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見到花羨魚,嚴大嬤嬤向她招招手。 花羨魚忙過去,才要說話,嚴大嬤嬤卻讓她別做聲,領著她往東廂房去了。 到了東廂房,嚴大嬤嬤讓人絞了帕子,給花羨魚擦了把臉,十分慈愛的對花羨魚道:“如今羨姐兒可還會聽老婆子一句勸的?” 花羨魚忙道:“自然?!?/br> 嚴大嬤嬤嘆了口氣,“羨姐兒的心是好的,愛惜姊妹亦沒有錯?!?/br> 花羨魚一聽便知,嚴大嬤嬤是知道這事兒了。 嚴大嬤嬤知道了,那康老太太也一定知道了的,難怪黃氏此時會在上房里頭的。 花羨魚又想,“外祖母最是心疼我,此時定在里頭為我們姊妹做主的?!?/br> 這時,卻聽嚴大嬤嬤道:“只是羨姐兒不該大鬧了去?!?/br> 花羨魚有些不服氣,氣鼓鼓道:“她既然敢做了,還能怕被人鬧的?!?/br> 嚴大嬤嬤卻笑了,道:“你越性往大里鬧,老太太和你舅舅自然沒有不為你做主的理兒。太太得了教訓沒了臉,卻難免心里還有不服的。她只說一句不知道,沒人去告訴她的,再隨手拿個人吃幾板子就完事兒了。你們還能如何了她去?終究會鬧得你媽和你舅舅傷了兄妹感情。你舅舅素日是如何愛惜你們兄妹的,我也不必多說。兩家人因此而生分了去,你可忍心?到底得不償失了?!?/br> 花羨魚垂頭聽著,再沒答對的話了。 嚴大嬤嬤知道花羨魚明白過了,又道:“且縱然太太她有大錯,那也是你的長輩,一句不敬不孝,你便站不住腳了。我這樣說,你可服?” 花羨魚點點頭。 嚴大嬤嬤摸摸花羨魚的頭,道:“到底是一家子的親戚,那里來的深仇大恨。羨姐兒若是知道了這事兒,先不聲張,只拿著東西擺太太面前有理有據地說明白了,顧全了她的體面,就是太太心里還有鬼,也不敢再弄鬼了?!?/br> 花羨魚知道嚴大嬤嬤在教導她,所以十分受教的。 待花羨魚和嚴大嬤嬤從東廂房出來,黃氏正好灰頭土臉的也從上房出來了。 黃氏心中有氣,故而只當是要沒瞧見花羨魚的。 可花羨魚卻笑著過去給黃氏蹲福問安,后又道:“素日里,舅母最是勤儉持家的,家里家外無不井井有條,誰不說舅母好的??删四附K究只是一人之力,難免有一兩件是想不到的。這不,今里我去瞧我jiejie,就有人暗地里打量著舅母不得閑,是想不到她們這起作祟小人來的,竟敢為難我jiejie。只盼舅母為我們姊妹做主才好?!?/br> 聽了這話,黃氏怔住了,但既然花羨魚給她留了臉面,她沒有自己不要了這臉面,都撕破了去的,便道:“果然如此?那我定要拿她們辦清楚,還你們個公道的?!?/br> 嚴大嬤嬤聽了暗暗點頭,回康老太太上房去了。 嚴大嬤嬤進去,就見康老太太站窗下,聽外頭花羨魚和黃氏說話。 罷了,嚴大嬤嬤對康老太太道:“羨姐兒是可造之材,不枉費了小姐你待她的一片用心?!?/br> 康老太太笑得很是欣慰。 “只是這玄姐兒,就有些不厚道了?!眹来髬邒叩?。 康老太太上榻坐下,“適時敲打敲打,讓她不至于走上邪路就罷了?!?/br> 嚴大嬤嬤答是。 那事兒黃氏一查,才知道是小人從中作梗。 黃氏那人雖尖酸小氣上不得高臺盤,但到底也沒多少壞心眼的。 黃氏的初衷也不過是讓花玄魚吃幾日不能可口的飯菜罷了,絕沒有那樣往死里作踐人的想法。 所以,一聽說完查辦的結果,黃氏自己就又氣又悔又愧的。 當日,康是巧和康是麗一道來瞧花羨魚和花玄魚的。 康是巧對花羨魚是又羞愧又感激的。 康是麗更是將自己藏起來的好東西都給了花玄魚。 雖都未說明白了,但花羨魚知道,康是巧姊妹這是代母致歉了。 又過了兩日,花玄魚好得差不多了,來給康老太太請安。 彼時,康老太太正同花羨魚說話,見花玄魚來了,便問了幾句她的身子。 花玄魚都答好全了。 康老太太歪著榻上,瞇著眼瞧了花玄魚好一會子。 把花玄魚瞧得坐立不安的,才要告辭,就聽康老太太道:“一世人兩姊妹,有今生沒下世的。有什么話不好說明白了去,只能拿姊妹當刀子使的?” 康老太太的話未明著對誰說,有心人都是明白的。 就見花玄魚身子一僵,登時愧疚難當。 花羨魚不是沒想到這是花玄魚在利用她的,如今聽康老太太一說,就越發明白了。 花玄魚強顏說笑了一會子,便辭了。 花羨魚隨后追了出去,拉著花玄魚的手,誠心道:“你我是同出一脈的姊妹,別說是為你出頭,就是赴湯蹈火又如何?!?/br> 花玄魚聽了當下就滾下眼淚來,一把抱住花羨魚,“是我不好。那日他們為難我,我便知該說個明白的,只是我心中有氣,說他們也就只敢作踐我這個死了的姨娘養的,不敢把你如何了去。便有心給他們一個教訓,這才拖延到了那時候,讓你把事兒鬧大了,大伙都落個沒臉去?!?