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叮咚腳步聲越來越遠,嚴豫冷冷笑著,沒有急著去追,而是伸手攔住了欲追出去的嚴恪。 “阿恪,你放手吧。就算再一次毀了她,我也不可能將她拱手讓人?!?/br> 他不是林輝白那樣的無能懦夫,展寧一句不愛就能打發。她死也不做他的人,殊不知,他活著一日,便不能讓她投入別人懷抱。 上一世如此,這一世亦然。 而且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她用死來逃離。 嚴恪因為嚴豫的話而憤怒不已,卻也注意到他用了“再一次”這樣的字眼。面對嚴豫勢在必得的強硬宣誓,嚴恪強壓下心頭的憤恨,冷聲笑道:“四哥,難怪阿寧對你避而遠之,看來你真的不會愛人?!?/br> 說罷,他不再理會嚴豫的阻攔,抽身大步離去。 展寧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侯府。 她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以至于在自己的聽雪樓里,都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被摔破,血跡弄臟了裙擺,腿上疼得厲害,可心里似乎更要疼一些。 其實身處今日那樣的局面,她并不是不能反駁嚴豫,畢竟這一世的她與嚴豫并無茍且。 可是在嚴恪面前,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些虛假的謊言,他一貫坦誠對她,護她助她,即便是最初對她有所成見之時,也不曾刻薄于她。 她做不到對他虛偽。 而且她心底深處,對于與嚴豫的那些曾經,也是心魔難消。 那么多的不堪,連她自己都不愿去直視,嚴恪又如何能接受得下? 展寧想起不久之前,也是在這聽雪樓里,她與嚴恪緊緊相擁,那時候只覺萬千情意綿綿,連過往的風都帶著甜香,這一刻,卻只覺階前白露如霜,月寒似水,滿心都是蒼涼。 不知如何解釋,也不知如何面對,面對緊追而來的嚴恪,展寧做了最愚蠢又最無奈的舉動。 她拒絕見嚴恪的面。 即便不知情的汪氏和張氏出面勸說。 最后,不愿將事情鬧大,惹得汪氏和張氏懷疑,嚴恪不得不撒謊,道是自己惹展寧生了氣,讓展寧先冷靜兩日,才黯然離去。 展寧在汪氏的懷疑苛責和張氏的擔憂詢問里,始終沉默不言。 之后,她在冷寒的夜風里坐了大半夜。心中凄惶,且急怒攻心,展寧的身子雖較以往好了許多,但底子仍然若,這段日子大喜大悲起起落落,受了涼之后,竟然高熱不退,大病不起。 慣替展寧母女看病的劉大夫不在京中,京城里其余有名的大夫來來去去瞧了不少個,卻都沒有什么用,展寧接連兩日都燒得渾渾噩噩的,連人都不大認得了。 張氏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甚至想要給遠在江南的展臻去信,最后被汪氏攔了下來。 “臻兒遠在江南,遠水如何救得了近火,何必徒惹他擔心?我瞧寧兒這病來得兇猛也蹊蹺,恐怕除了身子弱以外,還有心病的原因!” 汪氏想著展寧病前與嚴恪的古怪,心中存疑,索性死馬當做活馬醫,派了身邊得力的嬤嬤,往汝陽王府上跑了一趟,只道是展寧突然病得兇猛,旁敲側擊地想問問嚴恪,他與展寧當日到底鬧了什么不快。 嚴恪被展寧拒之門外這些日子,心里也是極不好過的。 他并不是圣人,誰都有嫉妒心和獨占欲,對于自己心上之人被他人染指之事,沒有人會不在意。 他之前一直給予展寧全部的信賴,可展寧那日在云外水閣的反應,以及之后的逃避,卻讓他沒辦法不想起嚴豫所說的那些露骨的話。 難道展寧與嚴豫有過那些過去? 可他在對展寧動心以前,就查過展寧的底細,和嚴豫所說的并不相符??? 為了求個水落石出,嚴恪吩咐連安再去查展寧和嚴豫的糾葛。連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查了好幾日,卻發現在展寧女扮男裝參加科考以前,她和嚴豫并沒有什么來往。 越來越多的疑惑籠罩在嚴恪心頭,就在他這廂找不出真相的時候,靖寧侯府的人就上了門。 聽聞展寧重病不起,又聽靖寧侯府中人談及心病,嚴恪心中立馬就聯想到,展寧這場突然起來的病癥起因在何處。 他心中擔憂,當下再顧不得別的,忙隨侯府來人匆匆趕往靖寧侯府。 這一次,不管汪氏、張氏等人如何,也不管合不合禮法規矩,他堅持要見展寧。 嚴恪來到展寧床前的時候,展寧剛巧被喂過藥,一張巴掌大的精致小臉給燒得通紅,原本誘人的唇瓣干得起了皮,一雙璀璨的星眸緊閉,再瞧不見半點平素的清透靈秀。 他心里微微發疼,忍不住從瑛兒手里接過沾水的絲絹,一點點潤著展寧的唇瓣,一面輕聲喚了展寧的名字,“阿寧,我來瞧你了?!?/br> 也不知是唇上沾染的濕潤的緣故,還是真的聽見了嚴恪的聲音,展寧微微掀了掀眼簾,帶著混沌光芒的眼眸緩緩投向床邊人,待看到嚴恪,她怔了一怔,啞著嗓子喚了一聲嚴恪,下一瞬,兩顆水珠跟著滾出了眼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展寧眼角滑落的淚滴,如同guntang的火焰,灼得嚴恪心底生疼生疼的。 他少有體會這樣的感覺。 這種恨不得代展寧將所有的苦痛承受,只要見她展歡顏,而不要見她傷心難過的心疼感覺,對他而言,其實是挺陌生的。 他出身尊貴,可自幼喪母,與父親又不親密,自小被養在太后身邊,除了太后和溫茹等少數的幾個人,他并未如現在這般珍視過誰。 平常人都道他性子沉穩,少年老成,其實他自己知道,自己實則是有些冷情的,他的嚴正性子,不過是少有人和事能令他動容。 可如今展寧面色蒼白,一臉憔悴落淚的模樣,卻讓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讓他在憐惜展寧的同時,對嚴豫生出了十成的怨怪。 “阿寧,別哭?!?/br> 微涼的絲絹潤濕了嘴唇,又擦去眼角淚痕,展寧昏昏沉沉間,見著面前嚴恪的容顏,看著對方眼里的疼惜與擔憂,一時間恍惚似在做夢,一時間又覺得這夢過于真實。 嚴恪怎么還會來瞧她? 就算來瞧,也不該是這樣的表情吧?沒有半點厭棄和鄙視,也沒有失望和難過。 這還是在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