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斟酌了半晌,那清澈的聲音才響起:“認得,大人身居高位,是人人敬仰的賢名之士,音音自然也識得?!?/br> 她這話說的巧,既未隱瞞相識的真像,卻也將兩人之間瞥的干干凈凈。 江陳便笑,笑的意味不明。 音音看見他笑,更慌了,交握的手攥緊了,抬眼露出祈求的神色,卻見他忽而轉身,帶著一群人呼啦啦朝正廳而去,才悄悄松了口氣。 這頓飯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她早早便離了席,往西廂房而去。 待進了無人的房內,喝了幾口茶水,才稍稍穩下心神,打算待會子跟表姐說一聲,便先回去了,不敢再試探那人的底線。 她側躺在榻上,想先歇歇今日的疲乏,剛閉上眼,就聽門扉輕響,高大的身影將她籠在了暗處。 睜開眼,便見江陳一臉莫測神情,微蹙了眉看她,他說:“沈音音,跟了我是你的恥辱嗎?” 音音一咕嚕爬起來,拽住她的袍角道了句:“不是,我.” 她想保留最后一絲體面,不讓表姐傷心了去,可話到嘴邊,便有些難言。 江陳瞧她眼里霧蒙蒙的水汽,乖戾之氣直沖而上,忽而傾身,握住了她細軟的腰肢。 音音見他高大的身軀單膝跪在榻上,一點點將她逼進了角落,帶了薄繭的手帶來腰間的顫栗,讓她真的怕了,伸出皙白的手抵在他胸前,低低懇求:“別.別在這里?!?/br> 江陳本也只想嚇嚇她,可瞧見她閃躲之際,釵環松散,落下一頭青絲,黑緞子一樣,閃著微微的光澤。因著跪坐在榻上,素緞衣衫撐起,顯出美好的腰臀。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將她拉進了幾分:“在這里不好嗎,也好讓眾人瞧瞧,你到底識不識得本官?!?/br> “大人”音音聲音顫顫的,想要哄他幾句,冷不妨門外腳步響起,傳來了他表姐夫的聲音。 陳林端了個托盤,上面置青釉瓷碗,瞧著門邊的于勁,殷勤道:“大人歇下了嗎?我備了些醒酒湯,不妨用了再小憩,醒來也好受些?!?/br> 音音的肩背瞬間僵直,帶了些許懇求神色,朝江陳搖了搖頭。 男子卻不肯放過她,帶著些微酒氣,低下頭,含住了她小巧耳垂。 癢癢的酥麻感讓音音身子一軟,跌在了江陳懷中,下意識輕哼了一聲,帶著軟綿綿的尾音,讓門內門外的人都僵了一瞬。 她死死捂住嘴,再忍不住,落下淚來。 淚水guntang,灼的江陳頓了頓,忽而后撤,閉目喘息幾瞬,終究是不忍心。 他將人用披風裹了,對著門邊喊:“陳大人,進來?!?/br> 音音尚還感激他停了手,可他接下來的這句話,卻瞬間打破了她的幻想。 第13章 外室 西廂房的雕花木門緩緩打開,陳林領了幾個小廝,端著醒酒湯,小心翼翼邁了進來。 蘇幻站在廊下,有些惴惴的瞧,生怕夫君一個不慎,惹了這喜怒不定的首輔大人不快。 她看著夫君進了門,才稍稍放下心來,剛要轉身,忽聽里面叮咚一聲,不由又提起了心。 陳林瞧著榻上衣衫不整的姑娘,手上青瓷盞碎了一地,好半晌才囁嚅著問:“大人,家妹.家妹如何在此?” 江陳抬手為音音理了理額前碎發,將寬大的玄色披風替她緊了緊,只露出小姑娘一張慘白的臉,動作輕柔,透著股子親昵,看的陳林變了面色。 