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展寧前往江南,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張氏。 如今展頡與展欣回來得突然,她恐怕沒幾日就得動身啟程,一時間還找不到時間對付這對兄妹。而自己前些日子才遭了暗算,她不在燕京這段時間,留張氏獨自在侯府之中,她總覺得不妥當。 梁朝尚佛,皇室之中也有不少信佛之人。這養心庵就在燕京郊外,據她所知,昌盛長公主每年夏季都會去養心庵小住一段日子。張氏這段時間住到養心庵去,倒比在侯府呆著讓人放心。 剛巧嚴豫送來的這個懷素,她放在身邊礙手礙腳,不如讓她去跟著張氏。她會醫理,可以替張氏調理身體,又懂武功,有她在,總不會讓張氏被人欺了去。 展寧與張氏一番談話,總算將事情暫時蒙混了過去。 至于展寧讓她去養心庵小住的提議,她也沒有拒絕。她本就是信佛的人,展寧不在府中,她去養心庵住一段時間,遠比在侯府里看著展云翔和展頡那對兄妹來得舒心。 安撫好張氏,展寧回安瀾院簡單收拾了下,見時辰不算晚,便又動身準備往工部走一趟。 她接連耽擱了幾日,雖然嚴豫替她向工部告了假,但嚴恪那本就對她有些成見,她還想借著嚴恪的手在江南治水上做些文章,可不能讓自己在嚴恪心目中的認可度越發低下去。 懷素本就是嚴豫送過來給展寧當貼身護衛的,眼見展寧要出門,忙主動要跟著去。 展寧已經想好了安置她的辦法,臨行之前這短短一段日子,倒也不怕她跟著,于是便沒拒絕,點頭同意。 好在懷素到底是嚴豫身邊呆過的人,還算知情識趣。她將展寧安然護送到工部門口,不待展寧發話,便自己尋了空在附近等候,并沒有要寸步不離地跟著。 展寧進了工部官署,先回了都水司一趟,之后便去見了嚴恪。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展寧隱約覺得,三日不見,嚴恪對她的態度,倒比三日前還多了些微妙的不喜。 不過嚴恪這種嚴正的性子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公是公,私是私,他個人對展寧的觀感,并不影響他對展寧這個人能力的看法。 “你來得正巧,我才與睿王爺商議過,準備十日內動身前往江南。你且將這次巡水的路線擬一擬,送來給我過目?!?/br> 展寧聞言眉頭一皺,“睿王爺也要前去?”這件事,她怎么沒有聽嚴豫提起? 而嚴恪見她意外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他將眉微微一挑,帶著幾分疑惑并幾分嘲意,“你與睿王爺一塊呆了這么些天,還不知道他也要去江南?他一向對水利之事沒興趣,此次突然主動向圣上請旨前往,難道不是因為你的關系?” 嚴恪這番話,讓展寧不覺一怔。即是因為嚴豫也要前往江南的意外,更是因為嚴恪話中明顯的嘲意。 可她轉念一想,很快就明白過來。那日她明明是被嚴恪救下,送往劉大夫那里,可一睜眼,見到的人卻是嚴豫。不管嚴豫是怎么來的,嚴豫在嚴恪面前,必定表現出了什么。 嚴恪只怕是誤會了她與嚴豫之間的關系。 “世子只怕有些誤會。睿王爺請旨前往江南一事我并不知情,他也絕非是為了照拂我?!?/br> 嚴恪抬眼看了展寧一眼。展寧一番話說得坦然,可嚴恪并不如何相信。他與嚴豫關系雖不親密,但畢竟是堂兄弟,對嚴豫的性情還是了解的。嚴豫那樣的人,從不做無意義無目的的事情。且那晚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態度,分明就對展寧很在意。 “你不必與我解釋,我對你與睿王爺的私事并不關心。而且你若有空與我說這些,不如想想你答應過我的事,好好勸一勸輝白,別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耗費心思。時間緊迫,你且下去吧,盡快擬好行程送來給我過目?!?