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其二,公主不愿和親,此乃人之常情,有詩云,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民女深以為然,民女也不愿我大乾的任何一名女子去那荒蕪之地,故而我便要做那可用的將軍,以絕后患?!?/br> “你要……做將軍?”陶軒公主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正是,民女得了陛下恩準,下月即將參加武舉,若是民女得以及第,那陛下便會準許民女建一支娘子軍,這便是其三?!?/br> “可你同本宮說這些做什么,本宮又不會行軍打仗?!碧哲幑鞔丝痰故菍骋獗M數褪去,轉而化為一頭霧水。 “嗯,但公主乃是當今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池螢坦然看向她,“所以民女要向公主求一個承諾,若是我當真成了武舉,那公主便要助我一臂之力?!?/br> “可本宮為何一定要答應你?” “為了封住民女的嘴啊,”池螢聳了聳肩,掰著手指頭數道,“什么顧家少爺,什么和親事宜,民女知道的可太多了,殿下總要給點封口費吧?!?/br> 陶軒握緊了椅側扶手,“你..……” “皇上駕到!”還未等她發完脾氣,門外卻傳來了內侍的通報。 池螢下意識轉頭,卻見那年輕帝王褪了朝服,只著一身月白圓領袍,腰系白玉帶,發間佩著同色玉冠,手中把玩著一塊紫檀扇墜,唇邊噙著三分淺笑款款而入。 “你這兒倒是挺熱鬧的,聊什么呢,朕也想聽聽?!?/br> 第12章 大將軍的白月光12 殿下當真是天下女…… 陶軒公主面色一僵,忙上前兩步見禮,“陛下萬安?!?/br> 池螢也從旁跟著垂首叩拜,心中卻暗暗嘀咕,連皇兄都不敢叫,這倆人果然不怎么熟。 “免禮吧?!被实蹟[了擺手,在矮榻上斜倚著坐下,指尖摩挲著手中的扇墜,略帶興味地看向池螢,“陸姑娘怎么也在這兒,難不成你與陶軒還是舊識?” 池螢聞言抬起目光,微微失神了片刻,此前在大殿之中,只略略看出幾分疏朗的輪廓,此時不過三五步的距離,這才將這位帝王的模樣看了個分明。 卻見他雙眸灼然如星,眉目深邃似弓,鼻梁平直高聳,兩頜微轉薄峰,偏又生了雙薄唇,那唇邊總似有還無地噙了兩三分淺笑。 似無情卻有情,氣雖冷傲亦自風流。 嘖,是個頂級禍水。 她略斂了神色,恭敬回道:“回陛下,不過是公主念著北境子民,此時卻又不方便與霍將軍相見,這便傳了民女前來問話?!?/br> 陶軒公主暗暗松下一口氣,從旁連連點頭:“沒錯,正是如此?!?/br> “哦?”皇帝將扇墜輕輕擱在桌案上,微微向前傾了幾分,“朕還以為,是陶軒念著陸姑娘與霍愛卿有舊,要與陸姑娘來爭個高下呢?!?/br> “陛下明鑒,陶軒絕無此意?!碧哲幑髅樽约恨q白。 “陸姑娘,你說呢?”皇帝只淡淡睨了她一眼,并未回話,仍將目光轉向池螢。 池螢暗暗扶額,您老人家怎么連這種三角關系都要插上一腳,會不會管得太寬了些。 “回陛下,民女不知陛下從何處聽聞這等傳言,但霍將軍與民女之間清清白白,這‘有舊’二字確有些不恰當?!?/br> “可霍愛卿不都已經承認了,當年他確實是以正妻之禮將你下葬的,難道他是在朝堂之上欺君不成?”皇帝用指節輕叩了叩桌面,慵懶的聲線卻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壓。 池螢:……..您是真的很八卦哎! 她微頓了頓,隨即正色道:“確有此事不假,只是民女也是近來得知,并不知霍將軍當年究竟如何作想,但在民女戰死沙場前,確實與霍將軍只以兄妹相稱,并無逾矩之舉?!?/br> “哦,看來你們當真是清清白白?!被实圯p笑了聲,又仰著坐了回去,恢復了起初那派漫不經心的姿態。 “不過——”他稍頓了頓,將目光轉向公主,“陶軒也這么想么?當年你與霍愛卿二人,似是為著此事折騰了許久,哎,還將朕鬧得有些頭疼呢?!?