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也有傳聞說,他因修習的功法特殊,需要不停的醫治他人尋求突破的緣故,才如此不記報答的醫治天下之人。 后聽聞,此人順順利利的登上了上鴻天界,那最兇狠的天劫面對他時如同柔軟的棉花一般,完全失去了威勢。 而本就出生在上鴻天界的巫邢,的的確確是知道這個人的。 東方宇軒,每天在上鴻天界各處晃蕩,溫和的接待并醫治了一群慕名而來的求醫的仙人之后,不知所蹤。 傳聞是去了比上鴻天界還要更加高上一層的大世界,又或者已經死在了誰的手上。 傳聞從未斷過,然而流言的主角卻再沒有在上鴻天界和其隸屬的小世界中出現過。 “啊……”青巖聽完眨了眨眼,這聽起來的確像是谷主的作風,除了谷主自己,也沒有誰會用萬花谷的名頭在外行醫,還偷用谷主的名字,他看著巫邢平淡的面容,頓了頓,點頭道:“大約真是谷主,敢問……這些的時間傳言似乎并不短?” “也不長,幾千年罷?!?/br> “……”青巖覺得,他果然沒辦法用平等的價值觀跟這個世界的人交流。 巫邢瞥了那個黑色長的男子一眼,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擰了擰眉。 如果這人是萬花谷弟子,跟東方宇軒同一派作風,恐怕對方還真是無所求的。 巫邢手握了握,脈搏躍動的地方能夠明顯的看到一團黑氣在翻滾,透露著不祥。 不過是萬花弟子反倒更好,這人顯然沒有東方宇軒強大,而且對于外界似乎全然不知,不說外界了,就連自己修行的程度都懵懵懂懂。 “你不是說過想去外面?”巫邢將手攏回袖子里,凌厲的面部輪廓在萬花谷的陽光中似乎柔和了許多,“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青巖愣了愣,瞅了一眼站在陽光下的男人,本該溫暖的場景卻讓他莫名的打了個寒噤。 他應了一聲之后沉吟道:“隨時都可,只是你的傷尚且……” “萬花谷的醫者,竟會醫治到半途扔下傷者離開么?”巫邢問道。 “自然不會?!鼻鄮r眉頭皺起來,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 巫邢滿意的點點頭:“那便好,我們明后日便動身離開吧?!?/br> 青巖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這人竟是打算讓他離開了花谷還一路跟著為他醫治么? 光是想想對方胸腔里盤踞的黑氣和身上各處暗傷,青巖就忍不住一陣頭疼。 東方先生表示,他活了二十四年加上穿越之前的二十年統共四十四個年頭,沒見過這么無恥的傷患。 他怪異的瞄了巫邢幾眼,對方面無表情的嚴肅樣子似乎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前兩天才打算一出了谷找到城鎮就跟這人分道揚鑣的,結果今天就被人下了話套給砸了腳么。 一直以來相當從容的青巖,頭一次為自己的智商感到憂心。 “石碑看夠了,我們換個地方看看?”巫邢偏頭看著絲毫不掩飾自己心情的青巖,鋒利的劍眉挑了挑,似笑非笑。 本來還想著冒險進入上鴻天界,從仙帝手中奪取化解這蝕骨之毒的丹藥,如今看來仙帝想盡辦法想逼他與其直面對決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誰都不會想到,巫邢運氣好到隨意尋個世外海島療傷,也能找到修仙者趨之若鶩的萬花谷。 仙跡巖的蓮花無人打理,早已遍布了整片水澤,琴圣蘇雨鸞鐘愛的那方小石臺已經因為時間的變遷而倒塌。 畫圣林白軒總是在石橋邊看著他的心上人彈琴,如今卻是什么痕跡都沒留下。 書圣顏真卿的墨寶只剩谷主房里的幾幅,從前萬花弟子習字的地方似乎還有厚重的墨漬留下。 