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溫良冬翻了個白眼,道:“恐怕是。若不是此理,大jiejie為何會氣成那樣?不過,大jiejie行事未必太過魯莽,抹黑了蘇大姑娘,難道她自個兒能落得個好名聲不成?” 季家聲譽必定有損,溫良春已經是季家婦,季云卿名聲不好,她自然受到牽連。在大越朝,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常事,最后受苦的永遠都是女人,“妒婦”的聲名,溫良春是落定了。 其實,溫良春這般胡攪蠻纏,最痛苦的莫過于季云卿。他在海寧前線擔任縣令,抗擊海匪有功,本該獲得朝廷嘉獎,誰料溫良春這般大鬧一場,御史們自然不會放過參人的機會,御史,季云卿被彈劾私德有虧的奏折絡繹不絕被送入宮中,若無秦元君上下打點,季云卿如今的縣令都保不住。 溫良春如此愚蠢的行為,簡直是害人害己,幸虧她已出嫁,溫良辰簡直不想承認溫良春是她的堂姐。 溫良冬參見完百日宴走后,溫良辰與秦元君說道此事,秦元君嘆了一口氣道:“你大jiejie……甚為不地道?!?/br> 季云卿沒管她紅杏出墻,如今季云卿遇上心中所愛,她便是這副德行,其所行所為,實在令人不齒。 “季云卿朝三暮四,如今吃了啞巴虧,也不算太冤,誰讓他攤上溫良春了?我可憐的是蘇姑娘,名聲也被大jiejie毀了?!睖亓汲揭黄沧?,在心中為季云卿默默上香,溫良春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發的。 秦元君握著她的手,哭笑不得道:“敢情季兄在你眼中,是個不三不四之人了?他已呈信告知于我,其實他和蘇姑娘并未如何,只是在一處巡視城墻罷了,誰料被你大jiejie派去的丫鬟瞧見,才傳得如此風風雨雨?!?/br> 蘇玟玟帶領皇商蘇家擴張生意,自然不會放過朝廷和海匪打仗這一契機,海寧下設的幾個縣的城墻,都是蘇家出銀子建的,此舉為蘇家帶來極高的聲譽。溫良辰心中忖度,蘇玟玟此舉,怕是想等海匪被打退后,好有個理由去攙和海上的生意。 溫良辰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那蘇大姑娘,是否對季云卿有意?” 秦元君眨眨眼,微笑道:“此是季兄私事,那我便不知了?!?/br> “他人之事,咱們不要再花心思了,”秦元君攬住溫良辰的肩膀,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瞇起眼睛道,“咱們許久沒在一處兒了,太子妃可有想我???” 為了讓溫良辰恢復身體,她生下秦丹陽后,足足修養了三個多月,秦元君等得是迫不及待,今兒女兒百日宴結束,他便已經忍不住了。 溫良辰臉頰一紅,一拳擊在他胸口上,推搡道:“你都已經當爹了,如何還如此沒羞沒躁?!?/br> “當爹又如何?”秦元君不羞反笑,反而湊過去,在她脖子上吸了一口氣兒,“你提到丹陽,我心想,幸虧咱們殿夠寬,否則,就以丹陽那嗓門兒,咱們今晚別想高興了?!?/br> “……你?!睖亓汲絼倓傓D過頭,誰料嘴唇一熱,被他堵了回去。 宣德帝在溫良辰生產那日暴露本性,早已激起秦元君心中怒火,如今京都看起來一片風平浪靜,其實底下早已暗潮洶涌。 因薛揚在錦衣衛中之故,錦衣衛指揮使棄暗投明,另投秦元君門下,而在去年,季大老爺從金吾衛調至五成兵馬司,任正指揮使,在宣德帝不知道的情況下,京都的兵力已大部分控于在東宮手中。 溫良辰在后來得知宣德帝行為,自是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自那以后,她比平時更多了個心眼,出門后必會浩浩蕩蕩帶上不少人。 比如今日,她抱著秦丹陽前往永壽宮,探望曾經照顧元貞皇后的如嬤嬤,身邊依然帶上了近十位內侍。 