/br> 剛被池螢威脅過一番,陶軒公主此時生怕皇帝聯想到當年和親那檔子事兒,忙道:“陛下,陶軒當年是年少不懂事,如今自然不會如此,今日確實只是想同陸姑娘閑聊兩句而已,還請陛下明鑒?!?/br> “陛下,”池螢也跟著辯解道,“您確實誤會殿下了,殿下對民女不僅無惡意,還說日后要幫民女召集天下女子加入娘子軍,甚至要自掏腰包為娘子軍添置軍備,民女說這等事自然有陛下定奪,可殿下卻不容民女拒絕,還說她雖不能親下沙場,這等舉手之勞至少要出一份力,哎,殿下當真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啊?!?/br> 陶軒:???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趁機碰瓷。 皇帝微挑了挑眉,卻并未說信與不信,饒有興致地目光在二人間盤桓了片刻,輕點點頭道:“嗯,看來陶軒果然是懂事了不少,若是陸姑娘當真中了武舉,你可定要言而有信啊?!?/br> “謝陛下,那是自然?!碧哲幐尚α藘陕?,心中已經暗暗心疼起自己的小金庫來。 呸,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居然是如此jian猾之輩,霍哥哥當年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 皇帝再度將那扇墜撈至手中,理了理衣襟似是準備起身,“所以你們已經聊完了?” “額……是?!碧哲庛读算?,完全沒想通她這位皇兄這般來去匆匆究竟為何。 “嗯,陸姑娘既然要出宮,便同朕一道吧?!被实郾持种逼鹕韥?,向池螢拋去一個“跟上我”的目光。 “……..民女遵旨?!背匚炓裁粶仕闹兴?,但陛下發話自然容不得她拒絕,她上前跟在皇帝身后,垂著頭眼觀鼻口觀心,靜默地盯著他隨著步伐擺動的衣袂。 而目送二人離去的陶軒公主,卻在他們身影消失于廊角之時,突然心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這皇兄今日如此反常,該不會是……看上這陸螢了吧! 她登時心頭一跳,捂著胸口軟軟坐下,冷靜了半晌后,又緩緩舒了口氣,不會的不會的,皇兄最是心高氣傲,哪里看得上陸螢這等粗俗的女子,況且她此前還與霍哥哥不清不楚的,便是那群酸儒也容不得她入后宮。 嗯,一定是她被氣糊涂了才會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 * 池螢自然并不知曉陶軒公主心中的起伏,此刻她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九月的京城仍有些燥熱,此時日頭也正緩緩升向正空,可她出門時天色尚暗,還時不時刮著幾縷小風,故而因怕冷多穿了層里衫,這時候便顯露出自己的決斷有些多此一舉。 額間不斷沁出汗珠,背心早已被打濕,而向宮門的這條道又沒什么遮擋,跟在這位陛下身側也不太好抬手遮日頭,便只能被迫進行光合作用。 而陛下本人卻優哉游哉地坐于步輦之上,自有專人為他打著華蓋,半點兒也曬不著他老人家。 嘁!封建社會特權階級的生活就是這么腐化! “停?!?/br> 皇帝突然開口,待步輦落地后,他闊步來到池螢身前,打量了片刻她這副狼狽的模樣,隨即悠然開口道: “陸姑娘,還是一道走吧?!?/br> “…….……”池螢有些莫名,但很快便微微恍然,因著皇帝陛下與她距離不遠,那華蓋也多多少少能分給自己一片陰翳,倒是讓周身的溫度下降了不少。 這狗皇帝還挺……細心? “陛下,您這是要微服出訪么?”池螢放松了些,見他這副閑散貴族般的打扮,不由得有些好奇。 “嗯?”皇帝微怔,隨即沉沉笑了聲,“算是吧?!?/br> “所以出了宮門,陸姑娘還是莫要喊錯了,記得喚朕宴之?!?/br> “宴……之?”池螢重復了一遍,她知曉乾國的國姓為秦,秦宴之?應當不是他的本名,估摸著是字或號之類。 她點了點頭,“陛下放心,民女記住了?!?/br> “不知陸姑娘住在宮外何處,朕……我先送姑娘回去,再去——”他稍頓了頓了,隨即轉頭看向她,淺笑著一字一頓道,“微、服、私、訪?!?