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賈赦眼內幾乎噴出火來,道:“這不是榮禧堂和老太太后院相連的地方?我未成親前便住在此處,穿過東西穿堂,便是老太太的后院了。當年父母住在榮禧堂,祖母便住在老太太現今住的院落里,后來我成親時,方搬到了現今的東院。那里如何住人呢?怕連璉兒媳婦的嫁妝都裝不下罷?又打的什么主意,讓璉兒和璉兒媳婦同咱們分居兩地?!?/br> 竇夫人道:“老太太卻說這院落在榮國府正中間呢,在榮禧堂后面,往前是榮禧堂,再往前,過甬道,便直接大門?!?/br> 賈赦一怔,確實如此。 竇夫人卻道:“不過璉兒和我說過,我已經推了?!?/br> 賈赦道:“即使推了,出這主意的便不是好人。怎么不說把榮禧堂讓給璉兒住呢?那小院兒璉兒未成親前住還罷了,成親后哪里住得?珠兒尚且有一所大跨院,雖是正房三間,連著耳房廂房,耐不住地方闊朗,統共十來間,正院里又不是沒有跨院了,竟也不提?!?/br> 竇夫人道:“老爺竟是別惱了,我同璉兒商議一回,咱們住的東院騰挪不開,亦不好將老爺的書房修成新房,因此我們母子都看中了東北角上的梨香院,老爺看如何?” 梨香院乃是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來間房屋,前廳后舍俱全,最難得的是西南有角門,通著夾道,夾道東面則是和寧國府相鄰的小巷,亦有門出入,雖說出了夾道往西便是王夫人正房東院的后門,但是從夾道往南直走,卻亦通著賈赦所居住之舊園,梨香院亦和榮國府花園相鄰,遠比賈母和王夫人等人說的夾道影壁后房舍合適。 賈赦想了想,道:“也好,梨香院離咱們倒近,行動也便宜?!?/br> 賈母覺得不妥,莫若住在榮禧堂后面離自己近,但見竇夫人說賈赦并賈璉都瞧中了梨香院,又聽外面通報說李紈平安生下一子,便對此不在意了。 賈璉聽說新房定在梨香院,忙忙地親自帶人打掃修繕,里外一新,只等著明年成親。 賈母才添了重孫,歡喜莫名,因給賈敏的書信尚未送去,忙又拆了書信,添了一筆,方命人快馬加鞭地送至揚州。 不說榮國府又是何等的熱鬧非凡,賈敏年下接到書信后,卻是煩悶不已。 若是旁人,來往京城也不過兩個多月,然而賈家的下人素來恣意妄為,受不得苦,送一封信,竟足足走了近兩個月才到揚州,送到賈敏手里時,已經進十一月了。 賈敏向林如海道:“我何嘗不思念母親?只是老爺在這里,玉兒智兒年紀又小,我哪里舍得千里奔波進京?一來一去兩個多月,在京城若等到安兒成親,便得停留一年。他們二人身嬌體弱,哪里受得了這樣的苦楚?我看,就回信說不去了,只命人備禮送去?!?/br> 給趙安做嫁妝的東西早已送去,到趙安成親時只需再給她添妝,賈璉雖是親侄兒,但賈珠成親自己亦未過去,也只是送禮罷了。 林如海哄著黛玉吃了一塊棗泥餡的山藥糕,并未抬頭,道:“這些事,你做主便是?!?/br> 因才進十一月,林家給各處的年禮尚未送出,賈敏便打算和書信一起送去,料想賈母不致憤怒,忽然心中一動,猶豫了片刻,道:“這么些年母親都沒提過讓我回京的事兒,今日忽提此事,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若是我不去,不知會傳出什么話來?!?/br> 不料林睿近來歸家,聽說此事后,難免動了疑心,道:“十年沒見外祖母提起此事,怎么忽然巴巴兒地想讓母親進京?為的是什么?難道是咱們家有利可圖?” 賈敏道:“誰知道呢?我竟也不明白?!?/br> 林如海正看著林智向黛玉伸手要點心,彼時姐弟兩個擠在一張圈椅上,林智仰臉伸手,意欲用手指去挖黛玉嘴里含著的山藥糕,唬得黛玉連忙閉嘴,指著丫鬟示意她遞一塊點心給林智,那丫鬟便揀軟和易克化得動的拿了一塊給林智。 聽了賈敏的話,林如海道:“細想京中諸事,便能猜測出幾分了?!?/br> 賈敏一臉疑惑,道:“有什么事?若說有大事和咱們相干的,也只九皇子和安兒大婚這一件事。是了,是了,我怎么忘記了,元丫頭可在宮里呢,她出身比安兒強,偏生在宮里蹉跎年華,莫不是想讓我做什么?” 