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這語氣徐飛白總覺得熟悉,片刻后恍然大悟,“一個好人皮燈籠,一個好人rou包子,你和明昔可以合伙開個黑店?!?/br> 墨昀被這兩貨吵得頭疼,“我先走了?!?/br> 徐飛白兩個大步擋住墨昀的去處,“堂主,你先前可答應過要招個姑娘的,啥時候兌現???” 墨昀對這貨的尿性也掌握了七八成,當即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我說過的話幾時賴過賬,喜歡姑娘,自己去跟殺手堂要?!?/br> “我覺得救你那姑娘就不錯。先是救了你,你把天蠶佩送人當謝禮,后來那姑娘丟了玉佩,被你撿到,再后來她又為秦州所救,天蠶佩再次落你手里,這姑娘跟你有緣,跟朔風堂也有緣。我看她有點兒小聰明,說不定是株好苗子?!毕氲侥枪媚锏纳矸?,徐飛白嘆息了聲,“只可惜她是臨芳苑的人?!?/br> 秦州對他的惋惜不以為然,“臨芳苑又怎么了?之前也有過臨芳苑婢女競選殺手的先例,殺手素來不問出身,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真正身份高貴的誰愿意做這行?只問夠不夠膽兒?!?/br> 聽了秦州的話,徐飛白下意識看了墨昀一眼。暗道:秦州那家伙就是見識短,身份高貴的殺手,眼前不就有一個么! 墨昀沒理會徐飛白的目光,把剛剛趁徐飛白不注意又跳到懷里的小鵪鶉抱起來,準備還給徐飛白,小棕熊仿佛也知道墨昀要走了,丟開先前的溫順乖巧,死皮賴臉地扒著他的胳膊不放。 墨昀想起他從海東青口中救下這小東西那天,它也是如這般死死抱住它的胳膊,除了他誰抱都不干。 秦州在邊上嘴碎:“徐飛白,你看看你,不招人待見就算了,自家養的小畜生都不待見你?!?/br> 徐飛白見他的小鵪鶉這么黏墨昀,本來就有點兒吃醋,被秦州這么一激,越發來氣,“小鵪鶉,我告訴你,你現在回來主子我既往不咎,不回來就跟你救命恩人過,這輩子都別回來了?!?/br> 小鵪鶉雖然跟人生活了這么久,但仍舊聽不懂人話,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盯著徐飛白看,完全沒有過去的意思。 徐飛白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跟小鵪鶉大眼瞪小眼,“養不熟的小叛徒?!?/br> 墨昀也不忘在他傷口上撒鹽,“那我抱走了,又不是養不起?!?/br> 他摸著小棕熊毛茸茸的腦袋,“朔風堂背后那片滑竹都是你的了,我們不像你主子那摳搜貨,一盆觀賞竹都捂得緊緊的不給啃?!?/br> 徐飛白的前院里種了幾根觀賞竹,怕被小鵪鶉禍害特地在外面圍了一圈籬笆。 可憐他先被個養不熟的小畜生氣了兩回,后被墨昀諷刺一道,還沒想出反駁的話,墨昀已經抱著小鵪鶉走遠了。 徐飛白將目光轉回被小鵪鶉啃成平原的前院,“小畜生送你了,清蒸紅燒隨你便?!?/br> 秦州卻沒接他這茬。 “我總覺得自己看不透墨昀這個人?!?/br> 徐飛白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他揚起頭看著墨昀離開的方向,“你不需要看透他,相信你的直覺就夠了?!?/br> 秦州坐在圓凳上,摩挲著茶杯上的杏花式樣的紋路,“我記得墨昀救回小鵪鶉那天,受了很重的傷,要不是裴云及時趕到,他可能就交代在那次任務里了。殺手不畏死,但也絕不輕易赴死,瀕死的情況下會努力保留最后一口氣,說不定就能等來絕處逢生的機會。墨昀他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卻還是在重傷之下從兇悍的海東青口中救下了你家小鵪鶉。這便罷了,殺手也是人,也有人性,還留有惻隱之心也不稀奇。他把小鵪鶉帶回來以后,我以為他會像你一樣養著它,結果他讓貪狼找一處安全的林子將小鵪鶉放生?!?/br> 徐飛白很少和秦州這么正經得說過話,很想插科打諢得接下去,不想正經也是會傳染的?!斑@也不稀奇,一個殺手,人性未滅、尚有惻隱之心都不足為懼,怕的是這些會成為自己的弱點?!?/br>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才最致命?!?/br> “行了,我何必在這兒跟你說這么深的道理,你聽得懂么?” 秦州難得聽徐飛白正經說話,本來想加深這個話題,結果徐飛白正經不過兩句話,后面一句逼得他在出任務前想先提前熱個身。 徐飛白沒給他機會,打著哈欠出了門,“又是一場硬仗,我得先回去補個眠?!?/br> 秦州想起紙條上的名字,瞳色加深??烷氐乃拦缓蜔熡晏妹摬婚_干系。 *** 凌云釉教雅安打了會兒水漂,這姑娘學了半天仍一個漂都沒打起來,怕她又要因此自怨自艾半天,凌云釉搶了她手里的石頭,拉她坐柳樹下乘涼。 雅安挫敗壞了,“我怎么就這么蠢呢!” 斑駁的陽光從樹縫中灑下來,凌云釉覺得晃眼睛抬手去擋,“我當初學這個學了一天,你學了不到一個時辰,還不到我當初的一半,你個壞丫頭,拐著彎地罵我蠢?!?/br> 雅安也抬起手替她擋陽光,“是來臨芳苑之前學的嗎?” 凌云釉的情緒不是很高,“嗯!” 雅安繼續問,“也是別人教你的嗎?” 凌云釉默了半晌,在身旁撿了一塊石頭用力擲向湖心,“雅安很喜歡那位大人嗎?” “???”