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快說,男人在哪里?” 溫良春最近是被逼急了,若不是婚事即將定下,她才不會冒著被溫良辰責難的風險,棋出險招。不過,她心中暗自慶幸,今日倒是來對了,即便碰不上薛揚,也能好生挫一下溫良辰的銳氣。 想到她即將嫁給那位懦弱書生,溫良春真是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想顧忌了。溫良辰算什么,她有本事就去尋季家的麻煩去! 一想到自己抓住了溫良辰的把柄,溫良春心中開始隱隱地興奮起來,連帶對英娘的態度也變得惡劣,她昂著下巴,高高在上地道:“你老實給我交待,否則,莫要怪我帶你去見老太太?!?/br> 溫良春說出此言,大約是嚇唬她而已。若是真將此事鬧到現今性子古怪的老太太那里,她自己也沒法善了,她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只是想見到那人罷了! 若是能以此威脅到溫良辰,順便打聽到“他”的消息,那簡直是世上最為劃算之事。 誰讓溫良辰的府上和鐵桶般,她連番安插人送信邀約多次,根本靠近不了這間神秘的院子,毫無辦法之下,溫良春只好鋌而走險,冒險賭上一把! “老太太……”提起老太太,英娘嚇得身子一抖。平素她和純鈞關系要好,純鈞總會與她說些府上的之事,英娘也知道,在整個溫府中,唯獨老太太是最為恐怖的。 “不,不要……”英娘面露驚恐之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她伸出雙手,拉著溫良春的裙擺苦求道,“求你不要帶我去見老太太,郡主是極善之人,我們和她全無關系,求大姑娘你莫要伸張出去,郡主是無辜的?!?/br> 見這婦人如此低聲下氣,溫良春越發瞧不上英娘,她皺眉扯開自己的裙子,捏著帕子往后退了兩步,厭惡地說道:“離我遠些?!?/br> 若是換成溫良夏,只怕會一腳踹開英娘,她已經足夠仁慈了,溫良春如是想道。 “你到底說,還是不說?”溫良春的丫鬟繼續惡聲惡氣道。 “……嗚嗚,我不知道?!庇⒛镂嬷?,歪歪扭扭地跌坐在地,她算是知道了,自己說得越多,對溫良辰越不利。 她把心一橫,心道,干脆舍了這條老命出去,拖延一段時間,等溫良辰回來處理也不遲。 “不說?!”溫良春丫鬟甚是蠻橫,挽起袖子便上來提英娘,作勢要打她,正當丫鬟婆子們要以此懲戒英娘這位不聽話的“下人”之時,房門“砰”的一聲巨響,門板立即碎裂開來,灑得到處都是。 “啊——!” 丫鬟婆子們被嚇得尖叫連連,就連溫良春也受驚不小,她驚慌失措地往丫鬟身后躲避,連看都不敢看那個方向一眼。 “姑娘,你你你……你看!”丫鬟又是一聲尖叫。 溫良春害怕得嘴唇發白,肩膀顫抖,最終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僅僅只有一眼,就是一眼,便讓她目瞪口呆。 薛揚著一身青衫邁過門檻,從房中大步流星而出,往英娘方向而去,他伸出手,扶起地上瑟瑟發抖的英娘。 將英娘遮擋在自己身后,薛揚猛地轉過頭來,朝著溫良春怒目而視。 沒錯,正是一雙,極為憤怒的眼睛。他原本干凈澄澈的眸子,此刻已被熊熊怒火覆蓋,這種單純的怒火,比任何復雜的眼神更有殺傷力。 溫良春沒想到的是,與他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般尷尬的場景之下。 她沐浴在他極為正派的眼神之下,頓時自慚形穢,只覺得自己變成了妖魔鬼怪,渾身都是糟粕和污垢。 直到他說了一句“母親”之后,溫良春這才是真的很想這般昏過去算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終于體會到一把從前溫老太太那種想暈又暈不過去的感覺。 “你,你是何人,竟敢冒犯我家姑娘!” 丫鬟全然不知溫良春對薛揚的愛慕之意,一個勁兒地幫自家主子惹事,她還以為真捉到溫良辰的把柄,想吵吵鬧鬧出去,讓溫良辰吃上“私藏男人在府內”的絕妙好果子。 可惜,薛揚平素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質上是一位單純到極點的“天道輪回”、“報應不爽”的信仰者,且心懷“降妖除魔”報效天地之心,他才不管對方是女人還是男人,誰敢打他的母親,他便要直接還回去。 若換成秦元君還好,丫鬟和溫良春恐怕不會當場丟面子,只會在事后死得不能再死而已。但薛揚素來超脫慣了,是一位徹徹底底不知“面子”為何物之人。 薛揚依舊木著臉,牽著身后的英娘,大步朝女人們走來,抬手便一巴掌朝著丫鬟扇過去。他力道用得夠足,丫鬟連尖叫都沒來得及,整個人便直接飛了出去,“砰”的一聲,她的腦袋磕在石凳上,轉眼間便見了血。 “不,不,我不是……” 看著薛揚朝她走來,溫良春又喜又怕,她不斷往后退去,驚恐地睜大雙眼,想躲也不是,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我在里頭瞧見,是你指使她們過來?!毖P神情冷硬,一板一眼地道。 溫良春嚇得幾乎要哭了出來,結結巴巴地分辯道:“我以為她是下人,我只是想瞧瞧你……” 溫良春以為對方會憐香惜玉,或是撲過來感動一把,可惜她碰上的是臭得如同三元山山頂的大石,薛揚回應她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 “唔?。?!” 溫良春挨了這一巴掌之后,被抽得是眼冒金星頭暈目眩,還好薛揚見她衣著華麗,便對她留了情面,至少沒將人往石凳邊送。 而在這時,救兵溫良辰,恰好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超級超級長的粗長君啦。。 明天咱們元君就出來了,再不出來風頭都被搶沒了。。 ☆、第43章 背后計 “大jiejie,此事須得給我個說法?!睖亓汲椒鲋冣x的手,站在院門處,聲音不急不慢,帶著一股天然的壓迫。 溫良春被丫鬟扶起來,依舊處于迷糊狀態,直到薛揚轉身背對她,溫良春喉頭一堵,忽然大改原本的失落之色,露出一臉的復雜神色來。 溫良春心中是又痛又氣。 痛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薛揚,竟然辜負她心中之意,看都不看她一眼,還不分青紅皂白給了她一巴掌。 難忍氣憤的是,溫良辰果然和薛揚有關系,難怪溫良辰遮遮掩掩,不愿告知薛揚的情形,還將他藏得極深。 看著薛揚站在溫良辰身側,眸中中隱隱有關懷之色,溫良春氣得眼珠子通紅,胸口中澎湃的憤怒,幾乎燒去了她的理智。 原來,原來她喜歡的男子,竟然……竟然對溫良辰有意! 因為薛揚的眼神實在太明顯,行為前后對比差異太大,連溫良春都不得已看了出來,她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 溫良春曾經有過幻想,她是世家嫡長女,琴棋書畫俱佳,試問哪家公子會拒絕她?是故她深深相信,只要自己拋出橄欖枝,薛揚便會對她產生愛慕之心,進而向溫府求親。 誰知她的一腔少女懷春的心思,最后卻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 溫良春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敢看站在溫良辰身邊的他,捂著痛得抽痛的臉頰,垂眸恨聲道:“meimei府上藏了男人,且對我動手羞辱,本來我身為jiejie,并不想追究,既然你存了將此事鬧大的心,你也得……也給我個說法?!?/br> 興許是薛揚投過來的眼神太單調,單調得連鄙夷之意都無,溫良春覺得自己徹底被忽視,心臟好似被撕扯開來,那傳來的道道痛楚,愈發讓她難受。 溫良辰悠閑地并著雙手,忽而燦然一笑,道:“如此甚好,此事是大jiejie執意要求秉公處理,那待結果出來后,便莫要后悔。大jiejie想討個什么說法?可是去榮禧堂?” 若換成從前蠻橫霸道、腦子清醒的老太太,溫良辰估計還會有所忌憚,如今老太太被嚇著之后,性格大變,成日無理取鬧,主院下人都要繞著她走。這樣的溫老太太,溫良辰是斷然不怕了。 更何況,當今京都所有閨秀中,就沒有人能夠超越她的名聲。 先是為母在庵堂守孝三年,出孝后依然素衣素食,溫良辰孝名遠播,幾乎無人能及;上個月平城長公主賞菊花會上,溫良辰一展畫藝,又有諸多才名加之于身,還掀起了京都少爺姑娘們的賞菊熱潮,連同京都的花價都翻了個倍。 這次秋時時疫在京都出現,幸虧溫良辰不顧藏私,發現端倪后及時向太醫院稟報,即便時疫后來爆發了,卻也在可控的范圍,并未延展至更廣之處。她的所行所為,等于救下諸多人性命,后來她又提供方子,聽說是從游方醫者重金處求來,太醫院試驗過后效果極佳,時疫從而得到遏制。種種善行和義舉,令溫良辰一時風頭無兩。 二人這樣大動干戈一鬧,早有碎嘴婆子將事情傳到主院去,加之互相都不愿意讓步,彼此軟硬不吃,最終,兩姐妹只好上老太太處評理。 可惜今日溫良春注定時運不濟,溫老太太已經喝藥早早歇下,此時坐鎮主院的是溫大太太。 溫二太太被下了禁足令,并不得以出門,因此,左右兩府諸事全權交由溫大太太處置,溫三太太從旁協助。 溫大太太坐在上首,面容淡定,但那微微蹙起的眉,便能昭示著她心情的不悅。 溫良春和溫良辰乃是姐妹,無論如何,二人不睦的傳聞決不能外流,不僅對她們二人不利,連溫家所有的姐妹都會受到牽連。