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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珠璣用牛乳和楓糖澆了半碗冰,打算給江殊送去解暑。他們離端州府衙不遠,元珠璣想著跑快些冰應該也化不了。 他前腳剛跨出院門,心頭便是猛的一擊,手上的食盒應聲落地,瓷碗碎裂,冰涼的牛乳像是仙女散花一樣潑灑滿地。 江殊出事了—— 元珠璣幾乎是瞬間結印,魂體離身,立刻出現在了江殊面前。 那是很熟悉的一把刀,元珠璣記得他曾經見過,在端州府衙的卷宗室——這是那個蒙面小賊。 江殊已經遍體鱗傷地躺在地上,近乎絕望地望著那閃爍著寒光的刀刃。容不得過多思考,元珠璣拼了命地凝結實體,為江殊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蒙面人的刀刃像是砍進了一塊寒冰中,寸步不能近。隨后,一陣詭異的陰風平地而起,掀翻了蒙面人和江殊,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江殊恍惚之間聽到了元珠璣的聲音,只有簡短的一個字——跑! 面前是殺人不眨眼的刺客,身后是逃出生天的小路,江殊并未過多糾結,扭頭便跑。逃亡之路上,他不斷回頭張望,只見憑空有一股力量擋住了蒙面人的追擊。江殊心中清明了,他踟躕了片刻,還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鬼和人爭執,會吃什么虧呢?不會的,他這么想著,便沒那么多愧疚了。 鬼的確是不懼與人爭斗,但元珠璣怕的并不是人,而是介乎人鬼神之間的規則,以及管控著規則的上位者。 城隍! 幾乎是破竹之勢,一股勢不可擋的神力把元珠璣給掀翻在地,不容置疑的呵斥聲洪鐘雷響一般直擊元珠璣的耳膜:“小鬼,豈敢放肆??!” 元珠璣匍匐在地,只見又是必殺的招數撲面而來。他來不及躲避,只感覺身前閃過一物,那殺招盡數被祂擋了去。元珠璣定睛一看,驚立原地,那是阿呆。 熒光閃爍,阿呆還沒來得及張嘴說什么,就只留下了漫天流螢,不消片刻就消散于世間了。元珠璣大喊著不,伸手想要聚攏那些流光,但到頭來徒勞無功。 城隍還待下手,眼前卻是紅衣翻飛,光芒閃爍,景山月及時出現了,擋在了元珠璣的面前:“小老弟,你好大膽啊。枉殺無辜,不怕大帝們治罪嗎?” 那城隍冷聲道:“你和秦廣王這般行徑,難道不怕酆都那位治罪嗎?怪罪我?你們先把自己摘干凈再說!” 放完狠話,城隍一揮袖子便離開了。狠話說說就行了,祂可不敢和景山月對著干,吃虧的從來不會是這只狐貍。 元珠璣哀求:“你能救祂嗎?求求你,救救祂。祂要是消失了,念云會死的!” 景山月無奈說:“我救不了祂,祂已經魂飛魄散了。但你放心,江念云一時半會死不了。況且江念云本就命比紙薄,也該在而立之前死掉,你不用太介懷?!?/br> 元珠璣搖頭,顫聲問:“有什么辦法嗎?他不能死?!?/br> 景山月說:“你用鬼力盡量吊著吧,能拖一時是一時?!?/br> 元珠璣忙結手印,趕回了江家。景山月的聲音依舊回蕩在元珠璣耳畔:“少驚動城隍,下次我不一定能趕得及時?!?/br> 元珠璣剛回到rou身,一見到江殊便問他:“念云呢?念云怎么樣了?” 江殊頗有些驚訝:“郎中已經來了,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你怎么知道念云他——” 元珠璣忙起身去找他,剛到門外便聽到江夫人哭天搶地的聲音,無外乎是一些“我的兒啊”“你怎么這么命苦”云云。 郎中費力地拉回江夫人拽著的他的長袖,無奈道:“沒救了,準備后事吧?!?/br> 說罷,拂袖而去 江夫人見元珠璣安然無恙,顫著手指指著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兒?你們一起暈倒,怎么就你醒了,我可憐的云兒還不省人事?肯定是你搶了我兒的命數啊,你這個……這個喪門星,你——” 江殊攔住了江夫人,不停勸解。元珠璣愧疚至極,轉身進了江念云的房間。江夫人被江殊攙扶著,想要攔住元珠璣,卻被元珠璣先行一步,關在門外。 望著江念云蒼白的臉,元珠璣低聲說了聲:“抱歉,是我的錯?!?/br> 他拼盡全力地將鬼力輸送進江念云的身體里面。由于沒有阿呆,那些鬼力很多都逸散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元珠璣有些虛脫地倒在地上,江念云也才微微睜開眼睛。 眼前腳步紛亂,元珠璣只覺得很多重影在眼前飛舞,好似很多人擠進了這狹小的房間,炎熱且吵雜。其實只是江殊撞開了房門。江夫人進來后,抱著轉醒的江念云沉聲啜泣。江殊扶著元珠璣,十分憂心:“你還好吧?” 元珠璣看了一眼強顏歡笑的江念云,沉默了好久才點頭。 江殊說:“其實,要救念云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br> 元珠璣望著江殊,眼中的期許帶著些單純的盲目,江殊話到一半便哽住了,搖頭道:“沒什么,我瞎說的。你別放心上?!?/br> 元珠璣失落地垂下頭,虛弱道:“我要睡覺?!?/br> “你不是說……不需要睡嗎?” “我累了,很累很累?!?/br> 江殊只好扶著元珠璣去休息。 元珠璣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三伏天里,江念云抱著湯婆子,穿得滿身臃腫。他有些茫然地望著自己身側,剪影孤獨且蕭瑟。他見到元珠璣后,有些傷感地說:“二哥,阿呆不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