/br> 嚴恪的態度已經非常明了,展寧身為下屬,也不好繼續呆著自討沒趣。因此她只微微一笑,應了聲是,便從容退了出去。 嚴恪看著她單薄的背影,腦海中浮出那日馬車之上,她一臉蒼白搖搖欲墜,卻又倔強忍耐的表情,心里頭有些莫名的煩躁。 他好似還未遇見過展寧這樣的女子。生了一張極好的相貌,瞧起來賞心悅目,內里卻與臉不相襯,不僅薄情淡漠,而且諸多算計,明明有著未婚夫,還與別的男子牽扯不清??删褪沁@樣不堪的內里,卻有一副榮寵不驚的性子,從容淡然。還有她身上那柔弱又堅韌的矛盾存在,總會讓他不自覺想到那畫卷之上的女子。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人,怎么會有那般相似的神情? 展寧擬好前往江南巡水的路線,送到嚴恪處后,見時辰已經不早,便起身回了靖寧侯府。 她在回安瀾院的路上,與展頡撞了個正著。 展頡之前說是去端王府上拜會,眼下卻面帶紅潮,腳步不穩,身上還有股濃重的酒味,一瞧便喝了不少酒。 展寧暫不想理會他,帶著懷素準備直接越過他離開,不料展頡卻刻意攔了上來。 大概是喝了酒,展頡行事比白日還放蕩無形一些,竟然一把排上了展寧的肩膀,“瞧瞧,睿王爺送來的人,大哥不是才說不要,可這轉眼就在身邊帶著了?不過睿王爺也真不大方,要送就送個出色些的,這丫頭的長相,連我房里的粗使丫頭都不如,也不怕礙了大哥的眼?!?/br> 展寧不耐地甩開他的手,冷聲道:“二弟,謹言慎行?!?/br> 展頡聞言呵呵一笑,“大哥在睿王爺面前,也是這副清高模樣?莫不是睿王爺就好這個性子的?” 展頡這話實在說得混賬,且又剛好踩到了展寧的痛處。嚴豫當初對她使的百般手段,不就是要磨掉她一身的刺,敲斷她每一寸傲骨? 展寧面色冷寒,轉眼看了懷素一眼,“狠狠抽他兩個嘴巴?!比缓蟊闳酉抡诡R,徑自離去。 展頡聽了她的話,一股火氣直沖頭腦,伸手就要去拽展寧,嘴里邊道:“怎么,之前那小兔崽子送去了汝陽王府,現在帶著這么個丫頭,也想給我好看?你別……” 展頡話沒說完,伸出去的手卻被一把扭住。懷素瞧起來不聲不響的,手上勁道卻大得很,展頡一個男人也掙不過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懷素左右開弓,啪啪地甩了兩個耳光。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暈頭轉向,又被懷素狠狠往地上一摜,整個人重重坐了下去。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展寧和懷素都沒了影,只氣得他一腳踹了旁邊花樹一腳,咬牙切齒地道:“你給我等著!” 展頡這事對展寧而言,只是個不愉快的小插曲。 展頡越是囂張,她越是不把他放在眼里。這樣得了一點勁就不知深淺的人,即便有人在背后撐著,也翻不出大浪花來。 而且展頡越是混賬,以汪氏的性情,只怕越是看不下去。她很希望汪氏在自己之前,先給展頡一點苦頭。 可展寧也沒料到,第二日一大早,展頡便帶了人在她的院子里鬧騰起來。 展頡似乎是怒到了極致,展寧人在內室,都聽得見他在院子里的咆哮罵聲。 “展臻,你給我滾出來!今天這事,你無論如何得給個說法!” 展寧聽得皺眉,吩咐身邊的瑛兒道:“你出去看看,二公子在亂吠些什么?另外讓人去請祖母過來?!?/br> 瑛兒得了命令下去,沒一會便匆匆回來復命。她的神情很是古怪,似乎又是驚訝,又在強忍笑,連臉都憋紅了。 展寧瞧得奇怪,不由問道:“出了什么事,怎么這副表情?” 瑛兒尚未說話,先噗地笑了一聲,可笑過之后,又覺得不好,忙強收了面上笑意,正經道:“二公子昨晚被人作弄了,他怪是大公子你做下的,非要向你討個說法?!?/br> 展寧問道:“怎么個作弄法?值得他鬧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