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紀啟順挑起嘴角不屑的嗤笑一聲,好死不如賴活?放棄?她若是放棄了,能干什么?回宮,乞求魏帝給自己條生路?還是流落俗世,渾渾噩噩的坐吃等死? 換做旁人,或許并不會覺得不妥,甚至還覺得理所應當。但是她是紀啟順,她見識過驚天動地的神通法術,知道人生可以有各種各樣的過法,明白自己所熱愛的是什么、所苦苦追尋的是什么。 她站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緊閉的窗戶。一輪依舊炙熱、耀目的紅日正冉冉升起,潭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粼粼金光。陽光斜斜的灑進屋內,溫度鮮明。同時,一個堅定的念頭漸漸在她心中成型。 她將目光放在遠方幾乎和碧天一色的水端,終于恢復了那素來鎮定的表情。她知道的、一直知道——答案從來都在她心中。 弱小又何妨?變強不就好了! 余元卜淡漠的面孔又在眼前浮現:“贏給我看?!?/br> 她終于胸有成竹的、堅定的微笑起來:“我會贏?!?/br> 紀啟順——生而驕傲,并且會一直驕傲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小紀很痛苦,我也很痛苦。寫到中途我是很難過的,感覺比小紀再慘的主角可能也不多。承認自己的弱小其實是很艱難的,但是只有在明白這一點以后,才能有更好的成長。恩,魯迅先生有一句話很好“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淋漓的鮮血”,我想小紀確實是一個勇士。 弱小并不可恥,那句話同樣送給大家——弱小又何妨?變強不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危崖(下) 《(修仙)道阻且躋》作者:舟人 紀啟順幽靈似的飄進屋,也不坐,只是立在屋中發著怔。范崢看她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皺起眉,但苦于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幾度張嘴都未開口說什么。 看著她的背影,范崢忍不住想起了初見紀啟順時,對方身上的那股隱晦的傲然氣度。她有一種預感,紀啟順一定會試一試。哪怕,會死。 范崢不知道那股莫名其妙的堅定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她也懶得知道。她只是冷著臉在心里暗暗為紀啟順嘆了口氣,然后悄無聲息的帶上了房門,轉身向許守一的住處行去了。 她沒有看見紀啟順眸中濃郁的不甘,她也不知道有一些人注定會并肩而立。但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日子還長著呢。 紀啟順的住處位于碧潭以西的碧潭別莊之中,碧潭別莊是碧潭閣特別劃出來的一塊地方。專用來招待云游途經碧潭閣、或者來此拜訪故人的修士們,和太虛門的游云客居大同小異。 因此,紀啟順距離許守一的寒池當然不會很近。以范崢出竅修士的腳程,也走了一刻鐘的光景。而她給紀啟順帶路時,因為對方魂不守舍,速度自然還要慢一些。所以,這一來一回之后,當她再次踏進觀云殿時已經是三刻鐘后了。 甫一入內,就看到許守一正瞪著眼睛、惡狠狠的盯著紀啟順送來的玉符,腮幫子鼓鼓的,像是嘴里含著什么東西似的。 范崢見怪不怪的走上前,一板一眼的向著自家師傅行禮:“師傅?!?/br> “哦,回來了啊?!痹S守一匆匆看了她一眼,又馬上把視線放回了玉符上。 “是,”范崢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許守一的腮,沉穩的說道,“那徒兒就不打擾師傅清修了?!彼龓煾涤袀€習慣,心情一不好就要吃東西,心卻越差就吃得越多。 如果許守一有胡子,估計都得給氣得翹起來,她拿了個蒲團一把拍在范崢腳下:“怎么,還要我請你坐?” 