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扯到了傷口,她下意識“嘶”了一聲,讓江陳動作頓了頓,他問:“怎么了?傷到了?” 音音面上殷紅一片,低低道了句:“無妨,大人……大人輕些便好?!?/br> 江陳恍然大悟,這是初次的痛還沒過去。 他閉了閉眼,壓下了那股子邪火,將人松開,便去系腰間的玉帶,語氣不善:“你既還疼,如何又來勾我?!?/br> 音音抬起頭,眨巴著眼,無辜又委屈,卻是敢怒不敢言。 明明是他讓她來勾他,現如今又這般說。 江陳瞧見她這模樣,微挑了下眉,沒再言語。系好玉帶,便要出門。 音音瞧著那背影,忽而惶恐起來,她是不是搞砸了?他還是嫌她太無趣了,不值得他拿她二哥做交換? 她爬到榻邊,死死拽住了他的袍角,聲音倉惶:“大人,我堂哥……” “他會回來?!?/br> 這聲音篤定又果斷,讓音音喜極而泣,只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聽他道:“但你,日后需留在這雪園?!?/br> 她楞了一瞬,跌在了錦緞上,她方才還異想天開,以為再用一夜,便能同他交換。 原來,他要她做他的禁臠,從此再不能見光明。 第11章 她確實沒有委身那李二,…… 那夜過后,江陳便再未踏進過雪園,只遣于勁來了兩趟,回回都是來送東西的。 這人倒是大方的緊,蜀地的錦緞,宮里的點翠頭面,隨手便送了,順帶發了話:“既跟了他,便不能太寒酸了去?!?/br> 音音也不做假,悉數都收了,既接受了這關系,便不矯情,緣何不讓自己好過一點? 只是手上的繡樣卻不停,她得確保,往后離了他也能活的不差。 沈沁的身子有了起色,小人兒便閑不住了,整日纏著她要出門。 音音被她纏的無法,攜了小丫頭去采買些日常用度,從墨齋出來便打算往回走。 剛拐過長街,小阿沁忽而扯住她的袖子,咦了一聲:“阿姐,我似乎瞧見大jiejie了?!?/br> 音音猛然一頓,抬頭便見一個熟悉身影,正扶著旁邊嬤嬤的手上轎子。 她心下發緊,伸手便捂了沈沁的嘴,一閃身,躲進了街角。 她不能讓阿姐瞧見,如今自己淪落成他人外室,不,連個正經外室都不算,大概只是那人消遣的玩意罷了,若是幻表姐曉得了,該多難受。 小阿沁忽閃著大眼睛,疑惑的瞧著阿姐,忽而偏頭過來,在她腰腹上輕輕蹭了下,似是孩子氣的安撫。 音音眼眶一紅,松開了手,再看那頂轎子已消失在了長街盡頭,便默默攜了沁兒往回走。 她心思恍惚,遠遠見阿素正開了門,候著她倆歸來,不由加快了腳步,只還未邁進去,忽聽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沈音音!” 這聲音既驚又怒,讓她猛然頓住,回頭便見她的幻表姐正站在巷角,挺著隆起的小腹,緩緩走了過來。 她抿著唇,臉上青白不定,指了音音道:“沈音音,你給我說說,現下如何還在京中?這宅子又是誰家的?” 蘇幻最怕的,便是她落在那些紈绔子手中,淪為人人可欺的玩物,現如今看這情形,不免心驚rou跳。 音音愣了一瞬,忽而便鎮定下來。她上前攙扶了蘇幻的手,道:“jiejie別惱,你先隨我進來?!?/br> 蘇幻壓著怒氣,隨她進了宅子,四下一打量,見清靜優雅,里里外外也沒有男人留下來的痕跡,倒是微微松了口氣。 “大jiejie,這宅子乃是先前母親的私房,當年給了林嬤嬤的,查抄家產時便沒被抄了去。如今林嬤嬤又將它交到了我手中?!?/br> 音音從來沒想過,自己說起瞎話來也能這樣順溜,可顧忌著表姐的身體,打定了主意要將她與江陳的事瞞的死死的,反倒益發從容。 “我與沁兒住在陳家,姐夫在官場上頗多掣肘,我不能再連累你們。如今有這處宅子,我們姐倆先住著,等天氣一暖,沁兒的身體康健些,我便攜了她去江南,有何不好?” 