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皇上畢竟年紀還小,有些事怕是還得母后您把關才是,畢竟……”她恰到好處地紅了臉,“媳婦對此終究不如母后更清楚?!?/br> 太后看著蕭錦,憐惜之意大起,“當真是委屈你了?!?/br> “不過說到底,這次脈案一事是皇帝草率了?!苯€是老的辣,雖然太后肯替夏望之說好話,卻并不代表她能容許此事再一次發生。 蕭錦憂道,“脈案乃皇上龍體之根本,這種傳聞若是流傳開來對皇上名聲可是大大不利?!?/br> 任何朝臣都希望有一個子嗣繁盛的皇上,這樣也證明了大夏氣運昌隆,夏望之的繼位原本就帶著些撞大運的因素,若是如此,倒還當真不是件好事。 太后重重一拍桌子,厲聲道,“這皇帝身邊之人,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母后息怒?!笔掑\替太后順了順氣,“這昏招想必是身邊之人想出來的?!?/br> “這殺雞儆猴之事,怕是不得不做了?!?/br> 第3章 池魚之殃 “都不知道?” 茶杯被狠狠擲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濺起的細瓷碎片劃破了底下最當先跪著的陳醫令的臉,滾水潑得他一身都是,他卻連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鮮血順著老太醫的臉往下流,堂上的氣氛緊繃得一觸即發,堂下跪著的諸人已經汗濕重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蕭錦冷笑一聲,“皇上的脈案竟然這么輕易就流傳出去,你們簡直是狗膽包天!” 選秀之事一出,整個太醫院便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蕭錦一日不來,他們不是凌遲,勝似凌遲,卻偏偏從元沐宮得不到半點風聲。 今日蕭皇后突然駕臨,之前卻連半點風聲都沒有,一上來的下馬威頓時鎮住了所有人。 “請娘娘恕罪,都是臣等無能,”陳醫令伏在地上,“自皇上脈案流出一事后,臣便對太醫院所有脈案存底進行了清查……” 蕭錦發現,當陳醫令提到清查脈案之時,有個年輕太醫的肩膀幾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事實上,這份虛假脈案的確不可能是太醫院所出,就算夏望之任性妄為,事關國體之事,太醫院只要給無論是她或是太后遞個消息,都不至于鬧出這么個大笑話。 陳醫令深吸一口氣,重重磕了個頭,“請皇后娘娘傳上平日里給皇上扶過脈的太醫,借一步說話?!?/br> 陳醫令這話一出,其余人等瞬間松了口氣,投向他的目光中也滿是慶幸。 望帝脈案泄露的消息不是秘密,大婚一事已成定局,皇后還能不來找他們出氣? 這皇后娘娘身后撐腰的可是蕭首輔,這等參天大樹之下,只要動一動小拇指,他們這群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休說丟官棄爵,就連人頭落地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蕭錦瞥了那個發抖的年輕太醫一眼,“青浣,把人都看好了,誰敢往外傳消息,格殺勿論?!?/br> 她這話的可信度在太后身邊的墨香姑姑出現在門口時立時提到了十分。 原本還有些心思活泛的想著向皇上或是宅心仁厚的太后去報信,眼下看來,竟然是婆媳倆的一場聯手好戲。 待到只余區區數人時,陳醫令重重朝蕭錦磕了個響頭,面色嚴肅,“啟稟皇后娘娘,皇上的脈象……是真?!?/br>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此話當真?”蕭錦秀眉緊蹙,若是望帝當真只是為了選秀胡鬧還好,但假若當真有了這病癥,說不得她的計劃還得變上一變。 陳醫令這話一出,其實她早就有所懷疑,上輩子夏望之便子嗣單薄,在如此龐大的后宮基數之下,就算大夏向來子嗣一途上頗為艱難,卻也有些太過了。 “這脈案怕是皇上自己都不知道,”陳醫令滿是溝壑的老臉上全是汗水,“這事太后娘娘有所耳聞,娘娘若是不信,一問便知?!?/br> 此事事關重大,恐怕陳醫令也是看了墨香姑姑跟著來才敢開了口。 蕭錦這才明白為何太后一定要督促她親自查辦此事,想來竟然是設了局將她也套入其中,這下都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反倒還要費心思替夏望之圓這個謊。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見蕭錦陷入沉思,陳醫令也不敢多嘴,他年事已高,跪了這大半個時辰,此時乍然一松弛下來,腿頓時就有些軟。 年輕太醫默不作聲地扶住了他,陳醫令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沖他微微點了點頭,心底暗暗下定了決心。 “陳醫令,”精致的金甲套緩緩敲擊著桌面,“皇上的平安脈一直是由你來請,這消息也明明白白是從你太醫院泄露的?!?/br> “本宮知道你有苦衷,但眼下太后娘娘要個交待……”她尾音又緩又長,直把一干人心都吊得高高的,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陳醫令自從摸出這個脈之時起便自知無幸,苦笑一聲道,“娘娘,這脈案既然是從太醫院泄露出去的,臣自請以死謝罪!” 蕭錦沒理會他的話,“茲事體大,你確定沒留下半分線索?” “臣若是泄露了一個字,全家老小死無全尸!”陳醫令舉起一只手,顫顫巍巍發誓。 他沒指望蕭錦會如此輕而易舉信他,對于他而言,全家老小只要能保住命已是天大的幸事,至于別的,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我知你最看重家人,”蕭錦的臉上看不出是不是滿意,“若是當真不曾泄露,本宮自會妥當安排你的家人?!?/br> 她話里雖壓根不曾相信他方才發的毒誓,但陳醫令卻是喜出望外,連連磕頭,“謝娘娘!謝娘娘!” 老醫令的狂喜只持續了片刻,他動作一緩,額頭死死抵著地面,咬了咬牙,忽地開口道,“啟稟娘娘,臣這徒兒一直跟在臣身邊替圣上把脈,醫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且是個孤兒,口風也緊,娘娘若是……若是信得過,大可隨意遣用!” 蕭錦還沒發話,陳醫令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那個年輕太醫的底兜了個干凈。說是自幼師從一位杏林大拿,最近才新進宮,跟在老太醫身邊見過望帝的脈象,卻對望帝的脈象很是了解,若說針對此癥狀繼續深研也不是不可能…… 那年輕太醫一直默不作聲,只是肩膀抖動的幅度更大了些,顯見得是怕到了極致。 蕭錦半晌未開口,在陳醫令幾乎絕望以為要愧對老友之際,這才緩緩道,“先留著罷。知道怕便好,惜命才能活得長久?!?/br> 知道愛徒性命無礙,陳醫令渾濁的老眼中泛起一絲喜色,總算不愧對老友的托孤,“謝娘娘!” 他話音剛落,口、耳、鼻中便紛紛溢出血來,竟然就這么面帶微笑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