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便見太妃笑道:“難為你有這心,只今日是你姑祖母生辰,你只該給她磕頭,我就不好喧賓奪主了?!?/br> 眾人笑過一回,都歸了座。 韓涵睨視了珍娘姊妹一回,珍娘不論是面上還是心內,自然都不過了。 秦夫人因見一時來了這么些姑娘,生怕有不周之處,忙又打發人將初透閣的綠蔭、留香,還有韓束的丫頭知時等人都叫了來侍候。 綠蔭和知時是大丫頭,自然比別人體面,秦夫人就讓她們這些大丫頭,給堂里的姑娘們獻茶獻果的。 說來也巧,正是知時給花羨魚獻的茶。 不說花羨魚見到知時恍惚了下,就是知時見到花羨魚也怔了一下。 茶獻罷,知時站花羨魚身后侍立著,深思默默的,可心里卻早不得安寧了,“那簪子怎么和當日不知爺從那里得來的那支這般相似?只是不能夠吧,許是物有相似罷了?!?/br> 知時心內說是這般說了,卻怎么都沒丟開。 此時,太妃正和姑娘們們說起,他們王府里的白梅開得好,有意要辦個尋春花會,邀請道:“到時,姑娘們可要都去?!?/br> 姑娘們聽了,自然是都高高興興答應了的。 只林蕊初聽了卻道:“若是只是賞花吃酒,未免單調,不若以梅為題,賦詩詞助興,這才雅?!?/br> 這下,韓涵那里還會不知林蕊初這是還不忘試探花羨魚姊妹的事兒的。 見如此,韓涵也忙贊同林蕊初的話。 太妃也是好詩詞的風雅之人,原來也有這意思,所以林蕊初這一提,她沒有不答應的了。 林蕊初見得逞,看向花羨魚姊妹,見她們兩人面上淡淡,不見多少興致,便問道:“前番羨meimei還嚷著要學詩詞,此番正好是機會,讓meimei一展這些時日所學了?!?/br> 聞言,花羨魚愣了愣,心內忙忖度,雖不明為何林蕊初會忽然指名提她,但此時此刻她也不好不回的,只得小心說道:“也不怕大家笑話。我和jiejie聽聞南都城中人人好詩詞,每每總能出口成詩詞。我們姊妹對這些很是不通,就只知道個起承轉合,平仄虛實的對法,就唯恐有朝一日碰上了這樣的雅事,我們姊妹作不是個一二三來,丟丑事小,壞了大伙的興致便不好了?!?/br> 林蕊初及時看了韓涵一眼。 韓涵會意地點點頭,道:“能知道這些就夠了,做不出來,大不了就多吃幾杯酒就是了,還能有誰笑話你的?” 眾人皆道就是這話。 花羨魚又道:“各位jiejie這樣說,自然是好意。只是俗語說‘入鄉隨俗’,沒得還是會作詩的好,所以那日我才央告了府里的jiejie們教我作詩詞??闪謏iejie卻謙稱作詩賦詞是男兒家的事兒,她不過是記得些前人佳作罷了,不敢說會作的。我一聽,果然是有些道理的,便又向兄長請教。兄長卻言,‘讀詩詞不破千首,莫要擅開口?!乙宦?,覺著是這話,可后來傅家哥哥又說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莫要妄自菲薄,大膽做起來,多與人講究討論,這才有長進?!@下可把我說糊涂了?!?/br> 花羨魚說到此處,眾人也笑了。 笑罷,太妃問花羨魚道:“那你到底聽誰了的?” 花羨魚嘆了一氣,道:“我只得去問父親。家父笑說兩位哥哥說的都有道理。不論作詩還是賦詞,總歸得有底蘊,故而前人詩作是要讀的,卻也不可雜了,只求能會心,方能得其中三昧。待到那時,就是不得上好之作,亦有幾分滋味了。再時常與人講究討論,就長進了?!?/br> 太妃聽了連連點頭,“嗯,你父親說的才是道理。不知你父親都讓你看了什么詩詞?” 花羨魚原來有意要說柳依依那幾首一鳴驚人之作的,可一想柳依依便在眼前,不好打草驚蛇的,花羨魚只得又另作了打算,將花氏藏書館中幾首就連喬中凱先生都贊許的詩作,誦了一遍。 在座眾人聽了,細細品賞皆贊不絕口的。 這時韓涵悄聲對林蕊初道:“你看,是多心了吧?!?/br> 林蕊初再不做聲了。 一旁的??ね跬蹂?,想了一會子,道:“這幾首我亦有耳聞,原是廣州花氏藏書館之作?;ㄊ??你們姊妹亦姓花,難不成那藏書館,原就是你們家的?” 