒了,上頭到底有些什么,也只能憑她柳依依說去了。 罷了,柳依依還惋惜道:“沒想到,羨meimei就這么忙忙便把我狀告到老太太跟前,這才鬧得了如今這般田地。她若是當下便來告訴我了,就沒這場誤會了……” 柳依依話猶未完,就聽韓束道:“依你所說,你們要行竊取之事,羨魚meimei還不該去告訴長輩了?” 那里傅澤明和花淵魚也是聽到了,就聽傅澤明重哼一聲,多少話都含在口中了,但柳依依到底是韓束的表妹,他一外人不好說話,只得就這么忍著。 而花淵魚也皺了皺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柳依依。 現代c國人的版權意識讓柳依依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以為是何大罪過,且她還認錯了,所以她才說得這般坦然。 卻不知讀書人最是深惡痛絕這等剽竊盜用他人之作的事。 ☆、第十三回陰差陽錯相思局,各人姻緣各有命(二) 見韓束如此一說,柳依依又是滿頭霧水,實在不明自己又是哪里說錯話了,忙道:“我并非說羨meimei這般做有錯,只是說她不該這般魯莽,到底是在外,鬧成如今這般田地,我和涵meimei固然沒得好,但丟的還不是將軍府的丑?;丶伊?多少說不得的,我和涵meimei也不能不認的?!?/br> 見柳依依這般避重就輕地推諉罪過,且還再三指摘花羨魚的不是,傅澤明本就不是什么好性的人,此時如何還按捺得住。 就聽傅澤明道:“到底誰對誰錯,只一面之詞都聽信不得。且三meimei絕非如此不知輕重的人,只怕這里頭絕非柳姑娘所說的這般簡單?!?/br> 柳依依抬頭看了傅澤明一眼,又底下頭抿了抿嘴,“以傅公子和羨meimei的情分,說出這話來的,也是情理之中?!?/br> 傅澤明眉宇一動,道:“柳姑娘這是在怨傅某依理不公,有失偏頗不成?且先不說三meimei的為人如何,就是看府上太夫人。就算三meimei她是年輕不知事兒的,難不成太夫人也是?” 柳依依倒是不畏與傅澤明一辯,只要鬧的越發,她才越好混淆視聽,先發制花羨魚,以便家去后爭取些主動。 只是韓束卻喝止了,“夠了,柳meimei你還是趕緊車上去吧。大庭廣眾之下,你一個為出閣的姑娘與人爭辯不休,成何體統?” 傅澤明冷哼道:“她但凡有羞恥之心,也不會廣而告之自己的竊賊行止了?!?/br> 柳依依理直氣壯道:“我知錯能改,敢作敢當,為何說不得。再者沒臉也是我一人沒臉。我只是做不來背后生事,鬧得大家都沒臉的事兒?!狈凑酪谰褪且鸦w魚攀扯上不是了。 把韓束和傅澤明給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是花淵魚一旁氣呼呼道:“當初我meimei說起時,我還只當meimei是危言聳聽了。如今我才算是看清柳姑娘的為人了?!?/br> 此時青花又得了韓太夫人的話,向韓束、傅澤明和花淵魚他們過來,道:“三位爺不必著急,老太太那里早有道理了。柳姑娘還是快請,老太太車上等著呢。不然奴婢們上手可沒輕沒重的?!?/br> 柳依依見幾個婆子將她圍上,忙向韓束求救,“表哥?!?/br> 韓束兩眉深鎖,早沒了應付她耐心,道:“你且先去吧?!?/br> 柳依依沒法子,只得跟青花走了。 柳依依跌跌絆絆地上了韓太夫人的車,就見車內韓太夫人肘著引枕,手握成拳撐在頭側,閉目養神。 柳依依自然不敢驚擾,默默坐一角,正要再想對策,就忽然聽韓太夫人道:“此番就是你不讓束哥兒給你遞話,我也會找你姑母來的。這家到底姓韓,不姓柳?!?/br> 韓太夫人后頭那句,讓柳依依心頭一窒。 