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不多說了,咱們稍后便知結果?!鼻卦齻冗^身,指向樹林外的小湖,“那邊風景甚好,不如我們去那邊瞧瞧?待會衛公子和溫四姑娘出來,可別被他們碰上才好?!?/br> “好?!?/br> 溫良辰依言轉身離去,秦元君卻落在后方,他瞧著她小巧玲瓏的背影,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 其實,形勢并不如他所說的那般簡單,如今,就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證結果會如何。 姜還是老的辣,溫大老爺身為主考官,下令將內簾嚴密地封鎖起來,就連只母蒼蠅都飛不進去。秦元君花下重金疏通關系,可惜所派出之人皆數鎩羽而歸,幸而梁大人守諾,冒著極大的風險將消息傳遞出來。 梁大人帶來的僅有四個字,雖然只有四個字,卻令人心驚rou跳。 “事出有變?!?/br> 若梁大人什么不說還好,他這般一說,便讓秦元君打消了所有的念頭,不禁開始自我懷疑。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里頭當真有和親王府的影子…… 秦元君眼眸深邃,心中冷笑連連。想要除去他不容易,他為防止有心人挑刺,所寫的卷子大改平日新奇巧風格,走的是穩重大氣的路子,面對這樣一份完美到不可挑剔的卷子,任何人都不可能只手遮天。 溫良辰和秦元君二人走遠秋游,而溫良冬卻在原地等候許久。 衛定放一頭大汗地從路上沖過來。 他之所以遲到,乃是由于某種不可說的原因。在之前騎馬比賽結束后,他從馬上落了下來,誰知還沒走幾步,便被曹其夢幾位姑娘圍住。文官姑娘家們能言善辯,心思縝密,各路旁敲側擊地打探消息,套得他是暈頭轉向,心煩氣躁。最后他實在無法,只好以三急的緣由,從她們手心里逃了出來。 見一粉衫女子安安靜靜坐在溫良冬圓桌邊,旁邊是開滿嫩黃色的桂花的桂花樹。 一簇簇桂花壓在枝頭,垂在粉衫女子的發頂不遠處,為其增添幾分活潑,猶如畫般美好。 一陣清風吹來,桂花香氣撲鼻,衛定放突然間停住腳步,心中有些莫名的奇怪。 他分明不喜歡姑娘過于安靜,因為這樣會讓生活太枯燥太乏味,可為何溫良冬這副靜謐的模樣,卻并不令他心煩? 溫良冬顯然也聽見腳步聲,她一轉頭,突然望見心上人,驚得差點從圓凳上摔下來。 “衛、衛大公子?”溫良冬呼吸一滯,小臉漲紅,胸口小鹿亂撞,緊張得語無倫次。 衛定放愣了片刻,不大自在地抓了抓頭,道:“溫四姑娘,我們又見面了?!?/br> 這是她第一次與衛定放單獨說話,并且距離如此之近,溫良冬急忙垂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衛定放心中糾結,該如何同她說呢? 他早就已經打好腹稿,不知道怎么,突然間又不好意思說出口。當真是奇了個怪哉! “我有些餓了,不知溫四姑娘可方便賞我幾塊糕點吃?”衛定放深吸兩口氣,平復心情之后,自來熟地坐在溫良冬對面。 溫良冬緊緊咬著下唇瓣,將頭埋得更低了。在她的眼中,衛定放是一位不茍言笑的男子,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如此隨和大度。 見溫良冬扭扭捏捏的模樣,衛定放眉頭一皺,心中不悅甚濃。若不是因為溫良辰,他估計早已扔幾句話離開了,哪里會好聲好氣,耐心地和溫良冬說話。 溫良冬閉口不言,衛定放干脆直接開吃。 “嗯,溫家府上的糕點不錯,比我母親做得好吃許多?!彼詵|西的速度極快,轉眼間便掃蕩大半,等到溫良冬回過神來之后,衛定放已經清理完畢,并將魔爪伸向她面前最后一盤桂花蜜糕。 溫良冬順勢抬起頭,二人眼神突然一觸。 衛定放的眼神很隨意,甚至帶了幾分無所謂,溫良冬雖然緊張,卻不是個傻子。 她微微張嘴,有些吃驚。 衛定放分明和她想象中不一樣。 