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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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輕鼓腮幫子的一罵,滕云倒笑了。即使作為旁觀者,他也看出戰逸非與方馥濃現在的關系不明不白,那么大的兩個男人還和孩子一個脾性,分明是真心真意性靈兩投,偏偏要遜彼此一點坦誠,鬧得兩敗俱傷。 他忽而又想到了許見歐。 方馥濃與戰逸非是扛著槍炮互贈玫瑰,時時刻刻都如新婚燕爾,時時刻刻也會火花四濺一拍兩散,可他與許見歐卻是多少年來相敬如賓,把本該磕絆的日子完全過成了靜水一泓。 也不知誰該羨慕誰。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古怪的沉默,戰逸非離開窗臺接起電話,聽見那頭傳來meimei崩潰般的哭聲。 “哥……”戰圓圓哭得特別夸張,只怕就這一個字,眼淚已掉下三斤來。 “怎么了?”一向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meimei哭成這樣必然事出有因,戰逸非急了,“出什么事了,你現在在哪里?” “馥……馥濃哥……”沒說幾個字哭聲又起,戰圓圓還是給不了一句完整的話。 “他走了……是嗎?”眼前忽地一黑,戰逸非的心一下摔進谷底,摔得粉碎。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握著電話的手輕輕顫抖,“他走了……” “不是……是馥濃哥……”剛剛念出這個名字,戰圓圓又哇地哭了起來,終于磕磕巴巴把話說完了。 滕云看見這個男人的身體狠狠顫了起來,旋即又一動不動,仿似冰封。 戰逸非趕去醫院的時候,醫生正將方馥濃體內的鋼筋一點一點挪出來。他看見meimei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手上拿了一件滿是血跡的襯衣,指間握著一串同樣帶血的佛珠。 肺部貫穿傷。醫生說,好在是右肺,如果是左肺,這個人已經死了。 第七十一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戰圓圓的驚魂一夜始于一聲—— “方馥濃,還錢!” 來者不善且來勢洶洶,方馥濃沒天真到以為可以以情動人,他的第一反應是拽起了戰圓圓的手,走為上策。 兩個人往巷子里跑,跑著跑著其中一個就拖了后腿。 戰圓圓不曾這樣跑過。要知道學校里的跑步考試,從五十米到八百米她從沒及格過,每回跑步都踢踢踏踏落在最后,每次踢踏落后她都像死了一回。耳邊聽取著呼嘯的風聲,戰圓圓感到心臟在癟癟的胸膛里頭東搖西晃,就快自說自話地迸裂出膛。 “馥濃……馥濃哥……腳……”呼救的聲音細若蚊子嚶嚶,踩著細高跟的女孩崴了腳,是真的跑不動了。 不用她喊,男人也得停下來。 一個人脫身容易,可他這會兒還拖著一個戰圓圓。迅速向四周掃了一眼,巷子里雜物堆得不少,方馥濃馬上發現了一輛早餐車,上頭蓋著一層深藍色的塑膠幕布。他將身邊的女孩推了過去,“你躲這里,有機會就報警?!?/br> 然后還蹲下身,將扯落的耳機替戰圓圓帶上。 方馥濃笑了笑,別怕。 追債的人已經從幽暗的拐角處露了臉,方馥濃大步跑向另外一邊,巷子是死的。 方馥濃轉過臉看著他們: “我以為我已經和你們老板談妥了,錢的事情他答應再寬限幾天?!闭f這話的時候他微微皺眉,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剛才會跑就是知道那邊出爾反爾了,可這話卻不得不說,畢竟誰也不想被人堵著揍。 “你談的那個只是嘍嘍,真正的老板是蒲少,他一定要你按時還利息,我們也沒辦法?!?/br> 方馥濃印象里沒“蒲少”這個人。若不是這會兒生死攸關,他簡直想為這稱呼發笑,這年頭好像只要年紀不大又有點錢的,都可以自稱是“x少”。 “少”是一個多么靈動的字眼,必得年輕、強勁,也必有一錘定音的果敢、一飛沖天的豪情,怎么想,都跟這群生活腐朽的二世祖不沾半點關系。 “能不能轉告你們老板……蒲少,我會想辦法盡快把錢湊齊?!钡@個時候方馥濃一點笑不出來,態度十分懇切,口吻誠心商榷,盡管他知道這些人根本沒道理可講,他曾親眼看見一對老夫妻跪下叩頭半天,最后還是賤價賣掉了房子才換回了自己兒子的一只手。 “不管你還打算去哪里湊錢,今天打你一頓是必須的?!绷硪粋€人接過話茬,居然還用挺惋惜的語氣說,“哥們,你惹了不該惹的人,甭怪我們?!?/br> 明白過來在劫難逃,覓雅的公關先生反倒顯得一臉輕松,他將襯衣領子解開,又慢條斯理地將袖子擼起,笑了笑,“只要別打臉,來吧?!?/br> 這地方該是住了一些人家,但是沒人打算插手,甚至沒人從破舊的玻璃窗后探出頭來。因為大伙兒都覺得犯不上。這世道世風日下,人人都是見風倒,光天化日都怕瘟神上門,何況半夜里外頭的人喊打喊殺,犯不上露臉遭人記恨。巷子里的人這會兒只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要城門失火,殃及他們架在外頭的空調主機。 天熱,死個人不算什么,空調壞了可太晦氣了。 躲在早餐車后頭的戰圓圓嚇得瑟瑟直抖,她流著眼淚報了警,可那頭的警察還在悠悠然地問話: 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這是哪里,快點來人吧,會打死人的! 小姑娘別急,你把方位說清楚,到底在哪里? 這是一條陌生巷子,靠近鎮坪路地鐵站,我沒來過。戰圓圓不敢放開音量,幾乎小聲啜泣著哀求,求求你們,你們不是可以衛星定位的嗎?別問了,快來吧。她已經聽見了斗毆的聲音,仿佛是重器砸于身體,又仿佛是銳器扎進皮rou。 可接線的警察似乎還在問什么。 去你媽的別急!戰圓圓氣得摔了手機,人命關天,她受不了這些公務員的磨嘰,打算自己去解決。 那些暴徒不是為了討債而來么?她的名下還有一些榕星集團的產業,她到了法定年齡,完全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財產。 戰圓圓剛剛走出躲藏的地方,便聽見一個可怕的重擊聲。一瞬間,好像什么聲音都沒了。這條雜亂的窄巷驀然多了幾分鬼氣,云層叆叇,隱隱漏出一絲月光,瀉下稀疏樹影。一戶人家的窗臺前晾著兩條內褲,一條男式平角褲,深藍底,白條紋,一條女式三角褲,玫紅色,紫色圓點。 戰圓圓鼓足全身的勇氣,一崴一崴地向著斗毆聲傳來的方向跑過去,她無比悲切地懷疑此刻方馥濃已被打成重傷,可沒想到卻看見這樣一幕—— 地上躺倒著幾個人,由那病懨懨的呻吟判斷出,像是被踢斷了肋骨或是擰斷了胳膊。平日里常以三分淺笑迎人,絕不表示打起架來就是菜鳥,覓雅的公關先生曾經謅說自己是跆拳道黑道,雖假猶真,倒也并非全是信口開河。 “馥濃哥……不能!”戰圓圓喊了聲。 方馥濃根本沒聽見女孩的喊聲,他擰住一個家伙的脖子,將他的腦袋狠命撞向墻壁——毫不留情地狠磕幾下,磕得那人血rou模糊,五官稀爛。 一個打幾個肯定不能全身而退,他也掛了彩。頭上的鮮血順著臉型輪廓滑落,方馥濃這雙花哨眼睛滿帶戾氣,與平常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