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念的經(二)
林海讓荷花和桑穎先回家,自己在公司里進進出出忙一整天,把想要做的事一一布置下去。然后坐在辦公室里仔細推敲每一個環節,審視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接著又想雙寶公司會采取哪些報復手段,自己又該如何防范。他就像是位有強迫癥的病人,事情在沒有計劃完美時,總覺得處處不對勁,可計劃沒有實施,又如何知道完不完美。所以他就跟機器人一樣,強迫自己不停地動起來。 為填補可能存在的漏洞,林海聯系上馬長江,利用馬長江與雙寶公司之間的矛盾來為自己保駕護航。辦這種事情光靠花言巧語沒有用,必須要利誘,這點他已經輕車熟路。接著又和一些法律界人士通話,利用自己前期建立的人脈,準備在法律層面上對雙寶進行打擊,讓他們窮于應付。就這樣一直忙碌到月亮升起來,才發現還沒去給桑穎買火車票,連忙趕回家。剛進家門,桑穎就迎上來說: “二姐離婚了,我們收手吧?!?/br> 林海稍愣片刻說: “我們有虧二姐,但箭已上弦,如果不狠狠把他們打痛,他們會更囂張。收手不可能,只能盡量給二姐補償,她現在在哪?” “在荷花姐家?!?/br> “走吧,看看她去?!?/br> 夫妻倆抱著孩子步行趕往邵國華家,三帥也陪著月梅趕過來問東問西,一群人圍著麗娘安慰的安慰,勸解的勸解。胡麗娘叫道: “我真的沒事,沒看到我現在笑瞇瞇的嘛。都回去吧,你們越這樣我越覺得不自在?!?/br> 林海愧疚地說: “為我們家的事鬧得你們夫妻倆不和,我這心里真是說不出來的滋味,只能說對不起你和二姐夫。要不明天你和桑穎乘晚上七點的火車一起去蘇州散散心,回頭我來接你?!?/br> 月梅問林海: “聽說桑穎和大伯關糸不好,突然回去會不會不受待見?” 林??嘈χf: “她爸媽有一棟房子,以前讓大伯占去,后來法院判給桑穎。但這幾年沒回去,說不定又給霸占??可7f要不回來,如果有二姐在我就放心。等這邊事平息,我就去接她們回來?!?/br> 沒等胡麗娘回話,邵國華就對林海說: “你呀,也要把氣消一消,不然大家都夾在中間為難?;仡^我再去說說她們,讓她們賠禮道歉?!彼娏趾V皇切Χ徽Z,知道自己這話白說,轉而勸胡麗娘: “出去散散心也好,大家都冷靜冷靜,別一時沖動盡做糊涂事?!?/br> 荷花將一間空房子收拾干凈后出來說: “二姐,你以后就安心在這住?!?/br> 桑穎連忙道: “二姐明天陪我去蘇州?!?/br> 荷花在房間里聽到他們說的話,嬌笑道: “又不是去一輩子,以后二姐就把這當成你的家。國華你明天去買個衣柜回來,那個太小,二姐的行李多,放都放不下?!?/br> 胡麗娘道: “我舍不得吃,但舍得穿,還有好些衣服沒拿出來,唉……以后再拿吧?!?/br> 三帥“嘖嘖”兩聲: “你們這些老土,現在哪還有人買衣柜,都是依著墻壁打柜子,又不占地方,又寬大,而且還非常好看。我認識一位搞裝修的哥們,回頭叫他幫你家做一個?!?/br> 邵國華有些心動,對三帥說: “這兩套房子是給小寶和秀兒的,當初只是打算短暫歇歇腳,所以只把這邊房子裝修。那邊房子動都沒動,只是在中間開個門,把那邊當成雜物間來用。你叫你朋友來看看,把這兩套房子重新裝修一下,該多少錢是多少錢?!?/br> 三帥笑道: “這沒問題,他看在我面上肯定不會偷工減料,而且價格也會優惠,只不過你們要先找房子搬出去住一段時間?!?/br> 林海輕言細語地說: “你們到我那去住吧,我這段時間不會回家?!?/br> 他這話一出口,大家頓時陷入沉默中,好半天,月臘對林海說: “做事前要先想想老婆孩子,你不是一個人,是家里的頂梁柱?!?/br> 林海笑道: “放心吧,我不會瞎來,只會用法律來捍衛自己利益。但我也要防著點,俗話說的好,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我這個假秀才,還是盡量躲著那些兵好?!?/br> 邵國華見林海不像說假話,暗松一口氣說: “那好,三帥,你明天就把師傅叫來看看。二姐你就先和桑穎帶毛毛出去散散心,等房子裝修好我就打電話給你?!?/br> 胡麗娘也沒推辭,點著頭說: “行,我正好沒地方去,先跟桑穎出去玩玩,回來就到這來住。你們都回去吧,回去吧?!?/br> 蕭傳貴也就著她的話說: “是啊,都回去吧。麗娘今天肯定也很疲憊,大家讓她好好休息?!?