棋圣王積薪,他總是喜歡讓弟子作為棋子在巨大棋盤上與眾弟子對弈,如今也只有那片平坦的巨石上剩下了一些棋盤的紋路痕跡。 “曾經這里還有飛猿與嘯猿,天工造物隨處可尋?!鼻鄮r頓了頓,蹲下.身看著了一下曾經琴圣最喜歡的小石臺,如今已經沉入了水澤底部,只能透過翠綠荷葉的遮掩去探看些許。 一場戰亂毀了全部。 如果他不請辭出谷,也許就不會出這事情。 他大概會在萬花谷里安然的度過一生。 只是這一切都已經生了。 “這里是我師父最喜歡的地方,雖然她號稱琴圣,但我從來只聽她彈奏過高山流水?!鼻鄮r笑了笑,也許林白軒有幸聽到更多,可這都不是他能夠探索到的真相了。 他們已然相隔了一個世界。 “萬花谷曾經有很多弟子?” “嗯?!鼻鄮r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過現在他們都不在了?!?/br> 就連谷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回來看看。 不過這么一想,大約知道摘星樓的如今的模樣出自誰的手筆了。 “谷里最有看頭的除了晴晝海就是水月宮,后者已經被你毀了?!鼻鄮r聳了聳肩,“也許你去水月宮看看真能現什么寶物?!?/br> “其實萬花谷最寶貴的,是萬花弟子?!蔽仔险f。 “真巧,我也這么覺得?!鼻鄮r一點都不覺得羞愧,也不懂得什么叫謙虛,“我萬花谷的弟子自然是最優秀的?!?/br> 巫邢:……不,其實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想要一天走完整個萬花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當他們放棄法術輕功,徒步爬上晴晝花海邊上的高山時,黃昏的色彩已經染透了天空的邊際。 從這里看萬花谷很美。 能夠看到生死樹,能夠俯瞰晴晝海,能夠遙望三星望月,落星湖和仙跡巖也隱隱可見。 傍晚清涼的空氣里帶著淺淡的泥土清香,這是一天之中除了清晨最為清爽的時刻。 入夜。 給巫邢已經愈合得差不多的傷口換了最后一次繃帶,跑了一天難得感覺到疲憊的青巖活動了一下.身子,趁著沁涼的月色離開了三星望月頂。 摘星樓里,原本已經躺下的巫邢睜開眼,暗紅的眼睛一點點加深變化,最后變成了妖冶的深紫,紫色瞳孔中間有一道銀色的縫,如同野獸一般隨著光亮的變化而收縮著。 他怪異而邪佞的哼笑了一聲,站起身來,低頭看著桌上水盆里的倒影,半晌,瞇著深紫色的獸瞳掃視了一邊黑暗的臥室。 他將摘星樓整個逛了一圈,最終毫無所獲的回到臥室,薄唇微張,出一聲輕緩空靈的鳥鳴。 一頭黑色的魔獸從窗口躍進房間,在房中轉了幾圈之后在巫邢腳底下匍匐下來。 這頭魔獸形似獵豹,全身漆黑,眼瞳是跟此刻的巫邢一模一樣的紫色,它在月色中沒有影子,鋒利的尖牙和利爪幾乎可以反射出寒光來,此刻它蟄伏在地上,只等主人一聲令下,瞬間便會撲殺而至,擇人而噬。 巫邢走到了水盆邊上,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臉頰,神情跟近幾日見到的截然不同。 白日里的巫邢平和、安靜、鎮定,而如今,他似乎脫胎換骨了一般,暴戾、邪佞、高傲,全然不同于白天。 “不要傷害他?!蔽仔峡粗柽吷系淖约?,眼神閃了閃,沉聲道。 “當然,他還有用?!彼珠_口道,語調是截然不同的跳脫,“如若能拿到萬花谷的心法,我們自己便能處理掉這些問題?!?/br> 他抬頭,就著月光看著經脈里蠢蠢欲動的黑色,紫色的眼里滿是興致和躍躍欲試。 “不行!別忘了東方宇軒?!?/br> “那個老家伙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兒了?!