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陰陽怪氣不說,還帶著股寒惻惻的意味,就似地府里冒出來的勾魂使一樣。 展寧莫名覺得,她是在什么地方聽過這樣的聲音。 可不待她多想,一道惡心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小臉可真滑,不知道身上是不是也這么滑……” 那醉漢在展寧臉上摸了兩把,益發急色,手一下伸向展寧衣襟,猛地一扯,將展寧衣襟撕開來。 湖水綠的對襟衫子下,是雪白的里衣,以及比衣衫顏色還要白皙一些的嬌嫩肌膚。 展寧只覺心頭翻涌起一陣血氣,眼前也是陣陣發黑,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克制著沒讓自己尖叫起來。 她臉色慘白如紙,身子不斷戰栗,左右躲閃的模樣顯然愉悅了門口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嘿嘿笑了起來,笑聲尖利,一下子撥動了展寧即將崩斷的神經。 她總算想起來,這人的聲音奇怪在什么地方。 他之前說話,與剛剛這一笑,是有些許差別的。 他之前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不讓聲音顯得那么尖利,讓人聽出異樣來。 直到這一笑才露了痕跡。 這個人,說話有一點不陰不陽,不男不女,她原本是沒往那邊想,現在卻忍不住猜想,對方多半是凈過身的人。 而她也終于想起,之前在路上,這伙人傳訊之時的方式,她上一世的確聽過! 那還是跟在嚴豫身邊時僥幸聽過的直屬于景帝的皇城司中人傳訊的方式! 展寧腦子里浮現出了她與嚴恪相識那晚,嚴恪的馬車半路被驚擾,攔路之人,便是皇城司督公魏海。 當時那位魏督公與她說話,話語中便帶了不善,甚至于看她的眼神,也有些陰寒可怖。 嚴恪甚至還讓她想一想,自己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魏海。 她當時尚不知緣由,如今危難時刻,腦子里卻在電光火石之間冒出了一個大膽且荒謬的想法。 錢氏幕后之人,莫非不是旁人,而是這位身份特殊的魏督公? 胸前衣襟被徹底扯破,令人絕望的裂帛之聲中,展寧聽見自己有幾分顫抖的聲音,她已經是孤注一擲,拼死一搏,“我要見你們的主上,魏海魏督公!” 展寧喊出魏海的名字之時,已是揪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她猜錯了幕后之人的身份,那今日只怕在劫難逃。 幸而她這話一喊出,門口冷眼看戲,無情嘲笑的幾人一下子止住了笑。 瞬間的沉默,與之前的喧鬧,這般明顯的對比,無疑是在告訴她,她賭對了! “我與家兄早就知道,不管是去年夏末那場意外,還是今年家兄遭遇的暗殺,都是魏督公的手筆。今日我即便在這里出了事,冤有頭債有主,總會有人為我討回來!” 心里其實有些掩不住的慌亂,但展寧仍舊強作鎮定,將一段話清晰吐了出來,假裝自己與展臻早已知曉魏海的手筆。 魏海這種人,一輩子做的是刺探人隱秘的勾當,疑心自然比旁人重。 在他手底下做事,必須打著十二分的小心。 不能輕易做錯事,但更不可以隨意越矩。 展寧便是要借著面前這些人在魏海面前的小心謹慎,為自己拼出一條生路。 那醉漢的兩只令人作嘔的手在她身上一再肆虐,她身上衣衫已經被扯得凌亂不堪,就在那帶著刺鼻酒味的熱氣要灑在她頸項上之時,她終于聽到了如同救贖般的聲音。 “把那醉漢帶出去,處理干凈,別留下任何痕跡。再把她換個地方關著,待我回稟主上再做決斷?!?/br> 展臻和嚴恪兩人得了瑛兒報信之后,細想了一陣,嚴恪突然起身,將燕京城內地圖尋了來,在桌案之上鋪開。 他取了朱筆在博古齋附近一點,問瑛兒道:“你家小姐可是在這里被截走的?” 瑛兒趕緊點頭。 嚴恪將地圖往旁邊的展臻面前稍移了下,用朱筆在地圖上圈圈點點了幾處,“博古齋所處之地相對熱鬧,僅有這兩條長街外的巷子僻靜一些。對方選在這里動手,應該是早就做好了準備。阿寧平日是常去博古齋,還是偶爾?” 這一次展臻尚未回答,瑛兒已搶先一步道:“小姐以前去博古齋去得勤,可這次從江南回來后,還是頭一次去,為的是給顏夫人挑選禮物?!?/br> 嚴恪聞言眉頭擰了下,又問:“那她今日出門,有什么人知曉?” 瑛兒平日跟著展寧身邊,也算是個機靈丫頭,腦子轉得并不慢,之前展臻與嚴恪猜測指使之人的話并沒有避開她,她對靖寧侯府的情況也非常清楚,如今聽嚴恪這么問,心里哪還有不通透的? 她將今日與展寧出門前后的事情稍稍想了一想,臉色猛地一變,驚道:“這件事莫非真和二公子、三小姐有關?小姐今日出門,就是對老夫人和夫人,也只說要去顏夫人府上拜訪,并沒有說要去博古齋挑選禮物。唯有早些離開聽雪樓的時候,在路上隨口與奴婢說了一說,當時剛巧撞見了三小姐……” 展臻聽得面色冷寒,眉宇間一點陰霾之色閃過。 嚴恪眉頭擰得更緊,他就手中朱筆在紙上又劃了幾道路線,“阿寧被擄走的這個地方,周圍環境比較復雜。京師城門關卡嚴禁,他們帶著她,應該不會出城。而這附近最容易藏人的地方,是西郊這一帶……阿寧是個女孩子,被劫之事不宜張揚,這事不便由官府插手。不過汝陽王府有部分親兵可調遣,我這就令懷安前去點人前來。不過就算有人手,在偌大的燕京之中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我們多一些耽擱,阿寧就多一份危險,若是可以從知情之人口中撬出些消息……” “勞煩世子帶人延出事之地往西郊搜尋,我這邊先回府一趟。若問出消息,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世子?!?/br> 嚴恪話中意思,展臻瞬間便了悟。 對方劫走展寧的意圖不明,一個女孩子,被陌生人劫走,所面臨的危險比男人多得多。 輕則名節受辱,重則性命不保。 展寧是他珍視的meimei,他怎能無能到一再令她涉險? 這一次,他便是強卸了展頡與展欣的骨頭,也要將展寧的下落問出來! 非常時刻,展臻說完話,也不再顧忌虛禮,帶了瑛兒就要回靖寧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