/br> 等月梅和桑穎他們都走后,蕭傳貴回到自己房里,他靠在床頭上暗想:胡麗娘不可能是單純為今天的事而離婚,如果真是這樣,那簡直是把婚姻當成兒戲,何況他們做夫妻都已經八年。這個離婚搞不好與自己上次相親有關,獨狼雖然嘴上說沒事,可心里定然在記恨,所以麗娘這幾天才會悶悶不樂。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是對的,覺得自己應該去問問麗娘,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有必要找獨狼好好談談。但麗娘還在扎針,自己這個時候進去有點不太好,還是等她扎完針再說吧。心里說等,但眼皮卻不聽使喚,迷迷糊糊的竟然睡著。 荷花望著胡麗娘滿身的銀針,忽而想到一件事,沖躲在衛生間里的國華說: “二姐明天去蘇州,這治療不就中斷了?!?/br> 胡麗娘道: “中斷就中斷吧,現在診不診就那么回事?!?/br> “瞎說,”荷花瞪著眼說: “就是不為了要孩子,也要為自己身體想想啊?!?/br> 邵國華在衛生間里回道: “已經扎了半個多月,應該可以停針。明天我帶哥去檢查身體,二姐也跟我一起去吧。如果癥狀全消,連藥都可以停掉?!?/br> 他見時間差不多,才慢吞吞從衛生間出來替麗娘取針,荷花忽然鬼叫一聲: “糟糕!一心跟你們說話,灶臺上還熬著藥呢?!?/br> 荷花一出房門,胡麗娘就小聲嬌笑道: “你躲著我干嗎?離婚的女人難道是洪水猛獸?” “我是怕尷尬?!?/br> “有什么好尷尬,咱們倆是姐弟?!?/br> “我知道我們倆是姐弟,還不是怕你取笑我?!?/br> 麗娘吃吃直笑: “你和鳳兒關系好,荷花又是鐵心的要偏向老四,她今天就拿話擠兌你那位女同學。對鳳兒,她現在還留幾分情面,只怕后來越鬧越僵,到時你夾在中間就難做人哦?!?/br> 國華嘆口氣: “所以我才極力勸他們,現在兩邊都不給我面子,只好等他們打不動了再說吧?!?/br> “你認為他們誰會打贏?” “這種事沒有誰會贏,林海不是想贏,而是想打痛她們。讓他打打也好,這樣她們才會知道林海不是軟柿子。別看他文質彬彬弱不經風,對付他比對付林龍豹要難上好幾倍,因為他沒有任何把柄讓人抓?!?/br>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焙惸飲尚Φ溃?/br> “我還指望著公司給我養老送終呢?!?/br> “瞧你說的什么話,年紀輕輕的就想這個?!眹A故意輕掐一下胡麗娘肩上的筋,酸得她全身一縮,吸著冷氣,小聲罵道: “你要死??!” 邵國華呵呵直樂,拍著手跑開來。 隨著夜色深沉,鬧哄哄的房子終于安靜下來,舒心的人是酣然入睡,煩心的人是輾側難眠。當一個人孤零零地處在陌生的環境里,胡麗娘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孤單和自悲自憐。特別是看到獨狼寫給她的紙條,讓她覺得這個家完完全全是被自己毀掉的。那種對過往的悔恨,讓她在內心里深深責難自己,忍不住捂著臉輕輕啜泣。 傳貴給尿憋醒,拄著拐杖去趟衛生間,回房時卻聽見胡麗娘房中傳來輕微的抽泣聲。他站在門口猶豫一下,還是輕輕敲敲房門,小聲問: “大妹子,睡沒?!?/br> “沒,”麗娘擦干眼淚說: “門是開著?!?/br> 房間里也沒個多余的板凳,傳貴只能坐在床邊上說: “唉……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當初我跟荷花離婚的時候,雖然臉上笑呵呵的,但心里真的跟刀絞了一樣。我就對自己說:‘做的好,做得對,你是為她好,她好你就好?!@樣慢慢地慢慢地對自己說,心情也就慢慢地好起來。你也不要太傷心,你們之間只是一場誤會。上次我跟你丈夫解釋過,他可能沒聽進去,明天我再去找他。他要還是不信,我就讓小趙和秀娟來做證,一定會讓你們破鏡重圓?!?/br> 胡麗娘給他一席話說的心里好過點,破涕為笑: “傻哥哥誒,不是為了你的事?!?/br> 她把手上的紙條遞給傳貴,傳貴瞧了一遍說: “獨狼倒是重義的人,但……嘖……別想那么多,早點休息。挺漂亮的人,弄得跟大花貓似的。不好生睡覺,明天兩只眼睛要腫得跟燈籠一樣?!?/br> 他拄著拐杖嗒嗒地走出房,轉身熄燈,把門輕輕帶上。胡麗娘把紙條和存折房產證包在一起塞在枕頭底下,躺下來默念: “是為他好……是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