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只因那件物事是個繡荷包,而荷包之上,繡著一個大大的素字。且剛才懷素露那一手,明顯是個會功夫的! 汪氏見狀眉頭也是一皺,她抬眼望了望展寧,卻見展寧嘴角含笑,并無半絲慌亂之意。汪氏便收了心頭懷疑,向展頡道:“這一個荷包,不過繡了個字,并不能證明就是你大哥身邊的人所有,你可還有別的證據?” 展頡對汪氏的態度并不意外,他冷笑著又掃了自己院里另一個丫鬟一眼,“芳桃,把你昨晚瞧見的說說!” 那芳桃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模樣生得白凈,瞧起來有些怯弱弱的模樣。得展頡點了名,她上前朝汪氏福了一禮,又小心翼翼瞧了一旁的展寧和懷素一眼,道:“稟老夫人的話,奴婢是二公子院里伺候的丫鬟。昨晚奴婢值夜,半夜里聽到院里有些動靜,奇怪出去看了一眼,卻見到一個黑影從二公子房里出來。那黑影動作很快,奴婢揉了揉眼又不見了,便以為是自己看差了眼。結果今天一早,知道二公子房里出了事,才知自己沒看錯?!?/br> 展頡這一出,不僅有物證,還有人證。汪氏目光不著痕跡往展寧身上一掃,見展寧仍是氣定神閑的模樣,便又道:“哦,那你可瞧出對方是誰?” 芳桃得了汪氏問話,目光怯怯往懷素身上一掃,細聲細氣回道:“瞧那身形,是大公子身邊的懷素姑娘?!?/br> 第五十二章 芳桃一口咬出懷素的時候,汪氏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而展寧卻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到今時今日,她竟然有些同情錢氏。 錢氏固然心思歹毒,吃相難看,可好歹還不算蠢,臨死還能給自己那一雙兒女留條后路。 但錢氏恐怕沒料到,自己那個兒子就是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蠢到沒邊,連打狗需看主人這樣粗淺的道理都不懂。 他展頡只記得懷素抽了他的耳光,記得懷素是她身邊的人,可他倒忘了,懷素是嚴豫點名送給她的,就算契書在她手上,懷素也是嚴豫的人。 而且懷素今日露這一手,已經表明,她的身份,并不只是個簡單的丫頭。別說他展頡沒有隨意處置懷素的本事,就是汪氏發落起來,也要掂量掂量,會不會打了嚴豫的臉。 展頡今日若是攀咬她身邊別的人,或許還有幾分意思,但對上懷素,他在汪氏心里就輸了先機。 展寧這會連看展頡蹦跶的閑心都沒了,剛巧她離京在即,正愁沒時間找展頡動手,既然對方主動送上門來,她今日索性快刀斬亂麻,先成全了他! “臻兒,這事你怎么說?” 懷素是展寧的人,卻不是侯府的人,汪氏自然將問題踢給了展寧。 展寧面上帶笑,緩步走到那叫芳桃的小丫頭面前,問道:“我問你,昨夜你可瞧清楚,從二公子房里出來的人,是懷素?” 展寧笑得溫和,面貌又生得好,芳桃被她那雙如青山秀水般明澈的眼一望,竟然怔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暗暗一瞅旁邊的展頡,只見二公子目光陰鷙,一張臉沉得都快滴下水來。她心頭一驚,趕緊挪開眼,低聲道:“回大公子的話,瞧那身形,的確是懷素姑娘?!?/br> 展寧又問:“那我再問你,昨夜月色如何?” “月色?”展寧問得跳躍,芳桃心里叮咚一下,莫名有點不安,躊躇一陣后道:“昨夜沒有月亮?!?/br> “那你聽見動靜,起身查看之時可曾掌燈?” 芳桃心里越發不安,但轉念想想,黑夜之中,自己點燈必然會被發現,于是也就搖了搖頭,道:“奴婢沒有點燈?!?/br> 芳桃生怕展寧還要問些什么,不想展寧卻棄了她,走到汪氏面前,與汪氏道:“祖母,可否允許孫兒瞧一瞧那只荷包?” 