/br> 池螢可以肯定,這位陛下八成是在揶揄自己,她狀若惶恐道:“民女哪里敢勞煩陛下,而且……霍將軍應當還在宮門外等著民女?!?/br> 二人此時已來到宮門之前,跟在秦宴之身后的隨侍也不知何時退下,他聞言腳下稍頓,隨即神情自若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同霍將軍一道便是?!?/br> 池螢:……誰跟你是我們??! 他向宮門前的守衛亮出一塊玉牌,池螢大概掃了一眼,卻也沒看清上面究竟有什么字。 守衛接過那玉牌查驗了片刻,隨即便點頭放行,看他淡然的神請,應當并未認出眼前這人就是皇帝本人。 池螢暗暗有了計較,看秦宴之這輕車熟路的出宮程序,應當也不是第一回 這么溜出去了,野啊陛下。 霍狄在宮門前等了一個多時辰,已是略有些心焦,他向宮門內張望著,終于見著了池螢瘦削的身影,只是視線一轉,卻見她身側竟立著一名身量頎長的男子。 他目光一緊,剛抱拳準備行禮,“陛..……” “欸,”秦宴之抬手打斷了他還未出口的話,“我就隨意出來轉轉,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br> “是……公子?!被舻沂栈仉p手,神情略顯局促。 “霍哥哥,讓你久等了?!背匚炌c了點頭,語帶歉意。 霍狄稍放松了些,搖搖頭笑道:“無事,你同我還客氣什么?!?/br> “不知陸姑娘在何處落腳???”秦宴之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折扇來,“唰”地一聲甩開,倒將身側兩人驚得一愣。 “攬……攬月樓?!背匚炏乱庾R應聲。 秦宴之掃了眼霍狄牽著的兩匹汗血馬,持著折扇在胸前搖了搖,漫不經心道:“霍將軍,這兩匹馬也不夠我們三人乘騎,不若還是步行前去吧?!?/br> 霍狄雖不太清楚皇帝要做什么,但總之是皇命不可違,只得點頭應聲,“是,公子?!?/br> 池螢同秦宴之幾乎并側而行,霍狄因牽著兩匹馬而稍落后于兩人,但在旁人眼中,卻活像是公子和小姐出行游玩,身后跟著一個……馬夫。 她正有些心不在焉地賞著街景,卻聽得身旁的男人沉沉開口,似是隨意問道:“陸姑娘今年芳齡幾何?” “這……要看怎么算了,”池螢聞言蹙了蹙眉,“若是按我自己的記憶,如今也就二八而已,可若按出生年月算來,那便是二十有一了?!?/br> “哦,”秦宴之收起折扇,在掌心輕敲了兩下,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我比你稍長幾歲,你倒也可喚我一聲宴之哥哥?!?/br> 第13章 大將軍的白月光13 他就是想泡我! 宴之……哥哥? 說來池螢并沒有和異性認兄妹的癖好,畢竟哥哥meimei什么的,說起來總有一種低齡的曖昧感。 其實她喊霍狄霍哥哥也多少有些別扭,但為了遵循委托者的習慣,只能硬著頭皮上。 可這秦宴之同自己非親非故,今日也不過是第一次得見,卻突然來這么一出……. 池螢看出來了,他很有可能是想泡自己。 嘖,微服私訪的皇帝怎么總是想整出點兒花邊新聞來! “這……不太妥當吧?!彼尚α藘陕?,避開他的目光。 “有何不妥?”秦宴之神色坦然,“我與霍將軍年齡相仿,你既喚得他,又為何不可喚我,難不成——” 他稍頓了頓,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語氣中卻帶上了幾分壓迫感,“你之前說與他清清白白,其實是在敷衍我?!?/br> “宴之哥哥這是哪兒的話,”池螢是個能屈能伸的,喊哥哥就喊吧,還能少塊rou不成,“我不過是怕唐突了您,既然您不介意,我自然喚得?!?/br> “嗯,螢meimei這兩日住的可還習慣?”秦宴之這一聲“meimei”倒是叫得十分順口。 池螢心中微突了下:石錘了,他就是想泡我! “攬月樓馨然寧闊,自然是習慣的?!彼娌桓纳鼗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