雅安一時沒轉過彎。 “那位像月亮一樣的大人?!绷柙朴詡冗^臉龐,靜靜看著她。 雅安被她如此露骨的問話整得不好意思,頰畔飛起一朵紅云?!拔移鋵嵅皇窍矚g他,我只是仰慕這樣的人,他們都很厲害也很強大。還有明昔小姐,我雖然怕她,但還是很佩服她,她這么年輕就當上了七幽若,真的很了不起?!?/br> 凌云釉在心底認同了她的話,偏開臉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安徽f這些了,我們來說點兒值得高興的事……唔……如果有一天我們離開了梟閣,雅安想要過什么樣的日子?” “什么樣的日子???”雅安對著一側揚起腦袋,認真地想了想,“想要給人畫梅花妝,想要去酒樓給老板娘當賬房,可惜我不會打算盤?!?/br> 凌云釉一聽就笑了,“怎么和我的想法這么像呢!小姑娘,你這也太敷衍了?!?/br> 雅安不好意思地摳腦袋,“我其實從來沒有想過,只是上次聽你說你想去給人畫梅花妝,開酒樓當老板娘,我就覺得這種日子很好,我很喜歡,哪怕不能給你當賬房,在你身邊端茶送水我也歡喜?!?/br> 側過頭,正好看到斑駁的光點灑了雅安一身,凌云釉笑了起來,“傻里傻氣的?!?/br> “雅安,終于找到你了?!迸R芳苑同室的雪衣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手撐在膝蓋上,喘了好半天氣才繼續說,“你倆還在這兒躲懶,徐嬤嬤找你呢!” 異常溫馨的氛圍就被雪衣的話打散了,凌云釉看向雅安,她有片刻的怔愣,等反應過來時,目光和動作都顯得比平常遲鈍,慢慢扶著柳樹站起身來,聲音低如蚊吶,“我知道了?!?/br> 凌云釉跟著站起來,離天黑還早,還不到徐嬤嬤“用餐”的時候,為什么今天提前了好幾個時辰? 雅安往前走幾步,從背后看她,凌云釉發現她真的是瘦了很多,淺粉色的侍女服空落落地掛在身上,看起來跟每天都吃不飽飯一樣,也再沒有了從前的活潑勁兒。 “雅安”,凌云釉追過去拉住她,有一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 雅安慢慢轉過身,似乎是怕她擔心,硬扯了一個僵硬的笑容,笑得極為勉強,“別擔心,我沒事?!?/br> 凌云釉心里更加難受,“雅安,后悔過嗎?” 如果不是為了她,她也不需要受這樣的罪。 雅安紅了眼圈,搖搖頭,“不后悔,能幫到云釉,雅安很高興?!?/br> 真傻! 凌云釉在心里這樣想著,油然而生的殺意再無法抑制,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她也想不出在短時間內撼動徐嬤嬤地位的辦法,一旦她有所動作,說不定在對徐嬤嬤出手前就先被丁嫦收拾了。如果她夠聰明,這種時候就該忍下這口氣,找機會先收拾掉丁嫦再等待時機。 可是,她可以等,雅安她拿什么等? 雅安被雪衣帶走以后,凌云釉沒有回臨芳苑,轉頭去了后山。明昔的貼身婢女說后山上有五步蛇,被那蛇咬中,五步內斃命。 凌云釉以前只到過后山山腳,山上是什么情況她一無所知。這次她沒有帶雄黃粉,憑著一腔沖動攀上了頂峰,路上遇到了幾條普通的菜花蛇,見著她跟見了鬼一樣幾下就梭沒影了。 凌云釉爬出了一身汗,回頭看到夕陽半隱于遠山后,她才驚覺已經是傍晚了。被山風一吹,她頓時清醒過來,別說這里有沒有五步蛇,便是有,她也未必認得出來。 山風吹干了額頭上的汗珠,頭隱隱作痛,凌云釉想要找地方先休息下,驀然間,一只棕色的小東西突然跳到她身上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接著她聽見腳邊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跳到她身上的是一只尚幼的小棕熊,凌云釉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往后退。從草籠里竄出一個蛇腦袋,接著是小半截身子,和普通蛇差不多粗細,頸部有一圈紅印。那蛇不知道多生了幾個蛇膽,竟然不怕人。一寸一寸抬高腦袋,似在同凌云釉比高。 凌云釉渾身冰冷,腦子一下被眼前的景象搬空了,身上的小棕熊四只爪子死死扒住她,小小的身子抖個不停,看起來是被嚇得不輕。為了安撫它,凌云釉反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右手去摸腰間的匕首,很快鎮定下來,用力拔出匕首比在胸前。 她一動,那蛇跟著動了,速度奇快無比,極度恐懼下,凌云釉也被激出了戰意,把匕首橫在胸前,胡亂揮了好幾下,她這幾下都是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花架子,比不上毒蛇的機變,眼看著那蛇張開嘴巴快要挨上她頸部時,一片樹葉破開山風插進毒蛇的三角眼,緊跟而來的第二片樹葉插進了毒蛇的七寸,毒蛇掉落在地抽動幾下便再沒動靜了。 凌云釉手腳一軟,被它救下來的小家伙見危機一解除立即從她懷里跳開,鉆進草叢兩下沒影了。她跪坐在地上,沒精力去管那沒良心的小東西,用力閉了閉眼,手指搭上腕間,“還在跳,我還活著,幸好幸好?!?/br> 她看了眼已經死透了的毒蛇,眼睛上和七寸處分別插了一片樹葉,她緊張得舔舔嘴唇——這樹葉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