/br> 花玄魚輕輕拍著jiejie的后背,嘆了一聲,道:“jiejie受委屈了?!?/br> 那日花玄魚伏在花羨魚身上,哭了好長時間,過后卻見兩姊妹的感情越發好了。 接下來的一月里,便再無別的要緊話了。 只說一月后,族學竣工,花晉明父子雀躍之心難耐,暗暗請來五叔公和花晉龍。 五叔公和花晉龍不明所以,只道花晉明請他們父子商議族長之事,沒想花晉明卻把他們父子往原該是族中一處已荒廢的廟宇處引的。 只是如今再看那廟宇,已被整修一新了。 五叔公記得這破廟原先供奉的龍王,就是現如今臺門的門楣上應該還有刻有龍王廟等字的。 可現下抬頭再看,門楣處已被一塊匾額所取代。 匾上到底寫了什么,還不得而知,因匾額被一塊紅布所蒙。 見五叔公和花晉龍越發的不解了,花晉明笑得愈是得意了。 花晉明往匾上指,道:“五叔請看?!?/br> 那里花景貴將匾上的紅布一扯,終可見匾額的真面目了。 就見是一塊黑漆的匾額,匾上赫然“花氏族塾”四字。 五叔公和花晉龍見了,都怔了怔,“這……這是?” 花晉明卻未在這時便表明心跡,只往里讓五叔公的,“五叔請?!?/br> 五叔公和花晉龍只得暫且將心中疑問按下,隨花晉明一道進里頭去。 老龍王廟原先的架構都沒變,是坐南朝北,三進三間四廊的院子。硬山頂灰筒瓦,鑊耳的封火山墻,青磚石腳墻。 正殿面闊三間,當中六扇鏤空的回字紋門。 推開門扇,堂中墻上亦高掛一匾額,上書——鵬程初步。 匾下是孔圣人的畫像,畫兩旁也不知是誰的墨寶,上聯是“文教風行繹自振”,下聯是“英才林立禮為羅”。 畫下是一張條桌,上有鼎爐與文玩插屏。 地下正中是一張八仙桌,桌邊只一張太師椅,可知這是將來塾師講授之處。 再看東西次間里,齊整擺放著三列略小的方桌和椅凳。 一派學堂的布置,就十分清楚了。 這時候,五叔公和花晉龍多少也猜出花晉明的意思來了。 就聽花晉龍一疊連聲地稱贊花晉明,“高,實在高?!?/br> 罷了,花晉龍幾番度量花晉明的意思后,又故意道:“他花晉卿就光會嘴巴上說要建族學辦家塾,雷聲大雨點小?,F如今晉明將族學暗中建成,只待明日決選族長之時再公之于眾,族長之位自然手到擒來的。晉明有此行事作風,不論別人如何,明日我定是要推舉你為族長的?!?/br> ☆、第六回 花羨魚孺子可教,分家財各立門戶(四)改個標題 花晉明聽了面上依舊笑意滿滿,心中卻冷笑不已道:“好個扭捏作態,言不由衷的?!?/br> 心里雖不屑,但嘴上如何能說的,只見花晉明欠身恭維道:“三哥說的是那里話。我是個什么能耐的人,我自己豈有不知的。做這些個建房造屋的小事我還成,若論領導宗族這樣的大事,我敢說只非三哥不可,所以這族塾不過是小弟給三哥錦上添花罷了?!?/br> 這些話,花晉龍自然是受用的,面上卻還要做出謙遜的樣子,一再推辭。 五叔公見火候已足,便道:“既然晉明拳拳盛意,再推辭便卻之不恭了?!?/br> 花晉龍只得盛情難卻的樣子,答應了下來。 花晉明又道:“到此我也該功成身退了,明日我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全靠三哥自己周旋了?!?/br> 五叔公和花晉龍也以為該如此。 這三人又相互恭維了半日后,五叔公和花晉龍這才意猶未盡的家去了。 花晉明將他們父子送走,回頭再看了看族塾,心里也是高興的,大大稱贊了一回花景貴,當下就賞了花景貴一個比目玉佩。 花景貴接過玉佩,正琢磨著能值多少銀子的,聽由遠而近的敲鑼打鼓之聲。 花晉明也是奇怪的,道:“這里是十分荒蕪,怎么會有熱鬧到此?” 疑惑間,花晉明走出族學,往喧鬧處望去,就見鑼鼓獅舞打頭,后頭跟著烏壓壓的一群人。 看陣仗,正是朝族塾而來的。 花晉明越發奇怪了,忙讓花景貴去打聽,到底是什么事兒。 花景貴不敢怠慢,親自跑了一趟去看。 回來時,花景貴張皇失措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花晉明罵道:“沒用的東西,一點事兒就能讓你慌成這樣,難堪大用?!?/br> 花景貴咽了咽干澀的喉頭,使勁喘了幾口氣,再要說時,烏壓壓的人群已近跟前了。 這下不用花景貴細說,花晉明也知道發生什么事了。 人群里,花晉卿領頭,身后跟的從老到小,無一不是花氏宗族里的人。 花晉明可不會以為這些會是忽然心血來潮,來參拜龍王廟的。 但也是顧不上想到底什么地方出錯,讓這些人提早知道族學的事了,花晉明父子只來得及阻攔喊叫,讓族人莫要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