林如海笑道:“不止一次讓你替元春打點前程了罷?” 賈敏皺眉,道:“雖說每次母親來信總不忘說起此事,但是咱們都是外人,哪里能攙和東宮事?沒的讓太子妃惡心!我早已婉拒多次了,難道時隔多日,母親竟然還不肯罷休?”作為原配正室,又和林如海夫妻情深,賈敏怎會向太子妃求情,讓元春進東宮去。再說了,她們這些原配夫人在一處時,最厭的便是給別人家送姬妾丫頭,若真做了這樣的事情,其他人必然不會再和自己親近,生怕自己也給他們家送去。 林如海道:“不到烏江心不死,聽說,元春在宮里頗有賢名?!?/br> 賈敏冷笑一聲,道:“一個做宮女丫頭的要賢名做什么?竟用來襯得旁人不賢不成?老老實實當差,熬個十幾年出了宮,或者讓我求求情早些放出來擇個人家,那方是正配,比什么都強,我也不會推辭,若是想著那些不得的東西,我絕不插手?!?/br> 林如海笑道:“若是沒有那些想頭,也不會特特送元春進宮去了?!?/br> 賈敏聽了,半日不曾言語。 林睿道:“母親別惱,橫豎母親不進京便是?!?/br> 賈敏嘆道:“你有所不知,母親還罷了,再如何也不會說我的不是,只是旁人我卻不放心,言三語四,或者說我不遵母命云云,又說我有了夫家忘了娘家老母親,竟連老母親一點子心愿都不顧,那就不好了,反倒連累你們幾個孩子?!?/br> 林如海驀地想起黛玉在榮國府飽受讒言之苦,不禁看了賈敏一眼,但是他仍不愿賈敏就此進京,道:“這也容易,你只說身上不好,無法成行?!?/br> 賈敏撫掌稱好,她這么大的年紀了,又有兒有女,便是稱說身體不好也無礙。 林睿卻道:“不如讓兒子代母親進京,瞧瞧熱鬧去?!?/br> 賈敏一聽,立時反對道:“你還得讀書呢,去京城做什么?千里迢迢的,誰放心你一個孩子家進京?再說了,你竟要為進京耽誤功課不成?” 林睿嘻嘻一笑,道:“先生常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兒子將滿十二,過年十三,再過一二年,該考秀才去了。這功課上先生說好,只是這見識上卻淺薄了些,因此先生這回交代了,叫我不必急著回去上課,而是常往各處走動走動,見識些風土人情才好?!?/br> 林如海道:“叫他去罷,我在他這么大年紀時,也已經去各處了?!?/br> 賈敏道:“老爺說過,老爺出去的時候還有先生帶著呢,便是沒有,往各處求學,也有人照料,如今睿兒獨自上京,我如何放心?” 林睿早有預備,忙道:“并不獨我一人,還有俞兄弟。聽說太子妃又有了喜,老夫人不放心,亦打算近日進京一趟,俞兄弟不放心,打算陪著老夫人進京,已向先生請了假?!彼彩锹犝f了這件事,才央求先生提早讓他行萬里路。 賈敏又見林如海點頭,心想自己兒子的確不能坐井觀天,也該見識見識京城的風氣,只得道:“既如此,我這就給你打點行囊,問明俞老夫人,你們一起上路,我才好放心?!?/br> 俞老夫人既要回京,少不得從揚州啟程,因此已帶著輕便行李先回揚州老宅了。賈敏本道老夫人是難忘祖宅,故回來過年,舊年老夫人也是帶著俞恒回揚州過年的,不曾想,竟不是為了過年,而是為了進京。 林睿喜不自勝,早跨馬去跟俞恒說明了。 兩家忙碌了三五日,方將諸般事務打點得宜,擇了吉日,林睿同俞家祖孫一同乘船離岸。賈敏既要送各處年禮,少不得都交給林睿親自送去,也好拜見各處,因此同行的還有賈家送信等人,千里迢迢的,同船而行亦是常事,俞老太太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第051章: 林睿乃由林如海教養長大,自是十分放心,唯有賈敏日日擔憂,每到晚間,皆同林如海屈指算林睿等人行程到了何處,黛玉亦記掛兄長,掰著手指教林智算日子。 林智已會走路了,越發愛跟在黛玉身后,他說話比黛玉早些,口齒十分清晰。 這日見黛玉坐在賈敏身邊想念哥哥,林智頓時十分不滿,搖搖晃晃走過去,扯著黛玉的褲腳就道:“jiejie,jiejie,看我,看我?!?/br> 黛玉低頭看著林智,道:“林丑兒,不要打攪我想哥哥?!?/br> 林智磕磕巴巴地說道:“林智,林智?!?