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連太太心里如同吞了黃連,苦澀難言。 鳳姐頓時震驚了。 她心思伶俐,不過略略一動,就明白了連太太的顧慮,無奈一笑,只能如實告知丈夫。 連城非常同意連太太的打算,與其娶一位心不甘情不愿的妻子,進門后高高在上,倒不如解除婚約,尋一位志同道合之人。自己家敗落如此,將來仍然愿意嫁給自己的,想必會是人品極好又不嫌貧愛富的女孩子。 所以,連城當即就催著連太太打發人將當初的媒人招來。 牛繼宗兄弟從鳳姐處得知連家的說法后,反而歡喜起來,這件事能解決他們家日后不好的名聲,當然巴不得由連家退親,又贊連家善解人意,當即就答應了。很快,連太太打發的媒人就來了,送回庚帖,取回聘禮,兩家的婚事就此一拍兩散。 事畢,連太太便帶著家中人等回鄉了。 她走得雖十分倉促,仍然按照禮數辭別了交好的人家,吃罷踐行酒方上路。 黛玉自來視連城如兄長,他們家遇到這樣的難事,連城的婚事又如此結局,心下難免有些傷感,就是林家闔府連年都不曾好過,直到開春聞得連塵有喜,方漸漸回轉過來。 逗弄著妙玉的女兒顧冪,黛玉道:“顧jiejie去粵海了,想來jiejie十分寂寞?” 張大虎既已長駐于粵海,張母自然想讓兒媳帶著孫兒孫女和他相聚,所以等到春暖花開時節,就收拾東西南下了。 張大虎不在京城的時候,張母常命顧逸回娘家走動,分外貼心,在京城中人人稱道,妙玉雖是孤高自詡的性子,可對她看重的人卻是十分親熱,顧逸便是其中之一,她自己也時常去張家,所以顧逸離京,先覺不舍的是妙玉。 妙玉道:“成日被冪兒鬧得頭痛,哪里有空去想這些?!?/br> 當年妙玉懷孕生了這個女兒,只懷胎八月,名字是周歲后顧越親自起的,都說七活八不活,怕她體弱養不住,所以家里都叫她小名平安。顧冪因家里照顧得仔細,雖還嬌弱,卻不妨事,打小兒就生得粉妝玉琢,會走動時就開始撒嬌,會說話時就開始甜言蜜語,哪怕吐字不清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說,仍然哄得家里上上下下眉開眼笑,都稀罕極了。 黛玉抱著顧冪,抓著她的小手,笑嘻嘻地道:“冪兒做了什么事情讓你媽頭痛了?” 顧冪不過一歲半,如何聽得懂黛玉問話?她見黛玉滿臉笑容,十分可親,只當黛玉同她頑,咧嘴露出米粒兒似的白牙,然后往黛玉臉上湊,涂了黛玉一臉口水,然后坐在黛玉懷里,又自顧自地要褪下手腕上細細巧巧的銀鐲子。 妙玉忙遞了手帕給黛玉擦拭,道:“我和我們爺都不是這樣的性子,怎么偏就她見誰都親熱?天生的會討人喜歡?!?/br> 又見顧冪因褪不下銀鐲子急得漲紅了臉,張嘴欲哭,忙替她摘下來。 黛玉奇道:“她這是做什么?” 一語未了,手心里便多了一物,正是顧冪褪下的鐲子。 疑惑間,見到顧冪眼睛盯著自己腕上的七色寶石赤金累絲鐲不放,然后仰臉望著自己。黛玉既覺驚奇,又覺好笑,遂褪下來給她頑,問妙玉道:“這是什么時候養成的性子?上回我見她還不曾如此。小小年紀,難道就懂得丟磚而引玉了?” 妙玉無奈地道:“還是過年的時候,她拿自己身上的小東西討人喜歡,大家得了她的東西,少不得回一兩件給她,每回自然都比她送出去的東西名貴,一來二去,后來她想要我的東西,就知道拿自己的東西來討我歡心了。這些東西我那里不說有上百箱,幾十箱總是有的,我才和我們爺說,明兒把東西都找出來與她頑,叫她見識見識什么才是好東西,咱們家的女孩兒個個嬌生慣養,可不能見了別人的東西好就想要,眼皮子忒淺了?!?