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些時候選擇退,是為了更好地進
第三十一章 有些時候選擇退,是為了更好地進 符品仁不等彭金山、茹水清的腳步聲在樓梯口消失,趕緊關上辦公室的門,用不滿的口氣對沈惠民說:“我提醒你千萬不能感情用事呀!那是要犯法的啦!” 沈惠民說:“你我共事多年,你難道對我這點信任的基礎都沒有?” 符品仁說:“我只是擔心。明擺著時間緊迫,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挖不出她的犯罪事實,就要無條件放她走。你現在卻讓她去休息,這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嗎?這不是放縱犯罪嗎?” 沈惠民說:“有些時候選擇退,是為了更好地進?!?/br> 符品仁問:“對這種頑固而又狡猾的女人,你怎么以退為進呀?” 沈惠民說:“先掌握她的底細,再對她進行猛烈轟炸。她想抵賴也不成?!?/br> 符品仁說:“我們哪里有時間去調查她的祖宗三代?何況目前連她是何方人氏也一無所知。一點線索也沒有?!?/br> 沈惠民說:“光是著急也沒有用。線索是挖出來的嘛!” 這時,鄺天野、韋珞奇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沈惠民問:“你倆發現什么新的線索沒有?” 鄺天野、韋珞奇同時搖搖頭,回答道:“沒有。什么線索也沒有?!?/br> 他倆的話沒落音,彭金山也隨后走進了辦公室。 沈惠民說:“我想趁大家都在這里的機會,對下一步的工作重新安排一下?!闭f著,他對著符品仁用真誠的口吻問道:“在我免職的紅頭文件沒有下來之前,我還是繼續履行大隊長的職責。你看怎么樣?” 符品仁說:“你以為我要搶班奪權呀?!” 彭金山說:“符副大隊長這話沒錯。我可以作證,他每時每刻都是服從沈大隊長的領導的。沈大隊長你就放手干吧!” 鄺天野說:“沈大隊長!我聽您的安排?!?/br> 韋珞奇也連聲贊同道:“我服從沈大隊長的指揮?!?/br> 沈惠民說:“謝謝大家的信任,我也就不客氣了?!?/br> 彭金山說:“你說吧!大家都等著你作出安排呢!” 沈惠民說:“小鄺、小韋喬裝改扮,深入岳麓山中,尋覓那三個色狼的蹤跡?!彼鶕牧鴿櫭揽诶锫牭降娜齻€色狼的體貌特征,對鄺天野、韋珞奇作了詳細描述。末尾,他強調道:“如果能把這三個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強jian的癮君子抓到,對解開茹水清身上的疑團,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br> 韋珞奇問:“我和小鄺還是繼續裝扮成一對情侶是吧?” 沈惠民意味深長地說:“這就看你倆如何動腦筋,想辦法。我只交待任務,至于如何完成任務,那就看你倆的本領啦!” 鄺天野拉了韋珞奇一把,說:“別問了,我們走吧!” 韋珞奇問道:“你有辦法是吧?那你干脆當著三個前輩的面說出來,到底行不行,也好給我們拿定主意嘛!” 鄺天野笑而不答,顯得胸有成竹。他拉著韋珞奇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們要獨立工作,不能總是給前輩們添麻煩?!?/br> 說著,兩個年輕人走出了刑警大隊辦公室。 彭金山對沈惠民問道:“你得給我安排工作呀?” 沈惠民說:“你別急嘛!你說不見事實不低頭。這是不是所有犯罪嫌疑人的共同心理?!” 彭金山說:“當然是呀!你別賣關子了,快安排我的工作吧!” 沈惠民說:“我和你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圍繞茹水清租住的房屋分頭展開偵查,摸清她的底細?!?/br> 此時,符品仁起身往外走。一則他覺得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已經達到;二則他覺得他才是刑偵大隊真正意義上的一把手,不能讓沈惠民給他安排工作。