/br> 黛玉摸了摸他的頭,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你叫林智,可是你也是丑兒。不許說這個名字不好聽,你的名字可比朱奶娘的兒子好聽多了,他的兒子叫狗蛋,雪雁的兄弟叫鴨頭,聽聽,還是我給你取的名兒好聽罷?” 黛玉過年便即四歲,小丫頭早由林如海親自過目挑了上來,除了伴讀的兩個丫鬟洗硯、吹墨外,又有四個相伴黛玉長大的小丫頭,一個是林如海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的雪雁,另外三個則是青鶴、藍鳶、朱雀,六人今年皆是五六七歲年紀,雪雁年紀最小,僅有五歲。 林智扁了扁嘴,眼淚在眼里轉來轉去。 黛玉頓時十分不忍,道:“好了,我又學了一篇文章,背給你聽好不好?” 林智聽了,得寸進尺地道:“我跟jiejie睡!” 賈敏正擔憂林睿,不知他在途中是否吃得好,睡得好,但是聞聽姐弟二人童言稚語,不由得笑了起來,道:“天冷,睡在一床也使得,只是智兒,為娘怕你臟了你jiejie的床!” 黛玉握著嘴呵呵直笑,不住點頭,弟弟屋里的被褥因外面下雪,一時竟無法晾曬,只得重新換了新的。她眼珠子一轉,道:“媽別擔心,我去弟弟房里睡,若是臟了,也是弟弟的床,我那里還是干干凈凈的?!?/br> 賈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真真你個小人精!” 晚間,黛玉果然命人將自己的鋪蓋搬到林智房里,一時嫌林智掛的帳子不好看,一時又嫌林智床上的被子花樣不雅致,數落了好一頓,方上了床,姐弟兩個頭挨著頭,枕著一個枕頭,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好些話,方合眼安睡。 圍繞服侍著的丫鬟奶娘正欲上前,忽見賈敏和林如海擎著燈悄悄進來,朝她們擺了擺手,取下黛玉攥在手心里的書,又給姐弟二人各自掖了掖被角,放下帳子,命上夜的婆子丫頭仔細伺候著,方回自己臥室。 雪雁在外間悄聲道:“老爺太太真真疼姑娘和二爺,每天都得親自看一回?!?/br> 因林智癡纏,黛玉搬過來和林智一床睡,跟著黛玉的奶娘丫鬟少不得也有幾個跟過來在和林智的奶娘丫鬟一同伺候,只不過奶娘和大丫鬟們都陪侍在里間,小丫頭們則在外間,另外又有幾個上夜的丫鬟婆子。 小丫頭中青鶴年紀最大,道:“噤聲,姑娘二爺歇息了,咱們別說話了?!?/br> 雪雁方掩口不語,幾個小丫頭們同睡一處。 而賈敏和林如?;氐脚P室,賈敏早已卸妝寬衣了,此時坐在床上,披散著萬縷青絲,望著林如海站在燈光下,更顯溫潤如玉,不禁開口道:“見到玉兒智兒,我更想睿兒了,偏又下了雪,不知道他們到哪里了?!?/br> 林如海道:“好幾日了,走了些路程了?!?/br> 卻說大船離岸北行,不過數日,便離開揚州極遠,林睿站在船頭上,望著兩岸景色一掠而過,他暗暗想著賈母忽然想讓賈敏進京的用意,即使他年幼離京,并不記事,但常聽父母說起榮國府,自然對他們家行事清楚明白得很,個個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兒。 林睿暗暗冷笑一聲,就榮國府里那個所謂天生異象的賈寶玉,不過是五品官兒的次子,居然想匹配他們家的千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得上還是配不上! 林如海在林睿八、九歲后許多事便不瞞著他了,因此賈母意欲結親他亦深知。 鼓瑟走過來道:“大爺,下雪了,咱們去艙里歇息罷,莫吹了風,叫老爺太太姑娘二爺知道,必然罵我們不經心?!惫纳S林如海日久,辦事周全,又有一身功夫,對京城江南兩邊的事情都知曉,這回林如海特地打發他帶著小廝隨林睿進京,賈敏還想讓林睿把管家和鳴琴一并帶上,不料林如海和林睿都不同意,只得作罷。 林睿攏了攏手里的掐絲琺瑯手爐,轉頭道:“這才下了幾點雪花,你就這樣急?” 鼓瑟穿著青色羊皮襖,摸了摸袖口的一點風毛,自覺寒風徹骨,笑道:“大爺年紀小,生得又嬌嫩,哪能不急?