/br> 黛玉失笑道:“她還小呢,只覺得好看好頑,哪里曉得貴賤與否?等大些就懂事了。再說,她也知道拿自己的東西送人,有來有往,可見并不貪心?!?/br> 一席話說得妙玉也笑了。 好容易歇住,妙玉問道:“明兒牟尼院有師父講經,你去不去?” 牟尼院位于西門外,曾是靈臺師父掛單之所,如今靈臺師父已經圓寂,妙玉因從前出家幾年的緣故,倒是經常去牟尼院里上香吃齋。 黛玉搖頭道:“我們家最不信這個,我竟不去了,我懶怠聽她們說些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的故事,真真是千篇一律。明兒我爹爹休沐,已經答應我帶我去城外小廟里游玩了,我們在南邊相識的一位老和尚在那里掛單,他就不愛說那些,所以找他去?!?/br> 妙玉道:“難道和尚不說因果?我卻不信。再說,寺廟和庵堂有何不同?” 黛玉嘻嘻一笑,伸手擺了擺,道:“不同,大有不同。了塵和尚掛單的就是個極小的寺廟,只一個老和尚守著,沒有香火?!?/br> 妙玉聞言,更覺奇怪,疑惑道:“哪有沒有香火的寺廟?” 黛玉道:“怎么沒有?老和尚守著的小廟就沒有香火,清靜得很。世人求神拜佛,不過就是為名利二字,殊不知佛若有靈,何以又需凡人塑金身奉沉香方得體面?因此老和尚做了住持以后,常常勸諫香客,跟他們說求神不如求己,求名利卜吉兇都是無用,就算是求了,佛祖也不顯靈,一來二去,漸漸沒人去了。了塵老和尚卻說這才是出家人的境界,因而來了京城就跑去那里掛單,兩個老和尚相對念經,自個兒種菜吃飯呢!” 妙玉聽了,頓時肅然起敬。 她也曾是佛門弟子,如果不知所謂因果皆是世人求個心安理得罷了,求神拜佛確實都是為了名利二字,既存名利之心,自然也就玷辱了佛門的清靜。 因此,妙玉笑道:“聽你這么說,改日很該去拜一拜?!?/br> 才說著,曾凈走進來道:“meimei這里可有薔薇硝?我早起時臉上竟有些癢,是犯了杏斑癬,偏生我配的那些硝被個小丫頭打翻了一地,點滴無存?!?/br> 黛玉忙命雪雁包了一大包,笑道:“嫂嫂打發個小丫頭來拿就是,怎么還親自來了?” 曾凈笑著接過顧冪,逗她頑笑兩句,道:“我來請你們去母親那里坐一坐,陪母親說話解悶兒。母親才從外面回來,回來聽說了幾個消息,心里正不自在呢?!?/br> 聞言,黛玉和妙玉忙帶顧冪去了賈敏房中。 賈敏見到她們,果然喜笑顏開,抱著顧冪不松手。曾凈和林睿成婚已有一年多了,可是膝下卻未有信,她因想到自己當年也是成婚多年才生下林睿,心里并不著急,反而背地里安慰曾凈,但是話雖如此,她終究想早日抱孫子,所以極喜歡顧冪這樣的哥兒姐兒。 和妙玉坐下后,黛玉開口道:“嫂嫂擔憂媽心情不好,為的是什么?” 賈敏搖了搖頭,她已懶怠管娘家那些笑話,自然不會說給女兒和妙玉聽,只是見顧冪困倦,輕輕拍著她令其安然入睡,方道:“你兄弟如今竟成香餑餑了,我正愁他的親事呢?!?/br> 曾凈暗暗詫異,方才賈敏是聽到榮國府的消息而惱,怎么現今卻是林智的婚事?林智年已十二,從十歲上就有不少人想和林家結親了,均由賈敏借口一切由林如海做主,都未應承,如今忽說此語,莫不是又有人看中他了? 林智是嫡次子,不用承繼宗祧祖業,但是林家家業富貴,除祖業外,兄弟平分每人都能得百萬之巨,他本身讀書又好,性格也開朗率真,父親位高,母親慈和,長兄上進,長嫂厚道,唯一的jiejie亦是少見的好性子,就算不是嫡長子,也都是人人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哪個不想搶先給自家女兒定下?