花羨魚姊妹齊聲回道:“正是?!?/br> 王妃對太妃道:“當初母妃和王爺聽說藏書館的事兒,莫不道花家人此舉是功在千秋,利國利民的大好事?!?/br> 太妃連著點頭,對花羨魚和花玄魚道:“原來就是你們家。這樣人家出來的娃兒,竟還敢說不通詩詞?!绷T了,太妃又佯裝命令道:“那日你們定要來,還得有好詩,不然我可要重罰?!?/br> 花羨魚姊妹笑著起身領命。 此時有人來回說韓束跪經回來,還給韓太夫人求來了一串保安康的佛珠,。 太妃聽見,道:“可是束哥兒來了?他可是好些日子沒到我們王府去了?!?/br> 韓太夫人回道:“自廣東回來,便從軍投他父親麾下磨練去了?!?/br> 太妃也以為然,道:“嗯,虎父無犬子,這才是我們將門子弟應該的。也讓他進來我瞧瞧吧?!绷T了,太妃又看看四周,“在座都是他長輩,瞧著他長大的。姑娘們又都是他姊妹,都沒別人,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br> 少時,韓束略垂首躬身進來。 今日韓束是一身身二色金起花八團的箭袖,腰束金玉靈犀帶,腳上一雙粉底的朝靴,頭上是金翅紅纓的紫金冠,雋逸非常,英氣逼人。 林蕊初一時看得偷偷熏紅了臉面,赧然低下頭來,不禁想起她才來將軍府,初見韓束的景象來。 其實算起來,林蕊初沒比韓束小多少,不過相差一兩個月。 就在林蕊初十二歲那年,北都時氣嚴酷非常,林蕊初舊病新病不知添了多少,后來又聽說北都縣郊有人得了時疫,還有擴展之勢。當下秦夫人的jiejie——林秦氏,就修書給秦夫人,送林蕊初到將軍府休養身子。 那時候,韓悼滑正欲借機會親近林蕊初之父,就沒有不答應的。 林蕊初記得,她才到將軍府時,秦夫人讓府中兄弟姊妹與她廝見。 那時韓束雖未長成,稚氣尚在,可行事言談卻十分穩妥了,待女孩兒又是難得的容讓,可見品行端正。 林蕊初底子弱,初到南都城便有些水土不服了,又勾起她多少舊病來,一時間延醫問藥的,添了多少麻煩與人的。 雖說她林蕊初有秦夫人愛護憐惜,可到底是外人,所以多少就有些閑言碎語傳了,只是未能近林蕊初的耳。 有一回,林蕊初從秦夫人院里出來,正好聽到了這些背地里的話。 林蕊初是個有心,又有幾分傲氣,如何受得住這樣的閑話。 而當時韓束正好要去給秦夫人省晨也聽到,勸解林蕊初不必理會放寬心的話,讓林蕊初很是受用。 那時,林蕊初便對韓束上心了。 如今男孩兒已長成,秦夫人時常玩笑說要她林蕊初做兒媳婦的話,林蕊初雖面上羞臊,總說不依的話,但心里是早認準了韓束這個人的。 ☆、第十回 風波因起珠花簪,刁奴蓄險心欺人(一) 韓束向堂上太妃和王妃等人一一行過大禮,與太妃問答了幾句,將佛珠獻給韓太夫人,略辭便要身退的。 想來韓束原也是要干凈利索轉身退出去就是了,可最后到底沒能狠下心來,在回身時,悄悄往花羨魚所在之處看了一眼。 正是這一眼,眾人也不知韓束到底看見了什么,只見韓束的身形就此頓住了,都十分不明白的。 也唯有同花羨魚坐一處的柳依依和花玄魚,瞧得清楚了。 柳依依見韓束望來,正不明所以,就見韓束怔了怔,些許愕然便浮上顏面來,少時錯愕退去又無端喜歡了起來。 韓束面上幾度變換顏色,都不待柳依依體會明白的,又見韓束忽然掃見她們幾人身后的知時,所有的喜歡便又被汲汲皇皇所取代,腳下一陣匆忙這才退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柳依依有些茫然無措的,以為自己身上有何不妥了,忙低頭檢點的。 花羨魚亦覺莫名的,只是她比柳依依多了幾分鎮定,故而眾人只將眸光投向了無措的柳依依,以為韓束在看的是柳依依。 此般形景,林蕊初看在眼里,一時心頭難免郁郁。 然韓束的莫名,不止柳依依和花羨魚看到了,還有一人也瞧見了。 那就是站花羨魚她們身后伺候的知時。 誰也不知,韓束退出去??堤煤?,就往他自己院里去了。 見到韓束,有丫頭遂心緊忙上前,“爺可是要更衣?” 