如嬤嬤年紀大了,行動不便,水心受溫良辰之命,時常前往永壽宮來探望。在昨日,水心愁眉苦臉地來報,如嬤嬤身子恐怕不行了,于是,溫良辰今日便動身來此。 “太子妃……”如嬤嬤半躺在榻上,面色灰白,大有油盡燈枯之兆。 見溫良辰抱著皇長孫女親身前來,如嬤嬤驚得從榻上翻身而起,抖著身子還要行跪拜之禮,溫良辰忙道,“嬤嬤身子不適,本宮特許你免禮?!?/br> 如嬤嬤堅持要將禮數行周全,溫良辰只好任由她施為,命水心好生扶著她。 “太子妃居然還惦記著老奴,平日不僅給老奴送吃送穿,還派水心姑娘過來看顧,老奴真是老天眷顧,居然受太子妃如此大恩大德,”如嬤嬤老淚縱橫,激動得難以自持,“老奴謝太子妃之恩?!?/br> “如嬤嬤是照顧母后身邊的老人,乃是本宮該做之事,當不得如嬤嬤如此大禮?!睖亓汲綄⒄诔允值那氐り柋н^去,道,“這是小皇孫女,今兒帶過來給如嬤嬤瞧瞧?!?/br> “好,好,咱們皇長孫女長得真周正,今后必定和太子妃一樣,是個溫柔善良的大美人兒?!比鐙邒呖粗氐り?,慈祥地笑了起來。 溫良辰將秦丹陽交給純鈞,神情嚴肅,說道:“聽說嬤嬤近兒身體不適,為何不傳太醫來瞧?” 秦元君也關心如嬤嬤的身體,偶爾會問上一問,因此,溫良辰對如嬤嬤之事極為上心。 如嬤嬤神色一黯,嘆氣道:“多謝太子妃關心,老奴的身體,老奴自己清楚,恐怕老奴沒有幾日了?!?/br> “……還請嬤嬤保重身體?!奔热蝗鐙邒咦栽溉绱?,溫良辰也無話可說。 二人又說了幾句家常,溫良辰見如嬤嬤神情萎靡,便準備起身離去,就在此時,如嬤嬤抬起頭,說道:“太子妃請留步,老奴有幾句話,要向太子妃澄明?!?/br> 溫良辰見她說得鄭重,便應話屏退左右,她剛一落座,便聽如嬤嬤道:“老奴已經沒幾日可活,本想將此事瞞下,隨著老奴埋入土里。但是,太子妃一直真心對待老奴,老奴心中過意不去,即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將真相告訴太子妃……” “如嬤嬤且說無妨?!睖亓汲轿⑽⒁活D,如嬤嬤說得極為鄭重,直覺上,讓她覺得不會是一件小事。 如嬤嬤看了周圍一圈,緊張地湊近過來,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出生那日,老奴曾經仔細見瞧過他,這位黑眸的太子……恐怕不是元貞皇后之子?!?/br> 溫良辰瞬間睜大雙眼,被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老奴之所以未在陛下面前揭穿此事,是因為元貞皇后希望襄城公主繼承大統……即便太子殿下可能被和親王掉了包,但是,您是襄城公主之女,如今又是太子妃,同樣能保證皇家血脈不斷?!?/br> 作者有話要說:=v=埋了一百三十多章的伏筆我也是蠻拼的。。 ☆、第134章 曾經父 如嬤嬤終究是死了,但其所留下來的令人震驚的消息,卻足以讓溫良辰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 她成日憂心忡忡,連逗弄孩子都開始走神,秦元君頭一日便發現了,還以為她身體不適,偷偷摸摸將太醫請來東宮瞧病。 溫良辰見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依舊準備與“父皇”宣德帝抗爭的模樣,內心惶恐,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是否應該將真相告知于他呢? 秦元君對于自身身份極為上心,當年鶯兒不肯認他,一度令他傷心欲絕,后來,和親王露出的種種蛛絲馬跡,又證實他是元貞皇后嫡出皇子,秦元君得知此事后,與和親王徹底鬧翻,竟然負氣外出游歷。 