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妙蕊這才松口氣,“奴婢就知道小姐大度,先替憫枝謝過您了。您放心,我回頭就去說她,讓她好好來給您磕頭請罪!” “罷了,你也別罵她。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我不對,以為瞞著她便是對我們彼此都好,可我忘了,交托了真心的人,自然希望對方也能有所回報。她拿命對我忠誠,我卻不能坦誠以待,所以她覺得難受……” 她說著說著,聲音逐漸低下去。妙蕊見她神情恍惚,明白她定是想到了別的事情上,可究竟是什么,這個當口卻不敢開口詢問。 想了想,只能賠笑附和,“小姐說的是。人心皆同,若有付出、必求回報,不是為權為利,便是為情為理。若一無所得,難免覺得失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br> 第87章 如愿 這話說得甚是老成,葉薇很早以前就覺得妙蕊在有些方面看得通透,完全不像個未滿二十的小姑娘。 她側躺在榻上,右手撐著腦袋,輕柔地沖妙蕊笑了下,“是啊,沒辦法的事情?!眹@口氣,“你出去吧。我乏得很,想睡會兒。你去找到憫枝,曉以利害,然后再說點好聽的哄哄她。我看她這會兒八成躲在屋子里抹眼淚呢?!?/br> 妙蕊支開憫枝本是想問問葉薇遇到什么事兒了,如今鬧成這樣也知道時機不合適,遂順從地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她走動的時候掀起了珠簾,興許是心情復雜,導致動作略大,直到身影消失在門口,那幕華麗的琉璃珠簾依然在不斷跳躍。日光照射到剔透的珠子上,折射出五彩光華,當真是流光溢彩、美不勝收??扇~薇看著這情景,卻不受控制地想起和這珠簾一般璀璨奪目的男子。 他的人、還有他的情意,都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她堅信的世界被他撼動,山傾地裂、摧枯拉朽。她想,也許她真的錯了,父親辜負了母親,那只是他一個人的罪孽,她卻不該因此將全天下的男人通通打死。 至少至少,謝懷是不一樣的。 可是,如今才知道這些已經太遲了。他對她情深至斯,可惜她已將此身付江月,那些潺潺流水般的往事便通通留在了上輩子。 戲文里傳唱不休的是才子佳人、一見傾心、同生共死、終成眷屬。她從來沒有期待過這些東西,只想自在隨性地過自己的日子。兩輩子的決心早已根深蒂固,哪怕是知道了謝懷的心意,也不曾發生改變。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苦笑。原來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她依然不曾對謝懷動心。所有的淚水都只因感動,所有的話語只源于愧疚。她盼望他平安喜樂、一世無憂,卻不愿自己成為這一世里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他認了她,是打算帶著她遠走高飛吧?可她這個人最害怕虧欠別人,此前種種已無法可想,之后若不能回報以同樣的感情,便不能再去招惹他。 他是她短暫人生不可多得的美好,可為了他的性命、為了她的坦然,她不得不親手將這份美好摒棄。 . 葉薇因謝懷而心事重重,連那天在建章宮飛橋上皇帝突然變臉的緣由都顧不上探究。想著謝懷肯定會找機會再來見自己,到時候丁是丁、卯是卯,該說的都給他說清楚,只覺暫時解決了一樁大事。然而心情卻沒能隨之變得開闊,依舊是愁云慘淡。 又過了兩天,她琢磨著自己應該被叫去建章宮輪班了,也好讓辛苦了幾天的睦妃、璟昭媛她們回去歇歇。不成想建章宮的旨意沒下來,反倒是永乾殿那邊先來了吩咐,陛下召她去昭臺館伺候,還特意派了肩輿來迎接。 葉薇之前從未來過這里,到了后才發現周遭清幽僻靜、涼爽宜人,竟像是直接入了冬日一般。 