更何況溫良春還口口聲聲說溫良辰私藏男客,這閑話一旦傳出去,先不說溫良辰的名聲,溫良春還怎么嫁人? 溫大太太看著眼神堅定的溫良春,眼底閃過一抹疑惑,心道,平素大度端莊的大姑娘溫良春,今日怎的表現如此奇怪? 溫良辰站在廳中,面露冷笑,心中卻門兒清,溫良春那一腔的思慮,她哪里還不知曉? 溫良春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還敢和自己當面對峙,便是存著溫府不會處置她的心思。 想要行敗壞名聲之事,溫府頭一個不答應。溫良春無非是想借此機會,毀了這樁婚事罷了。若是能夠再抹黑她溫良辰一把,那便更好了。 可惜……溫良春的如意盤算打錯了,即便毀了婚事,她那么確定,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嫁給薛揚? “良春既然挨了打,良辰你是meimei,須得向你大jiejie致歉?!睖卮筇粗鴾亓即杭t透的半邊臉,心道,這手下得可真重,接著,她又嚴肅地道,“良春你身為大jiejie,領著丫鬟和婆子闖入公主府,實屬胡鬧,你不僅要向良辰賠禮道歉,還得好生給我回去反省?!?/br> 溫良春捂著臉,咬緊嘴唇,頓時哭道:“那五meimei便沒錯了么?我的臉被打花了,不知何時才能好,此事不能如此算了。還有,大太太您莫要忘了,那男人來歷不明……” 溫大太太大為頭痛,她明明想將此事摘過去,為何溫良春還要繼續死揪不放,一定要將薛揚拉下水? 難道meimei家藏了來歷不明之人,對她有什么好處不成! “誰說他來歷不明,”溫良辰一挑眉,“若我當真不識得他,你當如何?” “五meimei莫要說笑了,那男子分明和你認識?!睖亓即盒毖鄢蛑鴾亓汲?,垂頭細聲細氣地道,大家閨秀范兒十足。 溫大太太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有心幫溫良辰,卻也在溫良春的胡攪蠻纏之下,折騰得是左右為難。 連溫三太太也忍不住開口:“大姑娘和五姑娘都是閨中小姐,咱們名聲是頭頂重要的,大姑娘出去在這說便罷,出去休得再提?!?/br> 溫良春依舊堅持道:“我是良辰的大jiejie,管教meimei乃是分內之事,即便我即將受罰,我也是認了,但請大太太和三太太擦亮眼睛,不能讓五meimei繼續犯錯?!?/br> 眼見二人半天僵持不下,急得溫大太太喉嚨發干,不經意間已喝下兩盅茶水。 正在此時,一人從門外急匆匆而來,溫良辰聽見聲響,轉身一瞧,頓時露出笑容,道:“父親,您來了?!?/br> 溫駙馬擦了一把汗,向廳中兩位問好道:“大嫂,三嫂,為弟冒昧了?!?/br> 大太太和三太太急忙起身,朝著溫駙馬行禮,道:“沒想到還要勞煩四弟跑一趟,實在是jiejie的錯?!?/br> 溫駙馬輕拂衣袖,一臉和煦地笑道:“不敢不敢?!?/br> 溫大太太讓出座來,他又往后退兩步,朝著溫大太太道:“大嫂不必如此客氣?!毖援?,溫駙馬往左邊上首坐了,溫大太太的神情依舊惶恐。 叔嫂見面,雖涉及公事,卻也不妥,雙方沒作多客氣,溫駙馬直接道:“近日陛下的聽經會上,于道學偶有所得,我便從太清觀請來的薛小友來府一敘,聽聞他今日冒犯了大姑娘,便過來告罪?!?/br> 溫大太太站起身來,忙解釋道:“既然當真是駙馬的客人,稍后我便送些禮過去,望他海涵。而今實屬大丫頭唐突,怠慢了客人,我也有教導不力之責。至于那位動手打人的丫鬟,駙馬莫要擔心,我必會給公主府一個交待?!?/br> 溫大太太短短之言,已經算是交待了溫良春貼身丫鬟的命運。 “如今事情已說開,那我便告辭了?!睖伛€馬拱拱手,朝溫良辰使了個眼色,又匆匆忙離去。 “四弟慢走?!?/br> 溫大太太和溫三太太一同起身。 待得溫駙馬走遠,諸事已然明了,溫大太太清清嗓子,朝溫良春道:“大丫頭,駙馬爺已經將此事說明,你還有何話可說?” 溫良辰抿嘴轉過頭,以為自己會看見溫良春憤怒的表情,卻沒想到,這位曾經甚能裝模作樣的大jiejie,竟露出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 她緊捏繡帕,大眼中水霧迷離,怔怔地看向溫良辰,嘴唇似要被咬出血來。 看著氣勢大減的溫良春,溫良辰眉尖微蹙,心道,這又是個什么事兒? “任憑大太太處置?!?/br> 良久之后,溫良春終于開口,她慢慢彎下膝蓋,垂下原本高傲的頭顱,在那掩蓋的陰影之下,竟是一張如同死灰的臉。 溫良辰轉了轉眼珠子,心中一團亂麻,倒是越發弄不懂這位大jiejie了。 此事由溫良春而起,溫大太太直接禁了她的足,罰其在閨中繡嫁妝待嫁。溫良辰心中暗暗惋惜,溫良春雖然未嫁得心中良人,已算是對她的懲罰,但季云卿又有何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