她說的輕松,言語間誠懇,倒是讓蘇幻信了幾分,印象中,她的大meimei從來不是個會撒謊的。 蘇幻將目光轉向阿素,斟酌著問了許久,倒是沒看出破綻,正琢磨,聽音音又道:“jiejie,你不必憂心,我如今畢竟罪臣之后,爹爹擔的還是那樣重的罪名,哪個權貴敢金屋藏嬌?便是那些大膽的,頂多也是貪圖一晌之歡,如何還能安置我們姐倆,萬一被揭出來,前途不要了?” 她這話說的在理,一時讓蘇幻有些無話可說。 如今那江首輔正肅清官場,一雙手攪的翻天覆地,世家官吏都人心惶惶,各個明哲保身,怕是沒人敢在這節骨眼生事。 蘇幻沉吟了一瞬,抱著沈沁逗弄了會子,也沒哄出什么話來,這才放了心。 她喝了口茶,對音音道:“明日你來家一趟,我有些話要囑咐,今個天晚了,我也待不了多少時候,再不回去你姐夫該出來尋了?!?/br> 音音便沒留她,想著明日去一趟也好,姐妹話點體己。 . 早朝過后,陳林候在永定門外,遠遠見了那緋色身影,急忙整理了下衣衫,趨步行禮。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江陳江首輔,那個年紀輕輕卻只手遮天的人物,遠遠瞧著便讓人生畏。以前他官職低,完全近不了身,如今升了吏部侍郎,才有膽量上前說上一句話。 見那人走的近了,他俯下身遞上了帖子,聲音有些抖:“大人,下官今日家里辦了升遷宴,如若有空,不妨來用杯酒?!?/br> 他這次擢升吏部右侍郎,聽說是江大人從中授意,不免受寵若驚。這次遞上帖子,自然曉得大人不會屈尊駕臨,但也得做做樣子,以示自己曉得了這提拔之情,日后定當效勞。 江陳腳步頓了頓,沒接那帖子,反應了一瞬才看清,這是沈音音的表姐夫。 他身后的于勁伸手接了,笑意盈盈:“陳大人客氣,若是有空,我們大人定當去討一杯酒喝?!?/br> 這已是極大的面子,陳林悄悄舒了口氣,還好沒被無視了去。 他陪著笑,目送首輔大人走遠了,打顫的腿才站直了。 “大人,這請帖?”于勁攥著那帖子,小心翼翼問了句,他琢磨著,這八成是得扔了。 果不其然,他聽見自家大人隨口道:“扔了?!?/br> 于勁便將那帖子隨手一塞,想起今早小廝遞上來的話,猶豫了一瞬道:“大人,今日沈姑娘回了陳家?!?/br> 江陳微挑了下眉,倒是有些好奇,如今她會以何種身份回陳家,忽而頓住腳步,道了句:“帖子拿來,正午去一趟陳家?!?/br> 音音確實一早便去了陳家,只沒料到,陳家今日竟是這樣熱鬧。 門前停滿了馬車,前后院俱擺了宴席。后院的花廊上,三三兩兩的官眷聚在一起,互相攀談。 她一進去,便覺出場面有一瞬的靜默,審視的目光紛紛投了過來。 想當年,國公府嫡姑娘那可是上京第一美人,清媚脫俗,不沾凡塵,偏又生在那樣的世家,讓人仰望不及。如今跌落污泥,雖說惹人惋惜,可多少讓官眷們有些陰私的暢快。 這些目光里有嘆惋,有興災樂禍,也有高高在上的蔑視,讓音音有些不適。 這其中有道目光格外鄙棄,讓人無法忽視,音音順著瞧過去,便見了她堂姐沈玉那張相貌平平的臉。 沈玉驟然見了她,也是渾身的不舒服,想當年在閨中,族中之人都捧著沈音音,從來看不見她,連她的親哥哥,也同音音交好。便是后來音音一家遭了難,也連累的她爹爹星夜辭官,避去了老家。甚至親哥哥為了她,還被流放至嶺南,如何讓人不恨。 她瞧著音音,如今雖是浮萍一樣的罪臣之后,可卻沒有她想象中的落魄低賤,依舊柔媚的緊。衣裙質樸,不施粉黛,但耳上那對晃蕩的東珠耳環,圓潤光澤,一看便不是劣品。 沈玉幾步上前,一臉憂色:“音音,自打國公府被抄沒,我竟再未見過你,你如今背負罪名,想來不好過,若有什么難處,可同jiejie講?!?/br> 她攜了音音的手臂,要往旁處去說點私密,聲音雖低了些,可到底能讓這花廊里的人聽清:“以你的的姿色,想來定有覬覦之徒,jiejie想囑咐你幾句.” 她說著忽而頓住,盯著她耳上的東珠,變了臉色,驚呼:“音音,你如今身無分文,哪里來的這等東珠。