蔽仔铣靶λ枥镉痴粘鰜淼淖约?,“也就你才會這么顧忌他的存在?!?/br> “他沒死?!?/br> “嘁,你怎么知道?”巫邢笑得更開心了,甜膩的笑容在月色下卻顯得猙獰可怖,讓人不寒而栗,“你該休息了,接下來這幾天,主導的是我?!?/br> 夜晚安靜得連蟲鳴都聽不到。 地上黑色的獸影甩了甩尾巴,看著自己的主人,走過去貼著他,在輕撫中安逸的睡了過去。 5諸事不順 踏上修道之途的人所面臨的,是天道的無情。 逆天而上所要付出的代價極為昂貴,丹藥法寶靈石之類憑機緣或師門能獲得的暫且按下不提,天地規則為他們設下的道道阻隔著實讓人望而興嘆。 壽元、外物、牽絆、天劫、心魔。 種種困難和坎坷攔在修煉之人前進的路上,有大才能大毅力登至頂峰的人屈指可數。 排除掉本就出生于上鴻天界的修煉者,能夠突破下界與上界的壁障成功登臨上鴻天界的,縱觀整個川彌大洲數百萬年,也就出了那么幾十個罷了,這在上鴻天界下幾個小世界中,已經算是不錯的成績了。 這數百萬年來從不缺乏天資聰穎,驚才艷絕之輩,然而這些人都大多為外物所侵擾、被心魔所困,最終被無情而殘酷的規則踩在腳下,化做齏粉。 最近一個成功突破天劫被接引到上界的,就是坊間流傳最廣,人人交口稱贊的東方宇軒了。 很難有一個修煉到這樣程度的人,能夠做到讓絕大部分普通人和修道者都對其印象美好。 而東方宇軒破了這個例。 就連在修魔者當中,東方宇軒也是相當有口碑的。 因為他醫治傷患從不介意出身和功法,只是求醫的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而醫治之后,如若你是大惡之人,便會被要求做些什么,或者付出一些代價來作為治療的費用,只是大部分人還是享受到了東方宇軒的免費待遇,畢竟不是每一個作惡多端的人都有命活到找到東方宇軒的時候。 東方宇軒也并不是逮到什么人都救,如果對方沒有開口求救,人就算死在他眼前,東方宇軒也不會管。 畢竟突的事情總是很多,根本沒可能誰都救起來。 就比如曾經被破碎了仙根被踢下上鴻天界的巫邢。 當然,偶爾也能聽到被善心大的東方宇軒拎回去,治好了就被踹出來的例子,不過很遺憾的是,巫邢并不是其中一個。 巫邢被廢仙根的那天,仙帝不知道從哪里逮住了東方宇軒,他倆正氣氛和諧的喝著茶。 東方宇軒就眼睜睜的看著巫邢仙根被廢,打落凡塵,萬劫不復。 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 第一聲鳥鳴劃破了晨曦的寧靜,蟲鳴聲逐漸低下來。 青巖睜開眼小心的將胸口的鳥窩捧著,坐起身將之放回了他睡著的枝椏中間。 他覺得自己對摘星樓里的那個傷患實在是太好了,在谷里除了摘星樓沒有一棟完好房子的情況下,把唯一的臥室讓給了巫邢。 好吧,他承認,他是擔心巫邢警惕性太高睡不好,不利于傷口恢復不說,也會讓青巖感覺脖子上始終懸著一把鋒利的刀刃。 總覺得距離那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病患太近了的話,說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連側間都不呆。 反正戰亂的時候什么日子沒經歷過?風餐露宿什么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的情況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不用半夜擔心傷患突然出什么毛病以至于沒辦法安心睡過去。 以巫邢的情況而言,半夜擔心的對象換成他自己會比較妥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