所以近來請賈敏吃酒的帖子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 她們都比林智年長,忙都笑問道:“莫不是又有人給智哥兒說親了?” 賈敏眉眼之間掠過一絲凌厲,嘴角噙著些許冷笑,道:“可不是,你們可知道今兒誰來跟我說的,說的又是哪一家?” 眾人搖頭,她們今日都不曾出去,便是消息亦未傳來,如何知曉? 賈敏冷笑道:“今兒遇到了保寧侯的夫人,想替他們親家太太的姑太太之女說親呢!” 保寧侯夫人替他們親家太太的姑太太之女說親?黛玉先反應過來了,微微蹙眉道:“探春meimei的親事怎么繞了這么遠?請了和咱們家不相干的人來說?二舅母待三meimei從來不曾如此用心,我倒覺得奇了?!?/br> 保寧侯之子娶了王子騰之女,他們的親家就是王子騰,而王子騰家有三位姑太太,大姑太太年紀最長,業已不在人世,黛玉從未見過,膝下也沒有和林智年紀相仿的女兒,三姑太太就是薛姨媽,寶釵比自己還大兩歲,正想著金玉良緣,剩下就只有二姑太太了,也就是自己嫡親的舅母王夫人,元春早已出閣,跟前就只有一個探春。 保寧侯、王子騰,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呢,莫不是想連成一勢,力壓林家? 舊年母親才和王夫人又加深了恩怨,怎么他們竟動了這份心思?黛玉心中一動,道:“不會是為了銀子罷?咱們家給哥哥弟弟的聘禮都有四五萬兩,我聽說那府里現今處處捉襟見肘,就是探春meimei管家后成日里想著儉省,革除了許多宿弊,也不過一年儉省幾百兩銀子?!?/br> 按俗例,聘禮聘金都是男家給女家父母的,以謝養女多年嫁到自己家的恩德,女家收下十分常見,不算失禮,不過有些人家疼愛女兒,會把聘禮聘金都放在女兒嫁妝里。 賈敏見顧冪睡熟了,命人抱進里間安置,方擺手道:“你不必理會他們家,我當即就拒絕了,他們以為我為了娘家連兒子的終身都不顧了不成?真是可笑!我的智兒再不濟,我也不能如此作踐他,何況我的智兒還是個好孩子?!?/br> 無獨有偶,林如海也面臨著相同的情景。 此時已經下朝,偏有人攔住了林如海,是竇夫人之父竇大仁,滿口對林智十分賞識,認為他雛鳳清于老鳳聲,前程不可限量,想替自己家的親戚做媒,與林家結親,又說那位小姐年方十一歲,生得冰雪伶俐,美貌異常。 林如海自來對朝中官員各家之間的瓜葛清清楚楚,聞他開口,心念一轉就想起來他說的是哪一家,乃是竇太太娘家兄弟的小孫女,名叫許芯兒。 說起許芯兒定然有許多人不知她是誰,但是許芯兒有一個jiejie,叫許蔓兒,當初極想說給林睿的,可惜竇夫人壓根不理,林家更不曾看中,甚至他們連提親的機會都沒有,后來許蔓兒和牛素君一樣,均已另嫁他人。許家如今倒是在朝中嶄露頭角,成了新榮之家,乃因他們家有一門極貴的親戚,不是別個,正是賢妃。 許蔓兒和許芯兒的娘親,是賢妃一母同胞的長姐。 賢妃的娘家和許家一樣根基不深,在京城中極不起眼,不然竇太太怎會做填房,不過因為長慶帝登基,賢妃有了身份,他們家才逐漸水漲船高。 相比林家而言,許家想送許芯兒進宮,配給年紀相仿的五皇子,奈何賢妃看不中,她想等五皇子年紀大幾歲后,最好七八年后,自己母子地位穩固,給五皇子尋一門助力大的妻室,所以暗中提點許太太,說林家是一門好親,極相配。 ☆、第095章: 書接上文,聞聽竇大仁之語,林如海目光一沉,想到賢妃心中的謀算,很快就明白她的用意了。和自己家結親,是向俞皇后表白忠心,亦是投誠之意罷?