高安世立在臺階下迎她,甫一見面便上來行了個禮。葉薇連忙讓他起來,笑問:“高大人,陛下安在?不知喚本宮前來,所為何事?” 高安世道:“陛下在里面等候昭儀娘娘,請容臣帶您進去?!?/br> 葉薇只當他要領自己入昭臺館,誰知他卻不緊不慢地領著她繞過了古舊的宮殿。前方一道斜坡,盡頭則是關閉的朱紅小門,高安世走到前面,伸手扣了扣銅環,立刻便有人將門打開。 “這是……什么地方?”葉薇疑惑地朝里望去,高安世笑道,“啟稟娘娘,這是宮中的一處冰窖?!?/br> 冰窖? 葉薇怎么也沒料到居然是這么個答案,不由愕然道:“陛下叫我來冰窖做什么?” “這就得問您了。陛下天恩眷顧,吩咐宮人鄭重其事地將您請來,為了什么您還猜不出?” 皇帝,冰窖,還特意捎上了她…… 葉薇眼睛倏地睜大,“陛下他是打算……” 高安世見她明白了,壓下心頭的嘆息,若無其事道:“臣送娘娘到這里,就不陪您進去了。娘娘請?!?/br> 葉薇平復了下因驚訝而起伏不定的氣息,沖高安世微微一笑,繞開他入了小門。 臺階又長又窄,兩側的墻壁也冰涼潮濕,偶爾碰到下立刻讓她蹙起了眉頭。越往下走那股寒氣越發明顯,等到轉了三次彎之后,她終于踩到了平坦的地面,眼前也豁然開朗。 巨大的地窖內整齊有序地擺放著無數的冰塊,或大或小,五一不切割成了工整的方形。這里是地底,又不能點燃燈燭,卻并沒有多么黑暗。葉薇瞇著眼睛四處找了圈,果然在幾塊冰垛子上看到了滾圓的夜明珠。藍幽幽的光映照在剔透的冰塊上,再被折射到四周,平添許多光亮。 手越來越冷,她隨意地搓了兩下,剛想開口喚人,便被一個柔軟的東西罩了進去。長長的絨毛觸上她的肌膚,暖意包裹住她的身體,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誰在后面。 “陛下真是貼心,竟準備好了斗篷在這里候著臣妾,倒把宮娥的差事都給搶了?!彼⑿?,任由他隔著斗篷摟著自己,下巴也抵上了自己的頭頂,“臣妾今日梳的可是飛天髻,陛下不覺得扎得慌?” 垂下眼睛便能看到伊人如玉的肌膚,被寒氣凍了一會兒,她的臉頰開始發白。說話時呵出團團白起,嫣紅的雙唇在其間若隱若現,端的是嬌俏可愛。 他心念一動,下個動作便碰上了那里。他習騎射武藝,指腹難免粗糙,碰上她的柔嫩便帶來強烈的刺激,尤其還是在這樣的地方。 “陛下,您……您手涼得很?!彼f著轉過身子,看他手都凍得通紅了,忍不住道,“您怎么也不戴個手套?這么冷的地方,當心凍出病來?!?/br> 她說著,便四下尋找。宮人都知道分寸,高安世更不可能任由皇帝這么糟蹋自己的身體,所以該準備的一定都準備了,只是這個任性的男人不肯用。 果然,不遠處的冰塊上鋪著塊雪白的狐皮毯子,上面擺放的正是二人的手套。輕|薄的蠶絲,里面有一層兔毛,既輕便又暖和,再合適不過。 葉薇拿起較大的那副,低頭就想給皇帝戴上,奈何他并不配合。幾次沒能成功后,葉薇無奈地抬起頭,“您怎么了?” 他沒出聲,只是合攏雙手,將她的柔荑包在里面,然后看著她的眼睛微微一笑,“猜到朕叫你來做什么了?” “恩?!比~薇點點頭,“您是打算教臣妾做冰雕吧?” 年初的時候,他送了她親手做的冰燈,當時葉薇就曾請他教自己冰雕。雖然也是因為確實感興趣,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契機,趁著做冰雕的時候培養感情,有利于在他那里博取更多的好感??上櫦伤碜尤崛?,多方推辭不肯答應,她也就慢慢死心。 沒想到過了快一年了,他居然毫無征兆地把她叫到這里,是打算直接開始教么? 原本是開心的事情,可葉薇如今早不像當初那樣迫切需要他的寵愛來站穩腳跟,聽到這個消息更多的感覺居然是茫然。 他說了要教她馬球,這一年哪怕諸事纏身,也抽出空教了。如今,他又滿足了她的另一個要求,教她做冰雕。 什么時候開始,皇帝變得這么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