范崢想了想,老老實實的在蒲團上坐了下來,干脆利落的垂著腦袋認錯:“徒兒錯了?!闭Z氣沉痛,聽起來十分誠懇。 許守一置若罔聞。 范崢知道這回師傅氣大發了,但問題她到底在氣什么呢?思索了片刻,忍不住又在心里嘆了口氣,心想,要是師姐在就好了,她最會哄師傅開心了。 可惜李樂山出去游歷了,天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范崢只好硬著頭皮再次開口:“不知道師傅在煩惱什么?”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 “煩、惱、什、么?”許守一緩緩抬頭看向自己的小徒弟,一字一頓的問道。她顰了兩道秀眉,怒道:“我還能氣什么?除了余上善的那位好徒兒,我還、能、氣、什、么?” 這下也不用范崢開口了,她拍著大腿就大罵了起來:“余上善怎么做人師傅的,自己的徒弟都不會管嗎?不會管就不要收!她自己護不住自己的徒弟倒叫我們來給她收拾爛攤子,這不是耍無賴么! 你師姐辛辛苦苦把她徒弟給治好了一大半,結、果、呢!這丫頭片子多管閑事,又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況,就敢多管閑事,以為自己的菩薩???哦不對,現在九陽宗的那群禿驢可也不干這些蝕本買賣了。救個人把自己搭進去這種事,我看也就余上善教出來的徒弟會去干!” 破口大罵過后,許守一面上的表情好了不少。她吁出一口氣,還不解氣似的加了句:“簡直荒唐!”話雖然這么說著,但是面上的表情卻并不是憤怒,而是一種令人無法分辨的復雜情緒。 范崢倒是能夠看明白一點,以前李樂山曾經在私底下和她說過一樁許守一的往事。仿佛是許守一出竅時在外游歷時遇險,結果被紀啟順的師傅、也就是余元卜救了一命。 她二人本來關系不佳,遇到那樣的事情,余元卜沒有上趕著踩她兩腳已是厚道了。誰知道,余元卜竟然拼著受傷,也要將許守一救下來。所以許守一才會自認欠了余元卜一個人情,才會這么多年來不再和余元卜針鋒相對。 范崢心里想著:師傅雖然嘴上罵的厲害,其實心里還是感激余道長的吧。 因為心里那樣想著,范崢就不由開口說道:“若是徒兒,大抵也是希望有這樣一個人,能夠救我于水火的吧?!彼@樣開口,既是為紀啟順說話,也是為余元卜說話。 聽到徒弟這樣說,許守一馬上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你可別學她們,不然不用你去作死,我就先給你個痛快,總比眼睜睜看著你把自己給折騰死來的好?!?/br> 范崢忍不住笑起來:“徒兒倒做不出這樣的事情?!边@是實話,她雖有些佩服余、紀師徒兩個,但卻和自己師傅一樣不喜歡攙和到亂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許守一滿意的收回視線,可一看到那塊玉符卻又皺起了眉。 范崢雖然不善察言觀色,但到底是在許守一身邊長大的,見自家師傅這幅臉色,自然能夠猜出一二分:“不知師傅在苦惱什么?可是和這玉符有關?” 許守一沒想到小徒弟會搭話,有些詫異的“嗯”了一聲。又思索了片刻,終于解釋道:“余上善十分看重那丫頭,若是她硬要試最后一爐,怕是十死無生,只希望她能把我的話聽進去才好……” 說到這里,話音忽的一頓,許守一若有所思的望向碧潭別莊的方向。范崢見她這樣,也不由扭頭望去。殿外一片靜謐的黑,看不出什么端倪。她想要說什么,卻被許守一揮手制止。 許守一起身走到窗邊向遠處眺望,語氣沉肅:“回去休息罷?!?/br> 聞言,范崢先是一愣,隨即靜默的行了一禮,悄聲出了殿,行往自己的住處了。 翌日清晨,一道傳音符落在范崢門前。 坐在靜室中的范崢從修煉中醒來,輕輕一招手將符箓攝入手中。 符箓燃燒間,一道富有質感的女聲從中傳了出來,話音中仿佛還含著朗朗的笑意:“貿然相擾,還望范道友見諒。只是不知道友現下可有空暇?我仿佛……迷路了?!?/br> 范崢找到紀啟順的時候,她正屈著腿坐在水邊怔怔出神,道袍的下擺在礁石上鋪了一片。這是一個太過閑適的姿態,不該是一個將死之人所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