溫良冬呼吸逐漸正常,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衛大公子,你方才明明去往西邊,為何會突然來此處?”溫良冬心中起了疑,這片小樹林在東面,衛定放要過來,定然需要騎馬。而她卻沒有瞧見他的馬,可見馬兒已經在附近被人收了起來,他并非無意闖入,而是特意前來。 難道,他是專程來看望她?溫良冬雖然奇怪,但心底還是不受控制地溫暖起來。 衛定放頓了一頓,坦然道:“……我之所以過來此處,便是想要見你?!?/br> 溫良冬呼吸一緊,被他這話給沖得頭暈目眩,好歹她還有理智尚存,紅著臉,磕磕絆絆地道:“你,你貿然見我,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衛定放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灌了下去,他抬手一抹,大大咧咧地道:“我今日來此,是想告訴你一件事?!?/br> “……衛大公子請講?!睖亓级叩媚笃鹆巳^,連指甲陷進rou里都不自知。 衛定放心道,這個女人終于變得爽快了,于是,他挺直脊背,大馬金刀地坐正了,硬邦邦地開口道:“我想告訴你,咱們的婚事,是一場誤會?!?/br> 既然溫良冬不是他心中所愛,他此刻便將話挑明了,以免再節外生枝。 此時,溫良辰交待他委婉的言語,全盤被他沖至腦后去。 溫良冬整個人,忽然間呆住了。 “怎么了?”衛定放歪著頭,又問上兩句,誰知溫良冬毫無反應,他忽地皺起眉頭,心生煩躁,直接告辭打退堂鼓道:“我先走了,你慢慢想罷?!迸苏媸悄\。 衛定放伸了一個懶腰,一邊慢悠悠晃頭起身。 他正一個轉身,正準備離去,誰知身后忽地傳來一聲清叱:“你等等!” 衛定放回過頭,聲音有些不耐煩,問道:“你又怎么了?” 溫良冬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整張臉慘白如紙,眼眶紅紅,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她肩膀微顫,仿佛馬上要摔倒在地,模樣既可憐,但在衛定放眼中,是拖拖拉拉的代名詞。 溫良冬忽然抬起頭來,聲音哽咽,道:“你說你們衛家打算向我溫府提親,都是……誤會?請衛大公子解釋清楚?!?/br> 沒想到溫良冬真打算糾纏不休,衛定放心中愈發不耐煩,他擺擺手道:“對不起,我也不愿發生此事,只是,這件事當真是誤會。我所中意的并不是你,因為母親催我成婚之故,我便隨便提了一句,沒想到竟然會選擇你?!?/br> 衛定放信守承諾,將此事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未將溫良辰給供出來。 “你說隨便?”溫良冬十分諷刺地笑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但落在衛定放耳中,便是無理取鬧,死纏到底。其實,若是細細聽之,便能發現她聲音中的顫抖。 “是,讓溫四姑娘誤會,我在此道歉?!毙l定放松了一口氣,聲音無不輕松。他心道,實在是太好了,終于解決這個大麻煩。 此時,溫良冬心中卻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 對比起方才的悲傷和失望,如今更多的是羞辱,憤怒,種種惡劣的情緒填滿胸腔,堵得她難以自持。她的眼睛因震驚而睜得極大,倒是應了目眥欲裂這個詞。 都怪衛定放外形太有欺騙性,她還以為他是一位頂天立地,豪氣坦蕩的男人,沒想到的是,他行事居然如此大大咧咧,莽撞粗魯,更是一位沒有任何責任心之人。 這與那群只顧享樂的貴公子,有何區別可言? 她的一腔女兒心腸,竟然全部獻給了他……溫良冬真想戳瞎自己的雙眼,她怎會如此之傻! “我說完了,你自行保重,我先離去?!毙l定放撇撇嘴,又轉過身去。 “給我站??!” 衛定放沒來由地有些暴躁,心道,女人怎么這么麻煩? 他強忍著一口氣,驀地轉過頭來,誰知這次迎接他的,不是溫良冬哭泣的表情,而是一盤……桂花蜜糕。 