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王爺?!币笕麸w個頭依然沒怎么長,不過容十幾個人安慰他還小,等到十三四的時候,肯定會長高的,畢竟不管是殷侯,還是驍勇校尉殷錦元都個頭不矮?!俺悸牭揭恍┝餮则阏Z?!?/br> “既然是流言蜚語,信他作甚?!比菥笣山z毫不在意?!叭ツ闷灞P,我們下一局?!?/br> “是?!币笕麸w只覺得滿天烏云盡散。澤王說的不錯,既然是流言蜚語,信他何用,憑白攪亂了自己的心。 容靖澤看著殷若飛背影,看他剛才茅塞頓開的樣子,忍不住點點頭。這一年來,進步不小了。 如今他心中有大事,小飛若是自己不強大起來,他也是護不住的。當年他連自己的深陷死局,何況救別人。不過,這局布得差不多了,收網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大臨歷一百六十八年。春。 這一年對林家來說,算是滅頂之年。 大臨與敵國交戰,連失四城。 澤王偕同太子上朝,上表痛斥左相林振學,兵部侍郎林振宗及其一干官員貪贓枉法,殺人滅口,賣國求榮,欺君罔上等大罪,歷時多年搜集的罪證若干,送到了皇上面前。 林家二賊刺殺太子,假意效忠澤王,實則圖謀謀朝篡位,而其他幾家更是幫兇,罪不可恕。此話一說,滿朝文武俱是震驚。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三四個大臣當場拉出去斬首,林家、何家、葛家已經被太子和澤王兩人合力控制,內有京兆尹,外有兵馬司,一個人都跑不掉,就等抄家滅門。另有義勇將軍府、榮國公府、真定伯府俱被牽連,降等罰奉,三代不許出仕,至于其他的小官員,死得不計其數了。 殷海城戴罪之身,親赴邊疆,帶領大軍收復失城,以求豁免殷家一家老小死罪。 與此相反的是,陳家、宋家、渝國公府,都被皇上大大封賞,太子和澤王更是因這一出漂亮的反間計,被眾人推崇備置。 因為此時眾人才知道,這竟然是太子和澤王私下里定下的計謀。 朝中局勢此消彼長,太子示弱,那不安分的人立馬跳出來了。以左相為首的jian佞之臣頻頻向澤王示好,更是散播出消息,以期引起朝局動蕩。 而刺殺太子之人,更是兵部侍郎指使,只不過并非當場斃命,而是被拿下,成為了指正左相欺君的人證。 只不過連澤王都沒料到,這左相不單單在朝中埋下種種,還伸手到了邊疆,出賣情報。若不是邊疆宋將軍及時傳回消息,恐怕損失還要更重。 如今殷侯親赴邊疆,和老部下宋將軍聯手,料想邊疆也無妨。 林家一片狼藉,林家老夫人早就到了彌留之際,無非是為了孫女,才勉強撐著一口氣。聽到皇上抄家滅門的旨意一下,老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又忍不住落淚。 “云兒,我苦命的孩子?!绷旨依戏蛉思薜搅旨視r,林家還不是什么顯赫人家,她自然也沒見識過這后宅的傾覆力。到后來林家太爺厚積薄發,一舉拜相,這才成了新貴之家。 只是太爺心明眼亮,也知道自己兒子不是混朝堂的料,也就讓他襲個祖蔭,做個小官,一家老小不至于沒有生路而已。 那花姨娘初到林家,十分乖巧溫柔,對當時還年輕的老夫人俯首帖耳,無不尊從。而就是這樣一個貌似溫柔的女人,在不知不覺中掌控了林家,用毒控制了她的兒子媳婦,害死了她的女兒,賣掉了她唯一的孫兒,幽禁了她一家…… 這一切的種種,無不如同毒蛇一般啃噬著她的生命,只是她一生軟弱,早就沒了反抗,甚至抵抗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現在林家滿門抄斬,她不是驚恐,反而是一種解恨。她沒幾天好活了,兒子媳婦她只,恐怕也沒幾天好活了。為了苦了,連累的,就是這個孫女??上Ф伎焓藲q的姑娘了,還沒嫁出去。 “祖母……孫女不苦……”林云兒臉上帶著淚,卻同樣帶著笑。 “殷大人?!遍T口負責抄家拘捕林家人的統領朝著殷若飛恭敬施禮。 “嗯,我要進去?!币笕麸w淡淡開口,他來這里,是身負重任。 “是,澤王和太子早就吩咐過下官了?!苯y領恭敬地退到一邊。 “飛兒,飛兒,你救救我們……”何氏看到殷若飛,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撲過來。 “何氏,當年你去求取毒藥害我祖母時候,可想到了會有今天?”殷若飛冷笑,“來人,先把何氏的手腳給我敲碎?!?/br> 縱容是必有一死,也難解他心頭之恨,這就算是利息了! ☆、87·舅父 舅父 何氏旁邊就是臉色灰白一片的葛氏。葛氏母族跟著左相朝著死路狂奔,誰也攔不住。殷若飛嘆口氣,轉身朝后走去。 身后是何氏的慘叫聲,殷若飛恍若不聞,帶著人進了后宅。根據林云兒所言,他們一家就住在后面。 后院里,一推門就有一股子腐朽之氣,往常在這里把守的人早就不知所蹤,殷若飛也就不客氣的進入了。 “飛兒,第一次見面?!?/br> 面前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淡然。殷若飛雙膝跪地,“舅父,外甥來晚了?!边@男人應該就是他嫡親的舅舅林振祖了。 “快起來?!蹦凶于s緊走了幾步,不過氣息立馬亂了,臉色也十分蒼白。 殷若飛趕緊自己起身,扶住了對方。 “有生之年,我還是見到你了,不枉此生?!绷终褡嫔n白的臉上露出笑意,“我請你來,是有一事相求?!?/br> “舅父盡管說?!?/br> “我對不住你,沒有本事,護不住你母親,讓那宵小害了她性命。不過我知道你是厚道孩子,你表姐,就托付給你了。你替舅父做主,給她尋一門親事,照拂一下吧?!?/br> “表姐的事,舅父不必擔心,好好養身體,必定能看到表姐出嫁生子?!?/br> “不必勸我了。我的身體我知道,今天恐怕就是大限了?!绷终褡鎿u頭笑著,卻沒有死亡來臨的恐懼。 “舅父……” 林振祖掙扎著起身,雙腿跪地,朝著皇宮方向跪拜,“謝主隆恩,謝主隆恩啊?!?/br> 殷若飛眼淚流了滿臉而不知,他知道林振祖的意思,這是感謝皇上替他報仇了。 到了今天,殷若飛才知道澤王這布局,竟然是林振祖籌劃的,澤王本來能救他出來,只是他自小就被下毒,自知性命不久,直接拒絕了。 他要的,不是出人頭地,而是孤注一擲,為母親,meimei,兒女還有他們夫妻報仇。 林振祖生而淡薄有大智,卻命運坎坷,幸而還能遇上澤王,幫他得償心愿。 “你去吧,見見你外祖母?!绷终褡鎿]揮手。 殷若飛不敢違背,只得離開,只是這舅父的容貌,讓他覺得異常眼熟。 若說表姐林云兒,也有一些像舅父,只是這感覺不對,到底是為什么這般眼熟呢? 林云兒聽見外面有人進來,臉色一變,連忙起身。今天就是拼上一命,也不能讓他們將祖母拉出去處斬,左右也是一死了,她寧可自縊在這里。 出得門去,去看到一個身穿素色錦緞的少年正走進來。 “表弟!”林云兒滿臉驚喜,連忙幾步趕上了。 “表姐,外祖母她老人家……” “在里面?!绷衷苾翰敛裂蹨I,“快跟我進去吧?!?/br> “表姐請?!币笕麸w抬手。 院子里破舊不說,這屋子里就更沒有什么東西了,炕上只有幾套破舊的被褥,一只同樣破舊的炕柜,半扇門已經壞了,耷拉在一邊。至于其他方面,幾乎就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 林家兩個庶子,一個是左相,一個是兵部侍郎,可是他們的嫡母卻是生活在如此環境下,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這么些年,這林家兄弟把持林家,加上一個隱藏極深的花姨娘,控制林家母子,一絲都不肯露出破綻,連殷海城都只當那岳母大舅子是真的不肯見人呢。 “不孝外孫若飛見過外祖母?!币笕麸w看著炕上那頭發花白的老婦,跪地磕頭。 “是……是誰……”顫巍巍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祖母,是若飛,是姑姑的兒子……”林云兒哽咽就說道。在她心里自然只有殷若飛的母親林慧娘是她的姑姑,至于那三個人面獸心的,她恨不得啖其血食其rou。 “若飛……若飛……”老夫人雙眼迸發出一道光芒,早就無力起來的身子竟然在林云兒的扶持下坐了起來。 “外祖母?!币笕麸w就著林家老夫人伸出的手站了起來,伸手和老夫人握在了一起。 “我的兒啊……”老夫人老淚縱橫,“我終于見到你的孩子了?!?/br> 至死沒見到女兒一面,是老太太最大的遺憾。只是她也知道這怨不得別人,那兩個庶子如狼似虎,只恨她雙眼被蒙蔽,只一味得拿那花氏當做好人,誰知道卻是養虎為患…… “外祖母,孫兒來的遲了?!?/br> “不遲,不遲……” 老夫人不知道哪里來的精神,拉著殷若飛上下仔細地看。殷若飛容貌是父母雙親容貌的糅合,此時老夫人正是借著看他,去懷念自己的女兒。 “祖母……”林云兒卻有些急了,剛剛祖母還虛弱不堪,此時卻如此精神,實在不是什么好現象。 殷若飛看到林云兒的表情,臉色一變,也想到了這一點,連忙伸手去把老夫人的脈。這一把,心里不禁一涼,老夫人已經是燈盡油枯之兆了。 “外祖母……”殷若飛急了,想要讓老夫人躺下,他隨身都帶著銀針,先幫老夫人扎上幾針也好。 “飛兒啊……”老夫人搖頭。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知道。如今人已經在垂死邊緣,她心里是從來沒有過的清晰?!安灰速M力氣了,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沒的治了,能見上你一面,已經能讓我老婆子瞑目了?!?/br> “祖母?!?/br> “外祖母一生糊涂,害了你母親,你舅父,你表姐,如今我這一死,也算是謝罪了……”老夫人臉上滿是愧疚,“那一家人死我一點都不心疼,反而解氣,只是我這孫女,你舅舅唯一的骨血……” “外祖母放心,孫兒今天來,就是為了救大家出去的?!?/br> “表弟?!绷衷苾壕o壓著地心一下就放松了下來。他這個表弟跟著澤王,他說的話,一定不會錯。 “那就好,那就好?!崩戏蛉松裆D時輕松,滿臉笑意,而殷若飛把著他的脈搏,卻發現那脈象頓時弱了下來,幾乎快要消散一般。 “表姐。你去看看舅父他們吧?!币笕麸w猛然想起剛剛自己的舅父林振祖露出的,就不是和外祖母一樣的表情,如果外祖母如此,那舅父他…… “哎?!绷衷苾簯艘宦?,連忙去了。 “飛兒,云兒……”老夫人的手握的緊緊的。 “外祖母放心……”殷若飛喊著眼淚說到。 “……”老夫人沒有再開口,那眼神殷若飛明白,是信任,是安心。 緊握著他的手,漸漸放松,最后無力地垂在了炕沿上。 “外祖母放心,飛兒一定不會讓表姐吃虧……飛兒會護她一生一世的……”殷若飛低喃,猶如在對著老夫人承諾一般。 “祖母……”林云兒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其實她出去時間并不長,可是那臉色十分蒼白,蒼白到了恐怖的程度。 殷若飛抬頭,林云兒看到殷若飛臉上的淚水,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整個人幾乎停止了呼吸。 “祖母她……”林云兒不敢往下說了。 殷若飛點點頭。 林云兒死死捂住嘴,淚水不停地滴落,從手背上一串串劃過。 “表姐……”殷若飛不是不想安慰,但是此時什么安慰的話語,都是那般的蒼白無力。 殷若飛放任林云兒在老夫人身邊哭泣,徑自走出屋。門口守著的侍衛朝他一拱手,“大人,林家長子夫婦……” “說?!币笕麸w輕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