此時將軍府車馬、人數已齊全,韓束一聲令下直往家里趕。 韓束和傅澤明、花淵魚騎馬緩行在車隊的一側,韓束道:“一會子慎卿還是去問詳細羨魚meimei了。這事兒我聽著便覺著非同小可。我們家老太太雖不理事多年了,但手段還有。若非事出突然,別無他法,老太太絕不會如此處置,以至于鬧得人盡皆知?!?/br> 傅澤明點點頭,“就這話?!?/br> “我這就去?!被Y魚立時調轉馬頭往花羨魚姊妹所在的車輛去。 半盞茶的功夫,花淵魚又回來了,輕聲對韓束和傅澤明道:“meimei說,這事兒誰都不許問,姨祖母自有道理?!?/br> 韓束和傅澤明對看了一眼,擔憂齊現兩人眼中。 傅澤明道:“可見這事兒是真不得了。我一外人不好在府上動作,還請德謹從中護持周全三meimei?!?/br> 韓束道:“就是子允不說,我亦不能讓羨魚meimei深陷其中了?!?/br> 回到將軍府,韓太夫人也不更衣,便先問秦夫人,“老大可在家?” 秦夫人回道:“聽說早上時得了件緊急軍務,又到衙門去了?!?/br> 韓太夫人面上一直不見霽色,道:“老大落衙了,讓他先過來我這一趟?!?/br> 秦夫人看了眼一直默默站一旁的柳依依,也不敢多問,輕應了聲,“是”。 后又聽韓太夫人對秦夫人道:“你去請你們二太太來?!?/br> 秦夫人怔了怔,因韓太夫人竟然讓她去請,而不是讓下人去,可見這事兒非同小可。 待秦夫人領來柳夫人后,韓太夫人讓秦夫人將一干丫頭仆婦都打發遠了,不許任何人近前來。 柳夫人見這般陣仗,心中越發不明所以了,暗道:“難不成是依依闖下什么禍事了?”可很快,柳夫人又將這念頭丟開了,只因她覺著柳依依是再安分乖巧不過了的,不可能闖禍。 待屋里只剩下她們三人時,韓太夫人問道:“你可知近來柳丫頭她都看什么書?” 柳夫人一愣,心道:“可是依依在詩會上沒能做出好詩來,丟將軍府的臉面了?” 于是柳夫人忙道:“誰不知道的,她還能看什么書的,翻來覆去也盡是些《女訓》《女四書》一類的。依我說的,女子就該如此,什么詩詞文章的,那都是外頭男兒的事兒,和她們姑娘什么相干,做不出來也是應該的?!?/br> 柳夫人一旁直頷首抿嘴,等待韓太夫人接下來質問詩詞的事兒。 可沒想韓太夫人卻只哼了一聲,端起手邊的蓋碗,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湯,道:“也好,如此賢淑的姑娘,我們家給副嫁妝,放出去也就不怕說不上人家了?!?/br> 柳依依一愣,她以為韓太夫人問過柳夫人后,定會質問起今日剽竊的事兒,這事兒她已讓韓涵一力承當了。韓涵有把柄在她柳依依手中,韓涵不敢不應下。 若韓太夫人再細問,柳依依已打定主意說花箋是空白的。 如此一來,她柳依依便再無半點不是了,頂天了就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可柳依依沒想到,韓太夫人會這般連問都不問,順著柳夫人的話說起她的親事來。 而韓太夫人這話太過難防,讓柳夫人一時沒能明白,期期艾艾道:“放……出去?放誰……出去說親?” 韓太夫人也不答柳夫人,只看著柳依依。 柳夫人豈能還不明白,慌忙道:“老……老太太,這……好好的,怎么就說起話來了。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家就剩下她這么一個了,我日后就只能指望她和束哥兒了?!?/br> 韓太夫人冷笑道:“韓家可不敢?!?/br> 柳夫人一驚,起身道:“老太太這是在說那里的氣話??墒且酪浪恢聝?,頂撞了老太太了?