韓束兩眉緊鎖,道:“我只問你們,那日我給你們知時jiejie的珠花簪子,她存哪里了?” 丫頭們都十分不解,怎么好端端地問起這個來? 可知時把簪子扔了的事兒,丫頭們是都知道的,只是她們懼于知時是大丫頭,一時不敢說。 韓束也是問了老半天才知道,當下暗呼,“糟了,我果然沒瞧錯?!?/br> 罷了,韓束又匆匆忙忙要去找知時的。 而這里,知時和綠蔭得了秦夫人的吩咐,從上房出來辦事。 綠蔭是自小與知時一處耳磨廝鬢著長大的,平日里又無話不說,可見這兩人的情分和旁人都不同。 綠蔭正同知時說著秦夫人吩咐的事兒,半天沒見知時答言的,抬頭看,只見知時一幅神不守舍的樣子。 綠蔭便提醒道:“可是覺著身上怎么樣了?怎么恍恍惚惚的?今兒可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你可不要鬧出什么岔子來?” 知時回過神來,忙拉著綠蔭往人少處去,輕聲道:“方才花二姑娘頭上的珠花簪子,你可瞧見了?” 綠蔭最是有心在這些金銀首飾上頭,故而雖只是方才獻茶時草草掃的一眼,卻比誰都記得清楚,于是綠蔭道:“瞧見了,怎么了?” 知時不答,又問:“我知道你最是認得這些個的,你只告訴我說,那簪子到底是不是他們家二姑娘的?” 綠蔭越發不解知時的意思了,只是想起那日留香拿著簪子到攔風居去回來,說簪子果然是花家姑娘的這樣的話,所以便答道:“果真是他們家姑娘的?!?/br> 沒想知時聽了,低呼道:“那可不得了了?!?/br> 綠蔭忙道:“怎么就不得了了?你到底是說呀?!?/br> 知時又四下瞧了一會,這才道:“簪子既然是她的,可前些時日怎么會在我們爺手里了?” 綠蔭忙按住了知時的嘴,道:“這話可不能渾說,你可瞧仔細了?別弄錯了?!?/br> 知時扒開綠蔭的手,道:“起先我也以為是我瞧錯了,可方才就連我們爺都認出來了,如何還錯得了?!?/br> “我告訴你?!敝獣r就將那日的事兒說了一回,又道:“我們爺素日里最是端正的,忽然身上就有這東西了,拿著一路瞧還一路直犯呆病的。我便只當是他不知從那里得的不三不四的東西,不然怎會把我們爺迷成這樣??珊髞硪膊恢趺吹?,爺竟又把這簪子給了我。這種不清不楚的東西,我如何能要的,回頭我就扔了。這會子,卻在這里瞧見了,你說奇怪不奇怪的?” 綠蔭想起留香的話,恍然道:“原來這簪子是雪兒從你們那里拾來的,我還當是他們家的,讓留香送他們家去了??杉热徊皇撬麄兗业?,怎么又留下了?” 知時一聽,這里頭怎么又有留香的事兒了,只得又問。 綠蔭便將那日的事兒,一氣說了。 聽罷,知時氣呼呼道:“只怕這簪子真就是他們家的。在同我們的糊涂爺在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如今才敗露了?!?/br> 綠蔭一時也沒了主意了,道:“這事兒真不能渾說?!?/br> 知時道:“如何是我渾說的。不成,這事兒我是定要向大太太回明白的?!?/br> 綠蔭勸道:“我勸你還是趕緊作罷的好。如今花家雖在我們家住著,是外人,可明眼人都瞧得明白,老太太是如何看待他們家的。不說別的,只說他們家兩位姑娘,老太太是如何憐愛的?吃穿用度處處與我們姑娘一般無二,便是林姑娘都且靠后的,就連大太太都不敢置喙。你倒好,就這么空口白牙地去說他們家姑娘的不是。不說老太太是不能信你的,就是太太那里也不好如何處置她們,只能拿你作法。你這不是自尋其死嗎?” 知時不服道:“怎么就是我空口白牙了,我們爺就是證據?!?/br> 綠蔭搖頭道:“大爺既然不會同你說這簪子的來歷,那今日更不能站出來指說了?!?/br> 知時焦心道:“那該如何?難不成就這么憑他們去?” 綠蔭道:“那自然是不能的。你放心,別人不信,我們家姑娘卻是不能的。一會子,我拿話在我們姑娘和林姑娘跟前點幾句,林姑娘是個有心的,自然就明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