溫良冬竟然,竟然將一盤桂花蜜糕拍在他的臉上! 衛定放整個人都傻了。 見他站著不動,溫良冬居然還用力摁了兩下,讓那盤糕點完完整整,均均勻勻地貼在他的臉上。 “……” 衛小將軍曾經受到過無數次偷襲,有匕首有飛刀有金錢鏢,沒想到在有生之年,他居然被拍了滿臉糕點,不僅狼狽,還丟臉至極。 衛小將軍曾被多次刺殺,除去男人以外還是男人,沒想到報應不爽,居然中了一個女人的招,還被弄得如此凄慘。 原來,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女人,傷他最深。 衛定放氣得差點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攻擊力最強大的是我——蜜糕!_(:3ゝ∠)_ ☆、第70章 逐夢碎 那廂衛定放和溫良冬二人吵鬧,而在小湖畔旁寬闊的草場,溫良辰著實狠狠地玩了一場。 被關在府上一年時間,溫良辰接二連三忙各路事宜,從瘟疫乍起,直至二房陷害,后有經歷婚事多磨,還好老太太自愿消停,否則她哪里會得松一口氣。 “你慢些跑……良辰你須得再抓穩些,小心摔下來?!鼻卦T在一匹白馬上,小跑追在溫良辰的身后。 溫良辰騎著一匹棗紅小馬駒,左手輕輕松松地揪著韁繩,右手則舉起來,小心翼翼地在臉上抹汗。 因為她的舉動實在太大膽,嚇得秦元君心驚rou跳,他踢了一下馬肚子,將馬兒駕至她身邊,伸出手虛摟住她的腰,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 “哈哈,你莫要擔心我,我雖然四年未騎馬,但馬術并未退步?!?/br> 純鈞飛奔過來,站在馬兒旁邊,溫良辰將帕子遞至她的手上。 純鈞抬起腦袋,朝秦元君眨眨眼,噗嗤一笑,反身往跑遠處跑去。 秦元君無奈地搖了搖頭,溫良辰弓馬騎射還是八歲前學會的,馬師傅也沒請,基本上是亂學一通。 想起溫良辰小時候,以及二人兒時的種種過往,秦元君便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在笑什么?莫非嫌我騎得不好?”溫良辰轉過頭,嘟著嘴說道。她自尊心甚強,輕易風吹草動,都沒法瞞過她的眼睛。 秦元君抬起右手,抵唇而笑,他眼睛彎了起來,揶揄地道:“甚好甚好,良辰你去參加武科考,定能拿個武舉人回來?!?/br> 他還深深記得,那日兩家人見面后,秦安佑和秦守佑誤將她當做小少爺,在溫良辰迷迷糊糊的回應下,他們還真以為胖胖可愛的她走武舉。 秦守佑和秦安佑當時信了,但是他可沒信。 溫良辰哪里不知他在故意調笑,頓時鼓起了腮幫子,掉轉馬兒的腦袋,過去頂白馬的馬肚子,怒氣沖沖道:“讓你笑,讓你笑!讓你笑話我?!?/br> 秦元君被她弄得搖搖晃晃,雙手緊緊抓著韁繩,以免摔下去,見溫良辰不依不撓,他急忙舉起雙手,笑瞇瞇地求饒道:“是我的錯,你再攻擊我,我可真摔下去賠罪了?!?/br> 見他真打算以死謝罪,溫良辰趕緊拉住馬兒,往后退上幾步??上У氖?,她這邊剛巧收手,秦元君那頭依然有不少沖力,他突然見大叫一聲,身子劇烈地搖晃兩下,接著不受控制地往右側倒下。 “秦元君!”溫良辰嚇得全身一震,雙手往前一抓,恨不得飛身上去接住他。 秦元君往旁邊一歪,眼看要摔成個倒栽蔥,誰知他左手一拉韁繩,忽地靈巧一個翻身,又重新騎了上來。 “……嘿,我說了讓你別亂撞??戳T,你差點害我血濺當場?!鼻卦苏弥?,又轉頭來,朝她挑眉笑道。 溫良辰嘴巴張大,方才的場景驚險萬分,把她的魂兒都給嚇飛了出去,尚且還未返回來。 “良辰,你又走神了?”秦元君扭頭道。 淡淡的金色光輝照耀過來,他的側臉,他的笑容,盡數被鍍上一層金邊,看得溫良辰有一瞬的恍惚。 其實,秦元君并不如外表那般冷酷薄情,與其相反,他是一個心懷溫暖之人,可嘆事世多磨,竟將他逼得至斯,不得不戴上一層保護自己的假面具,溫良辰頭一遭開始責難老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