我曉得你艱難,可千萬不能為了點子錢財任人玩弄!你.你是不是已經.” 這話讓回廊上的官眷們又齊齊看過來,俱都帶了鄙夷神色,如今這沈家嫡女落了難,曾經錦繡堆里的人,自然忍受不了這清貧困苦,想來用美色換些便宜,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被哪個紈绔沾了身,說不定啊,還不止一個, 已經有廊下的婦人低低私語,猜她委身了哪家公子哥。 音音隱隱聽見那王詹士的小女兒低低道:“不會是平昌候府上那位吧,那可是個尋花問柳的主?!?/br> 接著另一個女聲便道:“我瞧著那白家小公子也有可能,說不定啊,是你一夜我一夜,輪著來,還能多得些錢財,今日李家給個東珠,明日白家給個釵環,想來日子也不難過?!?/br> 這一句句一聲聲,剜心一樣,讓音音后背發寒。 她渾身有些抖,想出口反駁一句,這東珠明明是她幻表姐給她的,可話到嘴邊,竟有些發虛。 她確實沒有委身那李二,可她委身了江陳,同樣是玩物,又能高貴到哪里去? 第12章 讓眾人瞧瞧,你到底識不…… “休要胡言!”這聲音含著怒氣,來勢洶洶。 蘇幻扶著嬤嬤的手,緩步走進了花廊,望住沈玉,現了慍怒:“阿玉,同你說過多少遍了,素日心放大些,莫要無事生非,看來你是聽不進去。這東珠乃是我給音音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這起子骯臟。我們音音清清白白的姑娘,你這一盆臟水潑下來,讓她如何自處?” 她說完扶著笨重的腰身,歇了口氣,對著廊下眾人朗聲道:“今日諸位過來,也正好見見小妹音音,她如今在外單過,還望大家照拂一二?!?/br> 音音忽而明白過來,為何幻表姐今日執意讓她過來。無非是想著如今表姐夫升了吏部侍郎,也是正三品的官員了,陳家擺明了庇護于她,多少能讓她在外的日子好過些,不說別的,那些小官小吏富商之家的紈绔,是再不敢動歪心思的。 只,大jiejie口中的那句“清清白白的姑娘”,讓她心里酸澀,臉上火燒火燎的,有些站不住。 陳林正引了一幫同僚往正廳走,路過花廊,也止了步。 他還是不敢看音音,這些日子以來,時常想起昔年沈國公的知遇之恩,心里煎熬的愧疚,如今再不愿退縮,當即拱手道:“是了,家妹音音,諸位往后多看顧?!?/br> 旋即又帶了玩笑的口吻,調侃了句:“日后若是有正經的富足人家,也不妨給家妹做個媒?!?/br> 眾人也跟著笑,說些場面話,一時那些猜忌鄙棄都散了些許。 音音感激的看向表姐,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步至蘇幻身側,輕輕握了她的手。 “陳大人想要給沈姑娘找個什么樣的夫君?” 這聲音郎朗,帶著冷肅的低沉,讓音音心里咯噔一聲。 她急急轉頭去看,便見著了寬肩窄腰的挺拔男子,一身黑地云紋海水錦,大步走來。 行動間果決干脆,帶著上位者的氣度,讓眾人愣了一瞬,齊齊彎折了腰。 當下都人心惶惶,不明白這江陳江首輔今日如何會屈尊就駕? 音音臉色轉白,倉皇后退了一步,他看見那人雖眉眼帶笑,眼尾卻挑起了危險的弧度,那是她見識過的,風雨前的平靜。 江陳隔著連廊,看那素錦身影本能的后退一步,往人群里躲了躲,只當不識得他,一如當年,視他為恥辱。 他幽深的眸子暗沉了幾分,踱至音音面前,低頭瞧她乖順柔媚的姿態??蓞s從她那微微后撤的腳步,僵硬的身子,清晰的認知到,她身上排斥的疏離。 “沈姑娘,你不認識本官?” 他倒也沉得住氣,不動聲色的問。 音音瞧著那銀線滾邊的袍角,一顆心揪緊了,她怕,怕他將那私下里的骯臟抖在明面上,將她僅存的遮羞布扯開了,露出內里的不堪。更怕今日狠狠打了表姐的臉,讓陳家的臉面也因她被踩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