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
“對、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睆埑幖文抗庖晦D,發現夫人和書童都在用一種驚訝、感激和畏懼的眼神看著高大男子和少年。 剛才是此人救了他?他們是如何來到內院?這兩人到底是誰?來此又有何目的? 張硯嘉道了聲失禮,先去安撫了夫人,又叮囑一干下人不要多嘴,最后命書童趕緊煮茶送入東廂房,并讓他把管家叫來。 安排好一切,張硯嘉在前帶路。 傳山對張夫人頷首為禮,帶著庚二跟上張硯嘉。 “你認識他?”庚二問。 “呵呵,真是巧。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這位?!眰魃降吐曅?,他本無意現在就驚動本府主人和青云派一行人,但在看到此間主人竟是弟弟的恩師后就不得不出手了,正好他也有些事想要請教這座府邸的主人。 “他是我們老家隸屬縣城的縣令,名張硯嘉,我從軍之時他就是蔚縣縣令,官風甚正,民聲也很好。后來聽傳海提起,才知他一直沒有挪動,直到傳海帶領家人逃離家鄉,他還是一個小小的縣官?!眰魃叫χf道。 “聽傳海說,張大人還是他的恩師,傳??忌闲悴藕缶偷盟Y助,拜入他門下成為弟子,之后更是得他推薦,方能入京赴考,更不用提之后他還多方幫助傳海和我家人逃脫官府追捕之恩??傊?,我羅家欠他良多?!?/br> “冥冥中自有注定?!备?。 張硯嘉回頭,“小兄弟剛才在說什么?” 傳山和庚二一直用神識交談,只有最后一句庚二才發出聲音,張硯嘉完全不知兩人對他的底細已經一清二楚。 庚二對他笑笑,“沒什么。我就是奇怪張大人不怕我們是壞人嗎?為什么看到我們一點都不驚訝?” 張硯嘉撫須大笑,“如果我沒料錯,剛才是這位俠士救了我吧?既然能出手救人,要么你們就是好人,要么就是對我有所求,那我又何必害怕你們?至于為何不驚訝……如果你們之前也看到某位道長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還露了幾手仙家妙法,你如今也會像我這般鎮定?!?/br> “張大人好心性?!眰魃劫澋?。 “哈哈!別稱我大人了,我如今已不是官身,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張叔,不愿意就叫我張三怪?!?/br> “三怪?”庚二好奇。 張硯嘉大概看著庚二喜歡,慢走一步,與他同行道:“這是以前蔚縣的父老鄉親們給我取的綽號,說我一怪不收賄賂、二怪不打人板子、三怪十年不升遷,謂之張三怪?!?/br> 傳山失笑,這張大人像是對這綽號十分得意,言語中滿是驕傲之意。 第143章 言談間,三人走入東廂房一間待客小廳中。 書童送上茶水,張硯嘉吩咐了同來的管家,讓他安撫老爺和老夫人,同時叮囑府中下人,不要把他“飛翔”的事對外亂說。 管家領命離開,沒有多看傳山和庚二一眼。 書童倒是好奇地盯了二人好一會兒,被張硯嘉攆出小廳。 三人圍著一張精致的四人圓桌坐下。 一坐下,庚二就掏出一張符,“啪”地貼在桌子上。 張硯嘉眼皮一跳,“這是?” 傳山笑答:“小小的忽略符而已,我們來此拜訪,青云派道士遲早會察覺,不過我們可以先隱瞞他們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無論我們在這里說了或做了什么,他們都不會察覺?!?/br> “原來如此,好手段???,現在二位可否告知你們的來歷,以及二位在此時來我府上的目的?”張硯嘉一正臉色,對傳山二人問道。 “張大人還沒有看出來嗎?我以為我弟和我長得還挺像?!眰魃叫?。 庚二對隨著茶水送上的小點心萬分感興趣,拈著往嘴里填。 張硯嘉雙眼微瞇,“我倒是有個猜想,只是……” 說著,張硯嘉手沾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傳山哈哈一笑,起身對張硯嘉再次拱手施禮,“羅家傳山見過張大人,張大人對我弟及我羅家之大恩,我羅傳山銘記于心,必當回報?!?