其實展寧方才這一番問話,院子里但凡心思通透些的,略一思襯,都有些醒過味來。 汪氏熟知內宅爭斗之術,更是瞬間了悟。展寧這一說,她便點點頭,讓趙嬤嬤將繡了素字的繡荷包呈給展寧,“你盡管瞧?!敝筮€冷冷瞥了展頡一眼。 展寧將那繡荷包拿到手,細細瞧了兩眼,便遞給了懷素,“這可是你的東西?” 懷素被人當眾指認,卻面不改色心不跳,態度坦然道:“不是奴婢的東西?!?/br> 展寧繼續道:“那昨夜戲弄二少爺之事,可是你做下的?” 懷素否認,“奴婢昨晚未曾離開過安瀾院?!?/br> “何人可作證?” “奴婢與云夏共住一屋,昨晚奴婢是否出過院子,云夏必然是清楚的?!?/br> 展寧與懷素一問一答,展頡在旁邊聽了,當即冷笑著道,“展臻你別裝模作樣,這年頭做賊的,難道還會自個承認不成?至于作證,你院子里的人,說什么做什么自然是照你的吩咐,誰肯信?” 展頡目光陰鷙,盯著展寧的模樣,仿佛毒蛇一般,恨不得立馬撲上去咬上一口。展寧有些輕鄙地瞧他一眼,就了他的話反唇相譏道:“照二弟的說法,王安也好,芳桃也好,他們都是你院子里的人,說什么做什么也都由著你的吩咐,他們指認芳桃,那也不可信了?” “展臻,你這是胡攪蠻纏!我手上可有證據!” “證據?”展寧輕蔑一下,一揚手,將那繡荷包直接扔到了展頡面前,“你好好瞧瞧你這證據,這荷包明顯是個舊物,可上面繡的那個素字,卻是新繡上去的,這東西我都能瞧出古怪來!你若是不肯認,我們便在府里隨便喚個繡娘來瞧瞧!” 展頡自然是不肯認的,但這荷包也罷,芳桃的證詞也罷,其實都是他臨時編造的。 他雖然認定事情是展寧做下的,可手上并沒有任何證據。他只是一時氣沖頭腦,咽不下這口氣,才想了這么個損招。誰曾曉,會漏洞百出? 事到如今,他只有硬著頭皮繼續撐著,“喚便喚!而且你別忘了,芳桃可瞧見了你身邊的人!” 聽展頡這么說,展寧面上輕蔑笑意越深。她都快被這人蠢笑了,自己剛才問那一番話,就是嚴川這等心性純善、不喜爭斗之人,面上都露了恍然大悟之色,展頡卻連丁點不妙都沒覺察到,也不知錢氏生他的時候,是不是虧心事做太多,報應在他身上,導致他缺了腦子。 “二弟,懷素是睿王爺昨兒個才送到我身邊的。她來之時,你院里可沒人見著,之后她便隨我出了一趟門,直至傍晚才歸,我且問一問,芳桃是何時見過懷素?” 展頡死鴨子嘴硬,“都在這侯府之中出入,睿王爺點名送人的動靜鬧得這么大,芳桃要見她一面,莫非還有難處不成?” 汪氏聞言伸手輕扶額頭,她已經有些聽不下去了。這場鬧劇鬧到現在,算是讓她徹底認清了,錢氏把自己這個家毀得多徹底。把自己的兒子教唆得糊涂不說,連生下的孫子都是個愚蠢的。偏偏還沒點自知自明,整日就蹦跶著找死! 這樣愚不可及,真讓他攀著端王爺,只怕到時候爬得越高,給侯府招惹的禍害就越大! 罷了,她既已在一個孫兒身上壓了注,那便壓得實誠些。畢竟一個聰慧知進退的,和一個狂妄不知深淺的,該選哪個,用腳也能選出來。至于睿王爺和他之間的關系究竟怎么樣,且瞧一瞧再說,再者,她相信自己嫡孫骨子里帶著那幾分清高傲氣,應該容不得他去做那等委身人下的齷蹉事。 汪氏正準備出言了結這場鬧劇,一直在旁邊的嚴川卻先她一步插了嘴。 嚴川對展頡一直就沒什么好觀感,眼下見他又來尋展寧的麻煩,手段還來得拙劣,不由冷笑了對展頡道:“你是真蠢還是裝傻?你院里那小丫鬟,昨日至多不過見了懷素一面,半夜里沒有月亮,又不曾掌燈,她一眼就能瞧出,從你房里摸出來那人是懷素?這般天賦異稟,還做個小丫頭,真是浪費了!” 嚴川說話做事少有彎彎繞繞的時候,一席話說得直接又難聽,連譏帶諷,差點沒把展頡給噎死。 展頡還記著嚴川當日與他動手的仇怨,氣怒之下,張口便將心里對嚴川平日的稱呼吐了出來:“小兔崽子,你少管閑事……” 可嚴川如今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