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想到這里,她就要奪過嬌杏手上的剪子。 “別動!”嬌杏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對著兩個穩婆狠聲道:“莫逼我,若是再近一步,我就與我兒一起同歸于盡!” 兩個穩婆無疑被她這番舉動給唬的頓住了手腳,見那尖尖的剪子直戳著肚皮,這一剪子下去,大的小的可不就是都沒了命! 兩個穩婆嚇得不行,知道她身上沒力,不過是硬撐著罷了,伸手就要奪了她的剪子,哪知剛要動起來,便被幾個丫頭牢牢扒住,半點動彈不得。 屋里總共有五六個小丫頭,加上玉珠就是七個,她們先前不動,不吭聲,是被嚇傻了。 后見主子痛成那樣都強忍著沒有放棄,各人眼中都起了淚花,到底是伺候了一年多的主子,終歸都還是有些情份在的。 兩個穩婆分別被三個小丫頭緊緊扒住,還不甘心,掙了掙根本掙不脫,到底年紀大了,又是貪享安逸久了,突地被幾個做慣了粗活的丫頭扒住,還真就動彈不了。 面上漲的通紅,其中一人梗著脖子,“姨奶奶究竟是要怎樣?” 嬌杏皺著眉頭,冷冷掃了她一眼,她已經沒有精力再用來耗費了,連張口的力氣也沒了,看了眼身旁的玉珠,玉珠會意,低身湊近了耳朵,她蠕動了幾下唇畔,玉珠會意地一點頭。 “快些!我真快不行了!”聲音細弱。 玉珠眼睛一酸,急忙去了。 兩個穩婆子后背陰涼,全給駭出了冷汗,各人脖頸處抵著好幾把剪子。 其中那個沉穩的穩婆終是開了口,“姨奶奶好膽識!我等盡力而為!” 這胎兒體大,母體宮口又太小,兩個穩婆也不是頭一次遇著這事了,知道是個難辦的,就怕到時吃了官司。因此但凡遇著這樣的,都先給家屬報個信,讓他們早先做好準備。 如今雖是被迫應下了,但也僅有五成把握。 幸則母子平安,不幸則小的胎死腹中,大的血盡而亡。 “若是平安產下,姨奶奶日后怕是無法懷孕了?!?/br> 嬌杏愣了一下,沉重地點了頭。 …… 深夜寒涼,孤月高懸。 寶香苑,上房不再傳出那駭人揪心的慘叫聲,這種詭異的安靜,非但沒令人放下心來,反而使人更加凝重。 王氏手心里也是急出了汗,湘琴在她耳邊輕聲安慰著她,“太太莫急,小少爺定會平安出世的?!?/br> 王氏握住她的手,點了下頭,轉頭去尋大兒子的身影,左右沒尋著,就要喊,不想卻見他一人立在廊下,背對著產房,冷月的清輝投散在他身上,給他籠上了一層孤寂。 她心中絞痛,幾步走到他身旁,撫上他的肩,“娘知道你待她有幾分情意,她也是個乖巧的,過了今晚,明日為她選具好棺木,咱們厚葬了她?!?/br> 瞿元霍閉著眼睛,不愿去聽娘的話,更不愿相信她說的話,那般嬌俏俏的一個人兒,真的要沒了? 夜里寂靜,屋子里雖是再沒傳出那尖銳的慘叫,但時不時還是傳來幾聲刻意壓制住的悶哼。 江氏與楊氏立在門口。 楊氏到底是生過孩子的,知道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往日再是與嬌杏不對付,這時知道了她的命運,突然有種同為女人,兔死狐悲的感覺,難免紅了眼睛,她見江氏瞧過來,便偏了身子,背著她擦了擦淚。 江氏看著緊閉的房門,心里的想法自認十分陰暗。 她沒懷過孩子,更沒生過孩子,自然無法像楊氏一般心生悲憫。 相反,她的想法很齷蹉。 去母留子,到頭來受益的人就是她。 就在這時,屋里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那聲音洪亮得屋外眾人都驚到。 王氏事先反應過來,拍著湘琴的手背就是幾聲大笑,“好好好!這聲兒洪亮的,鐵定是個哥兒!” 湘琴目光微閃,暗暗覷了眼一旁身子僵住的瞿元霍,見他這般,心里滋味難言。 這姨奶奶還真有兩把刷子,將大爺的心籠去了不少,要換成是她,但凡大爺對她表露一點好,她都愿意為他去死。 如今,姨奶奶沒了,這可不就是天賜機緣。 湘琴嘴角微扯,反應過來時,身邊哪里還有王氏,登時驚了一下,幾步就邁進了屋子。 王氏一進了屋,一雙老眼就冒著精光,一眼瞧見穩婆手里抱著的嗷嗷直叫的rou團子。 眼睛一花,腳底一浮,險些使她栽倒。 還是楊氏手快地扶住了她,說道:“娘您慢點,急個甚!孩子又不會跑了!”楊氏嘴上說著,心里還有著怨氣,當日自個產下煒哥兒時,也沒見她這般喜氣。 王氏這會兒哪還有心思聽她的,一把將她推開,一個伸手就將那哭個不停的小家伙抱在了懷里。 “喲喲喲”王氏點了點他的小嘴,似才想起什么,一把解開包住他的小毯子,反復看了好幾眼,方才親了他一口,樂呵呵地抱在手里來回拍哄著,“奶奶的大孫子總算來了,可叫奶奶等了好些年?!?/br> 這會兒穩婆子方說道:“太太好福氣,是個八斤六兩重的大胖小子,瞧著頭發密的,聲音洪亮的,將來定是跟他爹一般的為人?!?/br> 王氏聽了心中服帖,轉頭來就要尋大兒子。 卻見他站在門邊,僵立住身子。 她心下一沉,得虧這嬌杏命薄,如若不然,這大郎還不得搭進去。 她將懷里的小家伙送到他手上,“呶,快抱著你兒子?!?