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由于凌云釉嚇得不敢出聲,一時之間,便只能聽到山風穿透葉片的簌簌聲。墨昀坐在一根樹枝上,仰頭灌了一口酒,見凌云釉把視線轉過來后一副大白天遇見鬼的滑稽模樣,眼角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你現在逼出毒牙處的毒液,一滴夠毒死三個人,效果是一樣的?!?/br> 橘黃的夕影落在凌云釉的眼角眉梢,使她的五官變得更加柔和,眼底的犀利卻沒受影響。墨昀那雙總是洞察一切的眼睛令她萬分不安,內心不由升起一絲戒備。 她目測了下墨昀所在的高度,以她那良好的目力探測了下他身下那根枝丫的承重能力,沒話找話一般,“就不怕掉下來摔死?!?/br> 由于底氣不足,她特地壓低了聲音,但仍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墨昀耳中,他將酒塞塞回壺口,縱身躍下。 “承蒙關心,摔不死?!甭犉饋聿o多少誠意,不顧凌云釉警惕的目光,忽然抽出腰間的配劍挑起蛇尸遞給凌云釉,“五步蛇生性狂躁,并不怕人,見人先與人比高低,一般人對上這種情形都會被嚇得怔在原地動彈不得,待五步蛇高過人的肩頭,便會瞬間發動攻擊,一擊致命?!?/br> 他言語中肯,聽起來并無哪里不對,可是這人的眼神分明是在諷刺她無知者無畏。凌云釉默默咽下這口氣,看到支過來的蛇尸,下意識后退一步,她剛剛從恐懼中鎮定下來,哪敢去接?!岸嘀x大人出手相救,奴婢感激涕零,至于這蛇,還是先放地上,我自己來?!?/br> 墨昀十分配合得將蛇放到地上,由她自己來,凌云釉卻對蛇尸犯難了,她拿匕首比劃了半天,也不知道從哪兒入手,只好挫敗得看向墨昀?!斑@玩意兒要怎么???” 她曾經從捕蛇人口中聽說過,采取蛇毒分“活采”與“死采”,“活采”的方法更為簡便,拿盛取毒液的容器塞入蛇口,激出蛇的本性咬住容器排出毒液?!八啦伞币獜碗s得多,先切下蛇的頭部,拿鋒利的刀刃將毒腺從頭部剝離出來。 可是現在,別說她認不認識毒腺,便是拿刀切下毒蛇的頭部她都不敢,萬一不小心捅破毒腺讓毒液沾上皮膚,她會不會當場交代在這里? 越想越不敢下手,索性裝作兩眼瞎,寄希望于飛得一手好葉片的墨昀,反正自己在他眼里也是難以挽回的愚蠢形象了,何不一蠢到底。 她努力表現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不大會?!?/br> 墨昀斜她一眼,“難為你了,我當你單槍匹馬帶一把匕首就敢來抓五步蛇,必然藏有一些真本事,看來是我想多了?!?/br> 凌云釉虛心承認錯誤,“是奴婢考慮不周,幸虧遇見了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盡,愿做牛做馬報答大人?!?/br> 墨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嘴貧功夫出神入化的徐飛白,可惜那貨是絕對說不出做牛做馬這樣沒骨氣的話的。凌云釉正愁要不要再說點兒奉承的話,也不知道這位大人好不好這口,萬一對他了解不深馬屁拍在馬腿上豈不弄巧成拙? 心里一番天人交戰,墨昀卻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極薄的指間刃,從五步蛇頭頂開了一道口,接下來的步驟凌云釉就不忍細看了,墨昀利落得剝下了一整張完整的蛇皮,要不是血淋淋的蛇身太過惡心,凌云釉都要忍不住為他出神入化的手法拍手叫好。 前前后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墨昀揪了一片草葉包住一團血淋淋的東西遞給凌云釉,“耽誤了最佳時間,毒牙處的毒液沒辦法逼出來,把這毒腺風干后碾磨成粉,毒性雖然會打折扣,但毒死個把人的效力還是有的?!?/br> 凌云釉沒有立刻接過來,而是找來兩張比巴掌還寬的草葉覆住那團血rou,不小心碰到了墨昀的手,她瑟縮了一下,仿佛是被他指尖的涼意刺到,她略顯驚慌失措得抬起頭,對上墨昀辨不出情緒的眼睛。 瞬息間,她想起那晚的夢境,呼吸微微急促起來,耳根處似有一簇火苗從下往上蔓延開,怕墨昀看出端倪,她強行逼迫自己從綺念中清醒,欲蓋彌彰地低下頭,快速接過毒腺兩下包好,扯了兩根草莖捆嚴實了后,她站起來道謝,沒敢看墨昀的眼睛,“多謝墨大人?!?/br> 同從前略微不同的稱謂令墨昀的眉尖幾不可查得動了動,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凌云釉的發髻之上,兩根不合群的發絲從發髻中滑出,打亂了精心準備的一絲不茍。 “如果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極易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用毒固然能解一時之危,卻始終落了下乘?!彼鋈婚_口道。 凌云釉一直覺得自己看不懂眼前這個人,他的眼神總是靜如深海,掩藏著無法探究的神秘,你看不穿他,卻不妨他看穿你。強大到令人生畏,也將她此刻的無力映射得更為清晰,有那么一瞬,她覺得這位位高權重的墨大人是值得她信任的。 她終于露出了一點脆弱,“求教大人,何為上乘之計?” 墨昀沒立刻回答她,向拱進草籠滿地找草籽的小棕熊招了招手,小棕熊怕他甩下自己走了,不時揚起頭看上兩眼。見救命恩人在向自己招手,反應迅速動作敏捷,兩下躥到墨昀腳邊后跳到他懷里,兩爪一張,牢牢抱住他的胳膊。 墨昀這才看了她一眼,淡然吐出四個字,“借刀殺人?!?/br> 墨昀言簡意賅,并未告訴她確切的方法。這法子她曾經在池正身上用過,而如今,她又能借誰的手除掉徐嬤嬤?想到這里凌云釉越發迷茫了。 墨昀轉身欲走,顯然不準備說得更多。 凌云釉只好在暗地里苦惱,有些喪氣地垂下頭,卻被忽然跳到她肩上的小棕熊嚇了一跳??辞迨莿偛啪认碌男|西,輕吁一口氣,在它腦袋上懲罰性地輕輕拍了一下,“沒良心的小東西?!?/br> 墨昀轉過身,不明白向來認人的小鵪鶉為何忽然轉了性。是因為這姑娘方才救了它嗎? “小”,后面兩個字沒能說出口,他發現徐飛白給小棕熊起的名字實在是惡心得令人難以啟齒。 凌云釉沒跟這種物種打過交道,又想它剛剛扔下自己獨自跑了,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性子,趕緊撤回手,見小東西沒有要離開的跡象,只好為難得向墨昀求助?!澳莻€……能把你的愛寵抱回去嗎?” 小鵪鶉還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上趕著把口中的天蠶佩倒貼給眼前的小美人,不等她再攆,便重新回到墨昀懷里。 凌云釉目瞪口呆地望著手心里的天蠶佩,這兩天太多心事壓著,什么時候丟的她都沒察覺。 把別人的謝禮遺失了兩回,兩回都被原主人撿到,凌云釉實在是沒心情感嘆她與墨昀這巧合得過了頭的緣分,只覺得無顏再面對他,羞愧地覷了一眼墨昀的方向,發現那人早就沒影了。 ※※※※※※※※※※※※※※※※※※※※ 百度剝蛇腺的方法,搜出來一堆蛇的圖片,大晚上的把我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是主要情節,所以一筆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