依依你還不趕緊來給老太太磕頭領罪的?!?/br> 柳依依幾步上前跪下,磕頭如搗蒜,柳夫人看著直心疼。 韓太夫人卻不為所動,道:“這幾個頭就當你還了我們家,養你這么些年的恩情了?!?/br> 柳依依的動作就是一頓。 柳夫人見韓太夫人這是執意不認柳依依了,忙跪下央告道:“老太太開恩,不論依依她做錯了什么事兒,求老太太看在我已家破人亡的娘家的情分上,饒過依依她這一回吧?!?/br> 韓太夫人道:“我若依了你,不知何時就該我們韓家家破人亡了?!?/br> 柳夫人頓時駭然。 而柳依依此時似乎已想到了根源了。 柳依依知道自古文字獄不少,多少文人墨客蒙冤受辱,株連九族的。 韓家如此忌諱莫深,可見ba九不離十是因如此了。 可要真是如此,她柳依依也知道不好解脫了。 柳依依不得不又回頭去苦思曹雪芹這首中秋詩,到底哪一處讓韓家忌諱到如廝到地步的。 這里就聽柳夫人顫顫巍巍道:“這怎么會的?我娘家早蒙冤昭雪了?!?/br> 柳夫人以為是當年柳家的案子又有了反復,韓太夫人唯恐韓家受牽連,這才急急把柳依依送出去。 韓太夫人依舊不說別的,接這柳夫人的話道:“那更好了,就越發該讓她出去嫁個好人家?!?/br> 柳夫人見韓太夫人是執意如此,一時也沒了法子,只得哭求道:“不瞞老太太說,當日我娘家嫂子眼看不中用了,心心念念的還是依依這孩子,苦苦哀求托我護佑依依。我亦在我嫂子跟前立了誓,只要我有命一日,就照看依依她一日,絕不讓她出去受委屈。如今老太太卻要讓依依她出去說人家,這讓我如何對得住我是死去娘家兄長和嫂子的臨終托孤?!?/br> 韓太夫人放下茶碗,起身站直步下腳踏,來至于柳夫人和柳依依跟前,半蹲下身子,俯看她們姑侄,道:“二太太既然這般放心不下,我自然也不好強人所難。韓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做主了?!?/br> 柳夫人以為韓太夫人松口了才要高興,卻又聽韓太夫人道:“我們家再貼一副嫁妝,準你再嫁,這不你們就有照應了,可好?” 韓太夫人當年一個年輕女子,就敢一力獨承將軍府上下,又豈是優柔寡斷,毫無魄力之輩。 但凡危及將軍府的,韓太夫人是絕不手軟的。 柳夫人是后來才嫁進將軍府的,那時秦夫人已在府中當家主事,自然沒領教過韓太夫人的手段。 所以柳夫人現下一聽韓太夫人這番無情無義的話,當下便氣血逆轉,厥了過去。 柳依依大驚失色,急喚道:“姑母,姑母。大夫,來人,快請大夫來?!?/br> 一直守在外不敢進來的秦夫人,聽見柳依依的呼救,進來一看。 韓太夫人對秦夫人,道:“也罷,你就去請大夫吧?!?/br> 秦夫人瞥了眼躺地上的柳夫人,忙忙打發人去請大夫。 韓太夫人又道:“好生送你們二太太回去。如今你們二太太病了,想來也沒心思收拾打掃屋子了。你們做妯娌的搭把手也是應該的。老大家的你就親自過去看著她們打掃,無比讓你們二太太院子上下里外,一丁點兒紙屑都不留?!?/br> 秦夫人知道韓太夫人這是在暗示她,二房院里從今往后,不許有只字片語。 柳依依原是想跟著柳夫人回去,韓太夫人卻道:“我讓你走了嗎?” 待到一屋子人又都散去了,韓太夫人壓著聲音道:“我也不管那詩是怎么來的,但從今我若又聽到什么風聲,可就不是把你聘出去這么簡單了,到時別怨我心狠手辣?!?/br> 柳依依被韓太夫人那因年邁而略顯渾濁的眼睛,盯視得背脊生寒,一時不慎竟跌坐在地。 韓太夫人這才放過了她,道:“姑娘家到底是紡績井臼才是首務。你去吧,從此好自為之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