/br> 瞿元霍僵著的手有些顫抖,懷里一團溫溫軟軟的小東西,像極了某人,他眼睛一辣,抱緊了兒子,再也忍不住似的埋在他身上。 小家伙一進親爹的懷里,頓時不嚎了,他的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感覺到臉上滴到了東西,只用舌頭去舔了舔,咸咸的。 王氏瞧得一驚,連忙拍打著兒子的后背,“作甚呢!別捂壞了我的孫子!” 瞿元霍不理她,不顧王氏的攔阻,掀了帷幔,幾步來到榻旁。 那素色的緞被,早已被血染得緋紅。血色深淺不一的榻上,閉眼躺著一個小臉慘白的女子,她一只手軟軟的搭在榻邊沿,長發凌亂的地披散開,幾絲搭在了面上,幾絲落進了嘴里。 一副毫無氣息的模樣。 瞿元霍干立著,心房似是被人挖了一角,格外的空洞。 直到懷里的小家伙又嚎上了,方才醒神。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其中一個穩婆便來了,“小少爺這是餓了,還是趕緊喂奶吧?!?/br> “喂奶?”瞿元霍轉頭看向榻上人事不知的人,面色青灰,“如何還能喂奶?” 穩婆眼皮子一眨,“您沒購置奶娘?那……” 后面的話還未出口,便見男子渾身一震,驚得小家伙厲聲大哭起來。 穩婆子亦是一驚,轉頭就看見榻上剛產完子的姨奶奶醒來了,也就識相地退了出去。 瞿元霍哽著喉嚨,說不出話來,只伸了手要去摸她的臉。 “啪——” 嬌杏一把拍開他的手,眼神格外冰冷陌生,與她那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實在不符,她的聲音細弱蚊吟,卻又一字一句透著股子疏離,“將孩子給我?!?/br> 瞿元霍聽話地給了她。 立在一旁看著母子兩個相依相偎,他忽然覺得自個格外礙眼。 就像是個外人。 作者有話要說: o(n_n)o 明天白天我要逐章改錯,姑娘們看見更新提示請不要點進哦~~ ☆、許下承諾 姨奶奶一舉得男,按理說寶香苑該是沉浸在一片歡騰喜慶中才是。 可此時的寶香苑,卻是詭異的安靜。 從守門的婆子到院里灑掃漿洗,廚房管茶,闔院上下的丫頭俱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怕招了里頭男主子的忌,打發賣了都是有理的事兒。 原因無非就是上房內室,榻上躺著的那人兒,自昨晚上突然血崩之后,至今都未醒來。 昨日大爺特向晉王爺討了恩情,請了宮里的任太醫前來診脈。 彼時,一眾丫頭都還低眉斂目地立在屋里。 那任太醫凝神屏氣一陣,收了脈線,開了隨身攜帶的藥箱,取了紙和筆,便就開了一副方子交與瞿元霍。 面色雖然沒有大變,但到底還是有幾分凝重之色,“女主子身子原就嬌弱,現今經此一遭,受創不小,日后只怕身子骨越加薄弱了,務必得好生將養,悉心呵護,萬不可大意為之?!?/br> 一眾丫頭聽言,個別個心腸軟的,難免紅了眼睛。 這姨奶奶身子本就嬌弱,如今生產時受此大創,往后怕是只能當個瓷娃娃養著了。 又一思及昨晚上大爺那副駭死人的面目,一眾丫頭都要白了臉,此時心里亦是還在打著鼓,只盼那姨奶奶是個命大的,各自才能相安無事。 …… 內室里,紗簾未被拉開,屋子里光線昏暗。 瞿元霍精神頹靡地坐在榻旁,一雙眼睛緊盯著榻上并排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心口澀澀的疼。 “你怎的還不醒來?”他一人自言自語,一只粗糙的大手磨砂著她蒼白的小臉。 玉珠在屏風后頭悄悄伸了腦袋看,見大爺仍是那副頹委模樣,便知道主子還是未醒來,險些又要落下淚來,鼻端是nongnong的中藥味,知道此事耽擱不得,連忙擦了淚端了藥送進去。 瞿元霍伸手接過,朝她抬了下手,玉珠會意地低頭退下了。 瞿元霍將她扶了起來,攬在自己的懷里,讓她腦袋擱在自己肩上,她的身子綿軟無力,好幾次差點滑下去,他只得緊緊禁錮住她的腰肢,舀了一勺放到唇邊吹了吹,才送進她的口里。 起初,她根本不喝,還未送進喉管,就給吐了出來。 瞿元霍只得一狠心,捏了她的下巴,強硬灌了下去。 “咳咳咳——” 瞿元霍心弦一顫,“你醒了……” 嬌杏渾身虛軟無力,知道自己是靠在他的懷里,她心里難受,抬了手就要推開他。 哪里推得動,抬手都費了不少的力。 她心口一疼,眼睛一酸,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只得破罐子破摔地趴在他懷里放聲大哭。 瞿元霍心疼的不行,將她圈的緊緊的,又扯了被褥裹住她柔弱的身子骨,摸著她的長發,艱澀地開了口,“是我對不住你,日后定不會再發生了,再信我一次可好?” “不不不!”嬌杏連叫了三個不,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淚漬連連,捂著心口一抽一顫,似是再哭下去,就快喘不上氣來,樣子好不可憐柔弱。 瞿元霍瞧得心驚,急得連忙拍撫著她的心口,意圖為她順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