歷經三年辛苦返回京都,他好不容易重新接受自己嫡皇子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坐上太子之位,結果老天又給他開了一次大玩笑,告訴他根本不是太子,而是被掉包的貍貓,這讓人如何接受得了? 溫良辰想想便覺得寒心,鐵了心打算將此事埋藏在心底,免得再去傷害他。 但是,每每午夜驚醒之時,她轉過頭,看著枕邊人疲憊的睡顏,心中又開始莫名地泛起疼痛和刻意隱瞞的內疚。 “我不能因為害怕他傷心,便剝奪他知曉真相的權力?!睖亓汲饺缡窍氲?,“那么,就由我先去查探,若最終得出的身份太令人難以接受,那便再也不告訴他?!?/br> 溫良辰向衛貴妃遞條子,立即招人進宮傳話,命宮外的李隨小心行事,在不驚動和親王的情況下私下打探。 誰料溫良辰沒有等到李隨,卻等來了順藤摸瓜過來的秦元君。 秦元君神情鄭重,將一疊信件按在桌上,正色問道:“良辰,你派人打聽曾經元貞皇后將我送出宮之事,這因何緣故?” 溫良辰頓時一楞,心臟差點跳漏了一拍,心中大叫不好。 “我……”饒是溫良辰擅長偽裝,猛然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秦元君戳破計謀,讓她大為窘迫。 李隨究竟是如何辦事的,竟然被秦元君發現她私下的動作……完了,紙終于包不住火了。 其實,此事被秦元君的探子發覺,不能全部怪罪于李隨身上。自秦元君和溫良辰成婚后,二人的鋪子和組織全部合并在一處兒,即便李隨再如何小心,他偶爾也會留下蛛絲馬跡,根本瞞不住身邊的兄弟。 秦元君背負雙手,面色凝重,溫良辰從來不背著他行事,沒想到這一次,卻做出如此驚人之舉。 證據明顯而充分,溫良辰最近一段時間的心不在焉,與她所查之事有重要的聯系。 而她所探查之事,正是他的真實身份。 秦元君不得不懷疑,不得不怨憤。 “我,我不知該如何對你說?!睖亓汲侥缶o帕子,蹙起眉尖,臉上滿滿都是無奈。 秦元君深吸一口氣,半分不讓步,神情凝重地道:“有何事無法對我說?咱們夫妻同心,你有何難處告訴我,我必然會理解……你,何必如此?” 二人成婚兩年,親密無間,幾乎從未紅過臉,如今發生矛盾,令溫良辰心中委屈莫名。 她眼眶一紅,看著秦元君嚴肅的臉,感覺喉嚨里好似被填入沙石,堵得胸口難受得慌。 溫良辰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正是因為我擔心你,在意你,才會瞞下你,暗地去探查當年元貞皇后送太子出京一事?!?/br> 見她露出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秦元君的心瞬間便軟了下去。 他急忙上前一步,放緩了聲音,抓著她的手小心哄道:“都怪我太著急,誤會你的意思,你大人有大量,休要怪我?!?/br> “你……” 話都說這份上了,溫良辰也不好再揪著不放,但是,她心中還是忍不住泛苦,不僅僅是為他,還是為了自己。 溫良辰抿了抿唇,輕聲道:“你要記得,我做什么,都是為了你和咱們的丹陽?!?/br> “我知道?!鼻卦⑽㈩h首,低頭認錯,“是我近日公事繁忙,難免心情急躁,忽略了你的脾性,原是我的錯?!?/br> 二人又說了會知心話,秦元君賴著臉哄上幾句,終于引得溫良辰心情稍霽,勉強露出笑顏。 “其實,此事我本打算告訴你,只不過在一切未曾查明之前,我怕你難以接受……”在秦元君的不懈詢問下,溫良辰終于將如嬤嬤之言如實告知。 果然,得知自己身份有異的秦元君,瞬間變了臉色。 “難怪,難怪如此……”秦元君霍地抬起頭,一雙眼睛通紅,他臉頰微動,咬牙切齒地道,“從前,父王看我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兒子,也不像是侄兒!” “他的眼里,只有愧疚?!