他將人抱在懷中,抬腳往門外走,隨口道:“陳大人可能還不曉得,音音早已是我的人,如今,是我的外室?!?/br> 這輕飄飄一句話,斷了音音所有的后路。 午后的光透過藤木,明明滅滅映在廊上,她恍惚間瞧見了大jiejie沉痛的臉,挺著大肚子晃晃悠悠,有些站不穩。 還有那些瞧熱鬧的人,或是果不其然的鄙視,或是嘆惋的興災惹禍,異或有些微的妒忌,妒忌她畢竟跟了江首輔這樣的人物。 . 音音沒能回雪園,她被江陳抱回了首輔府。 首輔府后院有些清冷,室內陳設簡單,卻件件都有講究,桌椅床榻用的是紫檀木,絨毯帷幔是西域貢品,連杯盞也皆是青玉所制。 她坐在窗下,一個午后都未動作,在黃昏的光映進來時,忽而展了展腰身。 她用一個午后,跟過去那個體面的國公府嫡女做了告別,往后,只是個外室。不管什么身份,總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從來不是擰巴的人,既是自己愿意交換的,那便過好手頭的日子,但也需守好自己的底線。 江陳回來時,已是更深露重,廊下風燈影影綽綽,映出里面晃動的人影。 他踏進房門,看見小姑娘立在門前,淺笑盈盈,問了句:“大人,您回來了?!?/br> 這臉上的平靜神色,倒是讓他吃驚不少,胸中的暴戾些微散了些,微挑了眉,低低嗯了聲。 小姑娘便趨步上前,打算伺候他更衣,細軟的手伸出來,摸索著解他腰間的玉帶。 昏黃的燭光映著她嬌柔的側臉,顯出動人心魄的美。那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在江陳結實的腰間若有若無的碰觸,細細麻麻的酥癢。 他喉結滾了滾,一把摁住了那小手,將人一拉,拽進了懷中,帶了些懲罰的意味,絲毫不手軟。 有婢子本欲進門送巾櫛子,聽見里面鶯鶯低泣,合著床榻搖動的聲音,在這暗夜里分外勾人,不禁頓住了腳,臉上漲的通紅,悄悄離遠了些。 …… 音音醒來時,菱花窗框上透進明晃晃的日光,瞧著已是不早了。 她眼睫輕顫,見了屋里的西域織毯,猛然清醒了過來,撐著身側的迎枕便要起身。 昨夜那人帶了些怒氣,床榻上便沒了初次時的體貼,頗帶了股子狠厲勁,讓她實在吃不消,事后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一睜眼竟是到了現在。 她曉得江陳不喜她留下過夜,撐起身子,便去夠床尾的衣衫。 “姑娘,您仔細著?!?/br> 隔扇門輕響,走進來幾個婢女,為首的喚作羌蕪,恭順道:“大人吩咐了,您不用急著起身,盡可在此歇夠了?!?/br> 她說著擰了帕子,過來替音音擦手,觸到那無暇玉肌,立時哎呦了一聲,慌道:“姑娘可是病著了?竟如此熱?!?/br> 音音也覺渾身酸軟的緊,熱氣騰騰的,爬不起來。 她瞧著羌蕪的面模模糊糊,心下想應一聲,只還未張口,又軟軟跌回了榻上。 江陳回來時,遠遠便見羌蕪候在廊下,一臉的忐忑,見了他急急道:“大人,沈姑娘病了,這一天了昏昏沉沉的,粒米未進?!?/br> 江陳頓住腳,微蹙了眉:“孫太醫過來了嗎?如何說?” 羌蕪一時有些扭捏,斟酌了片刻,才紅著臉小聲道:“孫太醫……孫太醫讓大人日后憐惜則個,沈姑娘身子骨弱,經不起夜里這般折騰?!?/br> 江陳想起昨夜那個嬌柔的人兒,臉上晦暗不明,腳步匆匆,轉瞬進了內室。 