他一句話也不說,走出了辦公室。 彭金山故意追上去問道:“符副大隊長你別走呀!沈大隊長還沒給你安排工作咧!” 符品仁回過頭道:“我是武局長直接指揮的人,他早就把我的工作安排好了。我率領杜瓦爾蹲守在老渡口國際大酒店監控鄔娜瑰??鐕湺景敢惶觳黄?,監控一天不撤?!?/br> 彭金山朝符品仁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 沈惠民對彭金山招呼:“小彭!我們抓緊行動吧!” 他倆同時下樓,從車庫駕車,迅速駛向岳麓山東南側。在距離茹水清租住屋約200米的地方,看準一處較隱蔽的地方泊好車,然后他倆下車,約定圍繞茹水清租住的房屋,分頭展開偵查。 彭金山一身便裝,來到出租屋右側的鄰居門前,出師就吃了閉門羹。他敲門,呼喚,里面均無反應。不像有人,也不像沒有人。如果有人,就應該有回音;如果沒有人,就不應該有臭豆腐的味道飄出。他繞到房屋后面,后門同樣緊閉,有兩頁后窗敞開著,窗簾微微掀動。彭金山抬起手,很有節奏地敲擊后門。里面仍然沒有回應。他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心想:開門不開門,這是主人的權利,你毫無辦法。群眾對民警的這種冷淡,他早已見怪不怪,并且習慣了,適應了。他只好舍棄出租屋右邊的這一家鄰居,走向左邊的那一家鄰居,希望受到的待遇比這一家好一點。 此時的沈惠民裝扮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看上去完全是一個英俊小伙。他首先來到出租屋,看看這屋里的房客被帶走之后是否來了別的什么人。距出租屋幾米的地方他就看出,他先前離開這里時關好的門窗依舊,一切跡象表明不像有人來過。他走上臺階,抬手敲門,里面沒有任何反應。他透過窗戶玻璃朝里面觀望,也沒有發現絲毫異樣的情形。 他向往來的人打聽出租屋主人的情況,他的話還沒說完,聽的人不是搖頭,就是擺手,都是一言不發,卻都怪怪地朝出租屋門口瞥上一眼,立即收回目光,生怕被人拖住不放似的快步離去。 沈惠民從這些人的表情看得出,他們帶走茹水清時盡管做到了不顯山不露水,但人們還是察覺到了,一傳十,十傳百,茹水清被警察帶走的消息早已穿透了小巷和樓宇。 這時,沈惠民眼前浮現出人們兩種決然不同的表情。一種是他先前帶走茹水清時,男女老少與茹水清見面打招呼的熱情面孔和言語,一種是剛才對他們問話的不屑回答和奇異眼神。他從這一正一反的兩種表情中悟出:茹水清租住的出租屋里大有文章。人們不是不知情,而是知情不愿說。一個道德淪喪,是非不分,正不壓邪的社會,即使有正義感的人,為了明哲保身,免受惹火燒身之苦,也會裝聾作啞。沈惠民暗暗感嘆,這個社會的當務之急是要重塑信仰,重鑄靈魂,否則已有的繁榮也會一夜之間崩潰。他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更重。 沈惠民離開出租屋,取下臉上的化裝物,還原了他的真實面孔,然后直接走進了管轄這一片區域的楓葉派出所。很湊巧,他進門時與正要下管區的戶籍民警劉約斯迎面相遇。沈惠民與他是老熟人,平時辦案,經常向他了解轄區內的人口信息。 劉約斯緊握住沈惠民的手,笑著說:“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磥砦乙鹿軈^是肯定不成了?!?/br> 沈惠民笑答:“我這人就是這樣,走到哪里就給哪里添麻煩?!?/br> 劉約斯笑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不是這個意思?!?/br> 沈惠民說:“看來你還是很歡迎我的到來啰!” 劉約斯說:“那當然。赫赫有名的百變神探,走到哪里,哪里都會歡迎,何況你我是好兄弟咧!” 兩人互相擂了一拳,都發出哈哈大笑。 沈惠民說:“言歸正傳。今天找你,的確是要請你提供一個很重要的人口信息?!?/br> 劉約斯頓時變得一臉嚴肅,道:“只要是轄區內的人員,我基本上都清楚?!?/br> 沈惠民說明了來意。