說不定還想經由嫁到林家的許芯兒給林智吹枕頭風,然后讓自己家慢慢投向五皇子。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誰能說林家日后不會改變心意? 嫁出去的女兒和開枝散葉的兒子孰輕孰重,在世人心中一目了然。 世人多知自己出了名的寵愛女兒,可顯然總有那么幾個人不相信,畢竟男女之輕重,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早已令所有人習以為常。 無論林如海心中想到了多少,面上始終如同靜水無波。 竇大仁見他半日不語,不禁心焦,怕誤了妻子的囑咐,忙笑道:“如海意下如何?”他是賈赦的岳父,林如海是賈赦的妹婿,論起來,自己家和林家也算是親戚,他覺得自己親自和林如海開口,林如海一定不會推辭。 竇大仁很自得地等著林如海一口答應,自己好回去交代。 林如海眼睛微微一瞇,嘴角浮現一絲笑痕,無人發現其中的點點冷意,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聲音仍然溫潤有禮,令人覺得如沐春風,只聽他說道:“竇大人身為朝廷命官,幾時卻多了一門官媒的差事?” 和自己期待的結果完全不同,竇大仁立時愕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林如海撫了撫衣袖,道:“犬子的親事鄙夫婦早有打算,還請竇大人轉告許家,為千金另擇佳婿。告辭?!?/br> 竇大仁神情極是尷尬,正想說是賢妃娘娘之意,林如海早已走遠了。 賈敏從林如??谥新犝f后,指了指黛玉,說道:“今兒妙玉走后不久,元馨公主就打發小太監給玉兒送東西,亦曾說起此事?!?/br> 林如海絲毫不覺詫異,問黛玉道:“賢妃在皇后娘娘跟前怎么說的?” 黛玉驚奇地挑了挑罥煙眉,她還沒說,爹爹就知道了?遂笑道:“爹爹既然知道賢妃一定在皇后娘娘跟前說話,難道還猜不出來說了什么話?” 林睿下班后,賈敏就打發他回自己的院子了,因賈敏素喜同林如海和孩子們一起用飯,而林如海卻不好同兒媳同桌,所以曾凈進門后,賈敏就讓他們小夫妻在自己院中單獨用飯,彼此都清靜自在。因此,如今房里只有林智和黛玉在跟前承歡。 才放學回來就聽到母姐說自己的親事,林智難免有些羞澀,坐在下面一言不發。 林如海接過黛玉親自捧上的茶,喝了一口放在旁邊的梅花小幾上,道:“賢妃既然做出一副以皇后娘娘馬首是瞻的態度,這樁婚事自然不會私下提起。依我猜測,賢妃一定在皇后娘娘跟前說,智兒和許家小姐年紀相仿,人才相配,又說想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氣,或者說她心里敬重皇后娘娘,極想和皇后娘娘的娘家做親戚云云?!?/br> 黛玉拍手笑道:“到底是爹爹,猜得八、九不離十呢!” 賢妃在俞皇后跟前極贊林家的家風,林智的才華品行,滿含羨慕地對俞皇后道:“真真是個好人家,因此我心里才有了這個想頭,我jiejie家的那個孩子雖不是極好的,卻也乖巧伶俐,嫻雅端莊,若能結成親家,妾喜不自勝,也能沾皇后娘娘一點子福氣?!?/br> 和林家定親的俞家是俞皇后的娘家,許芯兒若嫁到林家,可不就是同俞家、俞皇后成了親戚,既成了親戚,自己在宮中亦能得俞皇后的額外照應,在自己母子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這簡直是天大的好處! 