/br> 張硯嘉大喜,起身一把扶住傳山,激動地道:“你真是傳海兄長?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可嘆我身為傳海之師,卻沒有辦法幫助傳海。你說的那牢什子恩情,切莫再提,莫要讓我羞愧!” “張大人……” 張硯嘉抬手制止,“叫我張叔。傳?,F在好不好?他在哪里?你們一家是否都安康無事?羅家村人現在……?” 傳山硬生生地施完一禮,這才坐回原位,“讓張叔擔心,我們都很好。傳海也一直在擔心您,他還跟我說,如讓我有機會就到蔚縣看望您,沒想到我還沒到蔚縣,就在此處與大人相遇?!?/br> 兩人唏噓一番,傳山把傳海與張硯嘉別后的一些事撿著說與其聽,并略略提了一點自己的事。 張硯嘉一會感嘆,一會憤怒,一會又大笑不止。 半個時辰后,張硯嘉喚進書童,讓他又添了次茶水,且囑咐其多送一些茶點來,并讓他轉告夫人,說晚上要設宴款待貴客。 “這就是你的師弟?”張硯嘉看向把傳山面前的點心碟拖到自己面前的庚二,笑道。 “是,他叫庚二?!?/br> 庚二抬頭對張硯嘉搖搖手。 張硯嘉笑瞇瞇地把自己的點心碟也推到了庚二面前。 庚二對他笑出了牙齒。 “你剛才說你現在也在道門修行?” “是?!?/br> 張硯嘉沉吟片刻,問:“現在道門弟子出門都不穿道袍嗎?” “哈哈!修者門派與純粹的道門有所不同,尋求大道之法更為廣復,不拘一格。像我和庚二所修功法就不是同樣,與道家學說更是頗有悖逆之處?!?/br> 張硯嘉頷首,“萬法歸宗?!?/br> “是這個理?!?/br> “你們剛才提到青云派,這個門派也是你所說的修者門派?” “是。剛才張叔被一陣風卷得要撞上假山,應該就是青云派弟子所為吧?他們是否就住在聽竹苑內?” “沒錯。你怎知……?” 傳山微微一笑,“抱歉,我們之前不知道這是您的府邸,為尋怨氣根源,進來后就稍微轉了一圈。我想貴府的老門子這會兒恐怕還在奇怪兩個翻墻進入貴府的假道士跑去哪里了?!?/br> 張硯嘉眼露疑惑。 傳山便把他和庚二假扮道士想要混進張府的事說了一遍。 張硯嘉失笑,“你們這些修者都這么厲害嗎?還有你們這樣進來,難道就不怕引起其他修者懷疑?” 傳山但笑不語,他總不能說他想和庚二逗著玩才故意為之。這種兩人之間的小情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了。 張硯嘉一直在暗中觀察兩人,尤其是傳山。此人來得莫名,他只能看出對方對他并沒有惡意。而現在他還看出這兩人對那些能夠飛來飛去、有莫大威力的修者們并不害怕,且對青云派似乎沒有多少好感? 如果對方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想要報答他,也許張家這次危難的轉機就應在這兩人身上? 張硯嘉收起笑容沉思片刻,抬眸問傳山:“你之前說你們會來到我府,是因為途經此處感到怨氣升騰,好奇之下才找了過來,是嗎?” “是?!?/br> 張硯嘉起身,負手低頭,慢慢在室內來回踱步。 傳山和庚二互看一眼。 傳山出聲詢問道:“張叔,您可知青云派找上您是為何故?” 張硯嘉輕聲一嘆,停住腳步,“原先那清陽子道長找到我,說我家中有穢氣騰空,乃是魔物將出之兆,我還不是很相信。如果不是那道士在我面前露了兩手絕非常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不會讓他住進我府。如今連你也說……” 傳山正色道:“張叔,你會讓青云派的道士住進來,想必不止是對方露了兩手那么簡單。您應該也察覺到了府中一些異樣,是不是?” 張硯嘉頓住腳步,反問道:“你們已經進入我府六日?可發現什么?” “張叔,這事我正準備跟您說,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事請教?!?