鼻卦陧寥绾谝?,內里充斥著憤怒,又有疑惑和不甘。 愧疚? 溫良辰微微一頓,和親王幫宣德帝撫養秦元君,待他完全不同于正常兒子,此實屬正常,但是,令溫良辰不解的是,和親王如何會產生愧疚之情? “可是你太過敏感,感覺有誤?畢竟我曾經親眼見到,舅舅待你極為生疏……”溫良辰握住他發顫的右手,柔聲安慰道。生疏就對了,也許如嬤嬤記錯了,秦元君才是真正的太子。 “我曾經也是如此認為,還為他找過諸多借口。你不知道的是,我還打探過過父王當年的年少之事,聽聞他青睞元貞皇后,我以為他……咳咳,做了對不起元貞皇后之事,故對我心生愧疚。不過,如今看來,事情未必如此?!鼻卦⒅锹涞幕ㄆ?,神情一片迷茫。 他眼神空洞,如同一個被抽離魂魄的軀殼,再一次捫心自問:“我,到底是誰?” 溫良辰驚得渾身一顫,立即側過身,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 她在擔心,她在害怕,秦元君是一個既堅強,又格外敏感脆弱的男子,在上一次,他無法接受自己的真實身份,足足出走京都近三年,溫良辰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再一次失去現在的他。 “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的夫君?!睖亓汲脚呐乃氖直?,用自己柔軟的手指,將他緊握的拳頭一根根掰開。 她神情專注而認真,認認真真地將他的手掌攤平,伸出自己的手,與他十指交握。唯有這樣,她才能感覺舒心,感覺自己真正地牽絆住他。 “你放心罷,我沒事,在真相未查明之前,我不會有任何行動?!鼻卦冻銎v的笑容,湊過來親她臉頰一口,以示安慰。 溫良辰立即轉移話題,道:“咱們先商量該如何查證罷?!?/br> 畢竟太子真假身份茲事重大,一旦不小心泄露出去,她和秦元君必定會被宣德帝處死。就沖這一點,他們便不能隨便魯莽行事。 即便是溫良辰,讓李隨打探之時,都不敢明說事由,只讓他查清楚送太子去邊關的是何人而已。于是,秦元君連巨闕都不敢用,將與塵世無瓜葛的薛揚招進宮,派他前往京外探查。 在得知自己身份有蹊蹺之后,秦元君也開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溫良辰無奈,只好將秦丹陽抱過來,往她愁眉苦臉的爹懷里塞。 “……啊?!?/br> 不知為何,秦丹陽近兒養成了抓東西的習慣,每日手腳亂動個不停,此時,她正伸著兩只有力的小胖胳膊,將秦元君的交領和衣裳玩得亂七八糟,逗得她爹是哭笑不得。 秦元君咬了咬臉頰,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我未續須,否則落這丫頭手里,今兒我的下巴便要被擰歪了?!?/br> 不出半個時辰,秦丹陽成功將她爹的衣裳扯得掉下肩膀,她爹腰上的玉佩也被扔在地上,溫良辰笑嘻嘻地接過秦丹陽,在女兒的額頭上香了一口,嗔怪道:“你這個淘氣的胖姑娘,再這般玩鬧不休,今后看誰敢娶你?!?/br> 秦元君露出古怪的眼神,朝她眨眨眼,忍笑道:“聽說你小時候差點燒掉整座公主府,還炸了平羲師父的丹房,難不成你便不淘氣了?” “我如何淘氣了?在京都之中,我的名聲可是好得很呢?!睖亓汲焦牧斯娜鶐妥?,瞪了他一眼,秦元君忙撇過頭,暗地里躲著偷笑。 秦元君笑了半天,又抬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敢娶你,也有人娶咱們家丹陽?!?/br> 夫妻倆說著玩笑話,秦丹陽聽得迷迷糊糊,不過片刻便開始犯困,只見她小腦袋一仰,直接靠在溫良辰懷里,輕哼一聲,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