得到后宮之主青睞的嬪妃和被皇后厭惡的嬪妃,地位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前者可以憑此多見圣人幾面,多博幾回恩寵,后者能見到圣人就不錯了。 她不是蠢笨無能的德妃,現今太子風頭正盛,偏想和俞皇后一爭長短,豈非自尋死路? 十歲的皇子都不算長成,她尚且小心翼翼,何況半歲? 她只盼著自己的兒子和兒子躲在俞皇后和太子的風光之下求得庇佑,十年后成人再露鋒芒。十年可以改變許多事,長慶帝現今信任太子,十年后年逾五十,猜疑之心漸起,未必還能一如既往地信任太子,不擔心太子威名日盛權勢愈高就不錯了。就算同樣是太子身份,可長慶帝和太上皇終究是不同的兩位圣人,未必能做一樣的決定。 俞皇后冷眼看著臉上瞧不出半點算計的賢妃,若不是先前謹慎,一直記著后妃之間沒有姐妹親情,恐怕早就被她這副忠心耿耿的模樣給騙了去。 曾經在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以為賢妃進門后經常到自己房中請安、服侍,寸步不離,是她遵守本分,后來才曉得她完全是因為長慶帝經常到自己房里的緣故。如此一來,她見到長慶帝的次數自然比不來請安、伺候的德妃之流多得多,承寵的次數多了,懷孕的機會也增加了許多,果然平安生下了一子兩女,不過兩個女兒都夭折了。 如今長慶帝登基,即使事務繁忙,一個月里仍有二十來天到自己宮中,賢妃依然如舊,自己不再是年輕不知算計的太子妃,每回都在她請安后打發她回去。 俞皇后臉上露出雍容華貴又溫柔和悅的笑意,讓人看到了都會認為她對賢妃和顏悅色之極,輕輕開口道:“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想結親,也得請冰人上門。我娘家雖有幸和林家結了姻親,我既非智哥兒之長輩,又非冰人,如何能做主此事?” 賢妃頓時無言以對,旋即心底生出一絲不滿。 所謂金口玉言,不就是圣人和皇后?不然他們怎么給人賜婚呢?更多的賜婚壓根就沒經過其父母的同意,那時候怎么不想著自己不是父母長輩,不是冰人了? 縱然如此,她卻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很快,就滿臉堆笑地恭維道:“誰不知道娘娘一句話,抵得過別人十句話百句話?林大人和賈夫人敬重娘娘,得了娘娘的玉言,定會放在心上。我也沒有別的請求,只想娘娘替芯兒那丫頭說幾句好話兒,等林大人和賈夫人給二公子說親的時候想到芯兒丫頭就是了?!?/br> 俞皇后不應反問道:“莫不是想叫我以勢壓人?” 賢妃一愣,沒想到俞皇后此言如此鋒利,不由得強笑道:“何至于此?娘娘開口,是體恤的意思,如何就成了以勢壓人?!?/br> 俞皇后淡淡地道:“林家雖未給智哥兒議親,可是林大人和賈夫人素來心里有數,想來早有自己的打算,你請我來說,豈不是告訴他們說我看中了許家小姐為林家之媳?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源自我口,他們便以為這是我的意思,若他們覺得親事不相配,遵從的話未免作踐了智哥兒,不遵從就顯得對我不敬,倒成了官司。這還不算以勢壓人?” 最要緊的是這么一來,于公于私,她也算得罪了深得長慶帝看重的林家,哪怕俞恒已和黛玉定親,仍然會讓林家心生嫌隙。 嫌隙一生,風波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