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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會兒,他看浴房里葫蘆瓢的眼神都不對,仿佛依稀能勾勒出,小道士如何伸手舀起清水,于水濛濛的白霧中澆淋的畫面。 青陽就是抓住機會想重新拉近一下距離,哪知道羅睺進門就僵了:“嚯,不是吧,難道里面真的有人放送神的法器?我沒看見???” 青陽還探著頭往里看,羅睺已經帶著幾分狼狽退出來了,強自鎮定地將姜湯往青陽懷里一塞:“什么都沒有,喝你的熱水?!?/br> 青陽懷中一暖,姜湯的溫度甚至還有點燙。他低頭看看懷里的湯水,眨眨眼,嘴角就漾開笑。 雨幕的另一端傳來呼喊,隱約聽得是在哪一處溝壑發現不少受傷的陰魂,大約是僥幸被惡徒遺漏,在溝壑中躲藏起來,有空的道友可以來幫幫忙。 “看我做什么,還不去做事?”羅睺被青陽看得忍不住偏了下頭,隨后又很神經敏感地猛地扭回來,以示自己毫無心虛,“把湯喝了!” “……”青陽溫順地捧起碗,一邊喝,一雙褐色的眼睛還從碗后看著羅睺,一口氣飲盡后,吐出舌頭,“燙?!?/br> 其實也還好……青陽這么想著,動作上卻是微微仰起臉,看著羅睺立馬緊張,垮了臉湊過來看。 天空被陰云籠罩,雨幕中光也是灰蒙蒙的,仿佛給羅睺身上又添了一抹淺淡的墨色。 嗯……青陽走神地想,我這是不是也算直男間的小把戲? 他好像有點懂了,之前自己為何會因為羅睺的突然貼近心悸,現在又為何會在雨幕下吐著舌頭沖羅睺撒嬌。 那魔祖呢?之前那么親近,這五個月來卻連同睡都沒過一次。 青陽緩緩把舌頭收回去:“我去搬磚啦!回來再撒嬌?!?/br> “?!”羅睺愕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小道士兔子一樣蹦蹦跳跳跑了出去,揮著手,“撒嬌了師尊就要陪弟子睡喔!” 周圍也輪休回來,蜂擁而至想擠占浴房的大部隊:“??。?!” 道士們都快把眼珠瞪出來了,更別說和尚們,細碎的聲音瞬間就蔓延開: “這男的誰啊,超度的時候未曾見過。打扮不像和尚,也不像道士?!?/br> “但剛剛那個是青陽道長吧?和南京都城隍廟的張雙迎道長一塊兒牽頭超度的那個?” “哎呀!我道門中竟出現了這等……唉,我都不欲說!” “咦,徒弟你用這種眼神看我作甚,我又沒有那種心思!” 眾多擁擠的光頭和道冠之中,一道鬼影悄然掠過,將此間發生的事統統告訴同伴。青福觀的陰鬼們瞬間狂舞起來,仿佛已經完成了所有的超度一般。 陳圓圓捂嘴落淚:“終于等到這天了嗎?我就說魔祖不行,還是東家靠譜?!?/br> “不知道你們高興個什么勁,那些話本不都說,人有情就不能成仙,那這臭道士豈不是得奴役我們幾十年?!”鰲拜混雜在諸多欣喜若狂的陰鬼中,格格不入。 “呵呵,”索尼說,“講的好像我們小東家飛升,你在青恣手中就能討到好似的?!?/br> 原本還在為方丈的愛情狂舞的陰鬼們中頓時出現了纏斗的身影,鰲拜和索尼滾在一處廝打。趙公明嫌棄地和兄弟們往旁邊退開,灶王奶奶攥著雙手,時不時抬手抹淚,一副感謝上蒼,娃兒終于要談對象了的神情。 遠處,也抱了個臉盆過來搶浴房的張雙迎:“……” 他預感不妙,剛想掉頭就跑,周圍的人已經沖上來將他淹沒: “張道長!說說啊,你們不是一路的嗎?那位黑衣男子到底什么底細?” “什么師尊……陪睡,他倆什么關系?” “啊呀!有辱道門名譽啊,貧道一定要去罵醒他——” “等等!”張雙迎本想做個悶嘴葫蘆,聽到最后一句渾身一震,驚恐地喊出聲,“別勸!是好事??!” “???”稍微遠點的和尚道士抻長了脖子,有的道士都恨不得把手摁在前面和尚的禿腦袋上,好踮腳踮得更高一點。 “……”張雙迎忍不住抹了一把臉,看看羅睺早跑不見了,沒聽到那句“有辱道門名譽”,才松了口氣,“你們沒看出那位身份,自然不知,不如與我移駕客堂,我細細說給諸位聽……” 三清在上,還好阻止的及時,這是能勸的事嗎?管閑事管到魔祖頭上了? 南京都城隍廟的其他道士們并不與張雙迎分享相同的緊張感,他們只鬼戚戚地抱著臉盆,逆著人群走,恰好趁機搶占浴房。 張雙迎犧牲自己,造福師兄弟,抱著臉盆吸引大部隊往遠了走:“這要從哪說起呢,那位黑袍男子實則乃是位神明,你們或許不知,青陽道友頸邊的金墜子,就是他的神像……” 青陽正在溝壑處施展避雨法訣,將帶來的香火點燃給全胳膊斷腿的陰魂的吃:“——阿嚏!阿嚏阿嚏!” 誰念我呢?青陽納悶地揉揉鼻子,全然不知道自己和魔祖才開竅的愛情,已經借由張雙迎之口,傳入了天下有道之士的耳中…… 青陽所制的香火效用明顯,幾柱香下去,就有陰魂恢復神智,他連忙問:“落入溝壑之前的事,你可還記得?是什么人抓的你們,可曾聽他們談起過?” “我,我就聽他們說什么反清復明,”那陰魂努力回憶,“……實在想不出了?!?/br> 陸續又醒了幾個陰魂,同樣也只是聽賊人說過“反清復明”,至于是哪一方勢力,具體是誰,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