/br> “……何事?” “請問貴府祖上是否出現過大兇之事,而且此事還與女子有關?” 張硯嘉一聽傳山問話,駭然回首,“你怎么知道?你聽誰說的?” “張叔莫急?!眰魃教终垙埑幖巫?。 張硯嘉盯著傳山,面色不復剛才的鎮定,一點點退回到椅子上坐下。 傳山解釋道:“我和庚二都是修者,觀氣就知您府中不凈。再觀怨氣濃厚,且該怨氣被修者用陣法鎮壓,并不是近期產生。三來,您府邸外兩座石獅也告訴我貴府舊事應和女子有關?!?/br> 張硯嘉端起茶杯,臉色微微有點發白。 “張叔,”傳山誠懇地看著張硯嘉道:“老實說,如果這府邸的主人不是您,我和庚二根本不會出頭露面,這怨氣不可小覷,經我和庚二觀察,困住這股怨氣的陣法并不是一般修者所設,而是傳說中真正的仙人設下?!?/br> 張硯嘉猛地抬起頭,茶杯蓋掉到桌上也不知。 “張叔,青云派道士也許厲害,但他們絕對無法破除此陣?!?/br> 七劫散仙的困魔陣是那么好破的嗎?想當初磔魘多么厲害的一個家伙,還不是被困在陣中幾百年不得出。 傳山不想恩人被牽連,便繼續陳明利害道:“我幾乎可以猜出青云派打的如意算盤。他們肯定想要等怨氣下的魔物成熟,自動破陣而出才會出手。先不提他們能否制服那魔物,等到那時,您和這府邸中的所有人,包括臨遙城都將危矣!” “什么?!”張硯嘉手中茶盅掉到地上,騰地站起身,慌忙問道:“那你們可有辦法在魔物未出之際就除掉它?” 傳山掃了眼庚二,點頭道:“張叔,我們不敢說一定能除掉那魔物,但我們能在魔物未成熟之前先進入陣中。只是戰法亦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進陣之前,我們需要詳細了解那股怨氣形成的淵源,才能對癥下藥?!?/br> 張硯嘉原地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不知道什么怨氣?!?/br> 這位儒雅的中年人單手舉起揉了揉額頭,離開座位來回走了好幾趟,似乎終于決定了什么,回身對傳山二人道:“但我知道門口那對石獅的來源……” 原來早在四百多年前張家曾經嫁過一個女兒,女兒名奕瑤。 當時張家在當地也是一個相當有名望的大戶人家,偏偏女兒去寺廟進香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竅,回來就說要嫁給一個鄰縣求上門的窮書生。 那窮書生名叫李瑜世。 張家家長一開始怎么都不肯同意這門親事,可奈不住寶貝女兒懇求,只得同意。為了讓女兒嫁過去也不會過苦日子,當時的張家家主給女兒陪嫁了很多嫁妝,足夠她一生都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怎么疼愛,女兒也都是人家的人了。頭兩年,女兒還會回門看望父母,從第三年開始,女兒便少有回門的時候。 女兒雖然不再回門,但張父張母卻放不下女兒,奕瑤的兄長們也刻意打聽著meimei的消息,當他們發現meimei丈夫離家長時間未歸,就開始擔心奕瑤在婆家的生活。 果不其然,兩年后他們就發現抱著女兒回門看望父母的奕瑤不但身上的衣裙一看就是舊物,就連原本身上的珠釵首飾也少了許多。他們猜測奕瑤不肯回娘家看望,是不是就是擔心自己的窘迫被家人發現,而恥于回家? 當張家人得知李家竟然又抬了一個小妾進門,而且李瑜世再次離家后,當時就派人送信給女兒,讓奕瑤和丈夫和離,帶女兒回娘家來住。 奕瑤拒絕了,理由是不能丟了張家的臉,而且李家為了面子也不肯同意。 后來奕瑤帶著女兒單過,千方百計才要回當初嫁妝的一部分。 一處田莊和兩處鋪面,這還是張家兩老不顧臉面,硬是跑去威脅李家兩老,說不把嫁妝還給女兒,就到官府狀告李家,說李家寵妾滅妻、還強行侵占正妻嫁妝、視正妻嫡女于不顧。 李家雖然有了修仙的兒子撐腰,可到底顧忌張家在鄰縣的勢力,又自認為自己一家已經是上等人,不想把面子丟得太厲害,就勉強同意讓奕瑤把嫁妝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