辛澀的藥味淡淡飄散,青幔床幃內,羸弱的姑娘面色潮紅,閉著眼,睫毛卻在輕顫,顯是睡的不太好。 有婢子正擰了帕子,替小姑娘輕輕擦拭面頰,乍然見了面色沉郁的大人,嚇的腿一軟,跌在了榻邊。 “出去吧?!?/br> 江陳擰了眉,低低喝了聲。 他站在床邊,瞧見小姑娘光潔的額上沁了細細密密的汗,猶豫了半晌,才拿了那帕子,蹲下身替她擦拭。 許是手上拿捏不好輕重,還未擦幾下,小姑娘便睜開了眼。 她眼里蘊著些微水汽,分外專注的看住他,里面有星光閃啊閃,閃的江陳頓住了手。 她伸出細軟的手,攥住他的衣擺,嬌嗔道:“你怎么才來?” 這聲音透著股子委屈,還有絲絲依賴,聽的人心都軟了,偏她還不夠,又拽住了那袖子晃了晃,帶出來哭腔:“我……我一個人害怕?!?/br> 說著,忽而撲了上來,抱住江陳的腰,低低泣。毛絨絨的小腦袋在他懷里蹭來蹭去,像是惶恐的小兔子,終于尋到了安全的懷抱。 江陳手中的巾帕驟然落地,僵著身子,竟是一動不能動。過了好半晌,那只僵硬的手才輕輕落在了小姑娘的背上,安撫似的,輕拍了幾下。 他將人拖離了些距離,垂下頭看她柔美的面龐,此刻粉粉嫩嫩,倒是誘人的很。 音音忽而笑了,眉眼彎彎,紅唇輕啟,枝頭的桃花顫顫悠悠,驟然綻開。 她歪頭瞧著江陳,微嘟了唇,一點點湊了過來。 江陳眼尾上揚,暗影里的手驟然握緊了。 他從未親吻過旁人,太親昵的呼吸交纏會讓他嚴重不適,可此刻瞧著這樣一張純稚的臉,竟是動不了分毫。 她的氣息一點點靠了過來,伸出蔥段般的指,撫上了他的面頰。 他心漏跳了半分,目光落在那越靠越近的嬌嫩唇瓣上,滾了滾喉結。 可接著,他便聽見小姑娘低低呢喃了句。 她說:“爹爹,你蓄的胡須呢?” 對,她喚他爹爹! 江陳眉毛一揚,驟然將人扔進了榻里。 第14章 她也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 音音被如此一晃,腦海里有一瞬的清明。 她想起來了,哪里能再見爹爹,沈家早沒了。幾百口人,一夕之間死的死散的散。 她爹爹是除夕之夜去的,死前圓睜著一雙眼,瞧著她們姐倆,如何閉不上。她曉得,那是爹爹放心不下她們倆 那一日,她娘親嘔出幾口血,隨后也去了。 本該闔家團圓的日子,她卻只記得那日潮氣重,裹挾著夜里的寒涼,讓人骨子發寒。她其實不擔心日后如何養活沈沁,她阿娘說過,有手有腳,總能立于天地間。 她只是驟然便失了雙親,心里發疼。那痛感開始時細細密密,一點點侵蝕她麻木的身子,到后來便益發劇烈,讓人幾不欲生。 哪里疼她其實說不上來,就是茫然四顧,冷的骨頭發澀。 江陳瞧著小姑娘心神恍惚,慢慢蜷起身子,大顆大顆落下淚來,不由脫口問:“沈音音,你哭什么?” 好半晌也不見她回話,猶豫了片刻,坐至榻上,將人抱進了懷中。 音音抬起頭,淚眼模糊的瞧了一眼這個俊郎清肅的男人,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恍惚記起,這是江陳江首輔。 她說:“大人,我爹娘沒了。前幾日我爹爹還同我講,要給我帶順和齋的玫瑰酥酪吃,酥酪還沒見,怎得他就沒了呢?!?/br> 江陳僵了一瞬,抬手將她打濕的發順至耳后,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