末尾強調:“我本不想來打擾你,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向你求援?!?/br> 劉約斯不明白地問:“為什么?” 沈惠民實情實說:“我向出租屋周圍的人了解出租屋主人的情況,都推說不知道。除了避之不及,那架勢還生怕與我多說一句話。我看得出,他們好像有什么擔心似的?!?/br> 劉約斯說:“也難怪當地的老百姓不給你說真話?!?/br> 沈惠民問:“你知道其中的原因?” 劉約斯說:“這里原來全部是菜地。隨著城市的擴張,一塊塊菜地相繼被征用,建起了一棟棟高樓大廈。菜農們失去了土地,日子與有土地時比起來過得艱難多了,但有個最大的受益者,手頭聚斂了大量的財富。他就是那棟出租屋的主人?!?/br> 沈惠民問:“這人如此厲害?他是什么人?” 劉約斯回答:“他就是這個村的黨支部書記?!?/br> 沈惠民驚訝萬分:“黨支部書記是人民的公仆呀!他給自己聚斂錢財,那還像共產黨員嗎?” 劉約斯說:“他利用手中的權力,與落戶這里的企業、機關搞交易,在不同的地段,建起了幾棟私宅,專門出租。他每個月的房租收入就有十四萬多元?!?/br> 沈惠民問:“他在岳麓山下的這棟房子租給了什么人,在你這里有申報嗎?” 劉約斯搖頭:“沒有?!?/br> 沈惠民又問:“辦了暫住證嗎?” 劉約斯回答:“連申報登記也不肯,哪還談得上辦暫住證?!?/br> 沈惠民再問:“你上門查驗過沒有?” 劉約斯回答:“我剛接手這個管區時,上門查驗過一次。他聞訊立刻趕來,說對他的房子進行查驗,就是我沒把他放在眼里。我給他解釋,凡是出租屋都要查驗,這是法律規定,對誰都一樣。他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手指著我的鼻子尖怒吼,誰都一樣,那還要他這個黨支部書記干什么!那還要黨的領導干什么!那還談什么黨的絕對權威。到底是黨領導公安,還是公安領導黨。他不給我說話的余地。就在我與他的僵持中,我接到上面打給我的電話,說是為了不影響派出所與村黨支部的關系,對他的出租屋就睜只眼睛閉只眼睛算了?!?/br> 沈惠民說:“你以后就再也沒有去查驗了?!?/br> 劉約斯說:“我還要去查驗,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人活在世上,跟誰都可以過不去,但千萬不要跟自己的直接領導過不去,不然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領導百分百說了算,群眾意見等于零。哪怕是那些因貪污受賄被判了重刑的領導,在監獄里說的話也比正兒八經老百姓說的話管用。一句不能頂一萬句,至少也能頂七八句。這位黨支部書記有朝一日事發被懲處,還會有絡繹不絕的人去監獄向他示好,給他送錢送物。他的日子照樣比老百姓過得滋潤百倍、千倍?!?/br> 沈惠民問:“如果他的出租屋里發生了治安或刑事案件,誰承擔責任?!?/br> 劉約斯說:“他拍了胸膛的,他的出租屋里不會出問題。如果出了問題,他承擔全部責任?!?/br> 沈惠民說:“那好!那就看他今天如何承擔全部責任?你現在就通知他,要他立馬來派出所接受調查?!?/br> 劉約斯顯得有點為難地說:“最好去他那里做調查?!?/br> 沈惠民問:“你怕他不肯來?” 劉約斯點頭:“有很大的難度?!?/br> 沈惠民說:“那好!我們登門拜訪這位書記大人?!?/br> 剛邁步,沈惠民又停了下來,問道:“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這個書記叫什么名字咧?等下與他見了面怎么稱呼?” 劉約斯說:“對不起!我這人總是說了這里,忘了那里。全村的人都稱他布什。你與他見了面,就稱他布什書記吧!” 沈惠民驚問:“布什?難道他與美國總統同名同姓?” 劉約斯神秘地回答:“差不多!” 沈惠民說:“我不相信。中國根本沒有這個姓?!?/br> 劉約斯說:“因為他的德行、辦事風格與布什很像。霸道,蠻不講理,聽不進不同意見,要干的事就要干到底,錯了也要說是對的,所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稱他布什書記?!?/br> 沈惠民問:“他不反對?” 劉約斯答:“他一聽人家稱他布什書記,就高興得合不攏嘴,以為是對他的抬舉和高度評價。他每逢大小會議,以及處理各種問題時,都會口口聲聲強調,我布什命令要做的事,只能服從,不能反對;只許做好,不許做壞。誰要與我布什唱反調,誰要把我布什布置的事做砸了,他就會落得與薩達姆同樣的下場。你們信不信?你們不信,我信!” 沈惠民憤憤地說:“沒想到世界上竟有這么不知廉恥的人。等會見了他的面,我偏不稱他布什,看他怎么樣?” 劉約斯說:“那你就莫想從他那里得到一絲半點東西?!?/br> 沈惠民問:“如果不稱他布什書記,他不會趕我走吧?” 劉約斯回答:“很有這種可能。不過具體情況具體對待,要看他當時的心情。不過我建議你還是謹慎點好,以大局為重,喊他一句布什書記,又不會掉你身上一塊rou,也不需要花半點本錢?!?/br> 沈惠民連連點頭:“還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有政治頭腦。只要能從他嘴里得到真實情況,稱他什么書記無關疼癢。像我這樣的人年紀大了,經的事情多了,腦筋就變笨了,有些不愿做的事,不愿說的話,哪怕去死,也不肯做,也不肯說,一根筋橫到底?!?/br> 劉約斯說:“就是嘛!你就因為這脾氣吃了不少虧嘛!不過你在社會上的口碑很好。公安系統內部所有正直的人都暗暗佩服你。人活到這份上,盡管沒做官,也是很值得的?!?/br> 沈惠民說:“難得你的鼓勵。其實我活的真不容易。每到關鍵時刻,我就用四句話警醒自己?!?/br> 劉約斯好奇地追問:“能說給我聽聽嗎?” 沈惠民說:“當然能,這又不是什么秘密。高官厚祿我不羨,清茶淡飯心甘愿,一身警服常著好,人生重要是尊嚴?!?/br> 劉約斯說:“可惜公安系統像你這樣正直的科所隊長實在太難找了?!?/br> 說著,他倆找到了這位黨支部書記的家。 劉約斯手指面前的一座豪華別墅,對沈惠民說:“你看看,這像不像總統府?” 沈惠民問:“這就是布什的家?” 劉約斯點頭道:“沒錯。這就是他的起居之地?!?/br> 沈惠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天啦!這恐怕比布什總統的別墅還要氣派?!?/br> 劉約斯說:“布什總統的別墅占地面積肯定沒有這么大?!?/br> 沈惠民說:“不過,還是有與布什總統的別墅不同的地方?!?/br> 劉約斯問:“你是指他門前那面飄飛的五星紅旗?” 沈惠民說:“對呀!” 劉約斯說:“大凡腐敗分子,都會打著紅旗反紅旗,這是他們一貫使用的招數,主要是為了蒙騙老百姓?!?/br> 沈惠民招呼:“小聲點,別讓他聽見了?!?/br> 劉約斯說:“他聽見了我也不怕,他沒權力端掉我的飯碗?!?/br> 沈惠民說:“對我們眼前的偵查不利嘛?!?/br> 劉約斯按響門鈴。豪宅里頭沒有絲毫反應。 劉約斯對著高墻內大聲呼叫:“布什書記!布什書記!請開門,我是派出所的小劉,有件重要事情需要向您當面匯報?!?/br> 豪宅里頭還是沒有回應。 沈惠民提醒:“撥打他的手機?!?/br> 劉約斯拍拍前額,自責道:“我怎么這么蠢呢?放著現存的現代化工具不曉得用?!闭f著,他掏出手機,撥打布什的手機,里頭回答:“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br> 劉約斯把手機伸到沈惠民耳邊,“你聽聽!”他不滿地說:“不曉得怎么搞的?如今有點權有點錢的人,總是頻繁地更換手機和號碼。這就是中國特色。這些人一方面是為了表現自己有本事,一方面是為了逃避責任。要是依得我的,對這種人絕不委以重任?!?/br> 沈惠民問道:“還有別的辦法與布什取得聯系嗎?” 劉約斯說:“那就只有去他的辦公室碰一碰運氣了。他這人平時不是這里跑,就是那里跑,很少坐在辦公室?!?/br> 沈惠民說:“那就去碰碰運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