何況這風比刀子還利,吹裂了面皮兒可不是小事,揚州再好的香脂也撫平不了,到時候只好用藥了,反倒讓人笑話大爺?!?/br> 林睿素來愛惜容止,聞言點頭道:“這話有理,總不能頂著一臉血口子去給外祖母請安?!?/br> 正欲抬步進去,忽然道:“咱們在京城的宅子有十年沒住了罷?是否修繕妥當?我這回大約要等到趙jiejie大婚后才能回來,差不多一年,哪里能寄居在親戚家?” 鼓瑟尚未言語,便聽俞老太太道:“你這孩子,隨著我一道兒進京,難道我們家你住不得?十年沒住的宅子,你哪里能住進去?冷鍋冷灶冷炕,我可不放心。你在我跟前,也跟我孫兒一般無異。我既帶你同行,一應起居飲食自然該由我這老婆子給你打點,哪能讓你自個兒費心?!?/br> 俞老太太一面說,一面從船艙中走出來,身上裹著大毛黑灰鼠里子的褐色褂子,圍著觀音兜,一色半新不舊,懷里還抱著一個手爐,笑吟吟地看著林睿。 俞老太太早已年過古稀,她比賈母年紀還大些,這些年勞累奔波,雖然比不得賈母在榮國府里養尊處優,反而更顯得精神抖擻,目光炯炯,神色和藹,若不是林睿知曉老夫人的殺伐果斷之性,怕也只當她是慈眉善目的老菩薩。 林睿忙上前兩步,扶著老太太的手,笑道:“我倒是想跟老夫人一道兒吃住呢,偏生這回進京要去外祖母府上送禮請安,若去老夫人家中,豈不是彼此都不好看?” 俞老太太想了想,點頭贊許道:“我倒忘了,你若上門,他們必然要留你的,說不定你連自己家門都未必能進,何況我們家。不過,我若讓恒兒下帖子請你,難道他們還不放人不成?我已打算好了,不管你住在哪里,我給你下帖子,你不許不來?!彼驈男睦锊淮笙矚g榮國府的行事,如今又意欲喚賈敏進京,只是賈敏不舍獨女幼兒,又稱病不起,方由林睿代她進京,太子妃懷了身孕,多少人蠢蠢欲動,還不知道榮國府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俞老太太仍有二子數孫,卻有等于無,心里只剩下太子妃和俞恒姐弟兩個,雖然太子地位甚穩,但是太子一日不登基,俞老太太便一日難以心安。太子妃年過三十,忽又有孕,俞老太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所喜者自是盼著太子妃多子多孫,所憂者卻是東宮的侍妾哪是好相與的,太子地位愈穩,她們越想往上爭,也就越容易生事兒。 林睿聽了她的話,忙笑答道:“老夫人放心,您便是不給我下帖子,我也得上門討您的好酒喝,我可是聽恒兒說了,府上酒窖里埋著好酒呢?!?/br> 俞老太太笑道:“還能短了你的酒?放心罷?!?/br> 鼓瑟在旁邊聽著,再次提醒道:“外面冷,老夫人和大爺都請進去罷?!?/br> 俞老太太看了鼓瑟一眼,道:“我記得你跟了林大人好些年,難為你們了,惦記著你們大爺,有細致。歸兒,一會子取兩壇子好惠泉酒來給他們吃,驅驅寒氣?!?/br> 鼓瑟聽了,連忙謝恩,目送他們進艙,方命小廝接了俞家管家送來的酒。即使是俞老太太賞給他們吃的,但是生怕誤事,鼓瑟早交代了下面不許多吃,每人僅得了一碗酒,淺嘗即止,剩下的復又收了起來。 林睿送俞老太太回去,方轉身到自己艙內。 他和俞恒同住一艙,常常聯床夜話,艙內如今焚著銀霜炭,更有一股細細的甜香,林睿不禁問道:“好香,這是龍涎香,哪來的?竟沒見你點過?!?/br> 俞恒頭也不抬地道:“jiejie打發人送來的,我并沒有用過,你哪里知道?” 林睿笑道:“平常未點,怎么今兒倒點了?罷了,不問你了,必然是丫頭們做的好事。咱們進京,還有好長的路程,你如此辛苦作甚?這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外面下雪了,竟是瞧瞧雪景為上?!闭f著,林睿走過去意欲抽去他手里的筆。 俞恒一閃,躲了開去,筆尖穩穩落在紙上,道:“既云非一朝一夕之功,該便日益苦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寫得不如你,該好生練習才是?!?/br> 林睿暗暗佩服,便是他,也沒有俞恒這份恒心毅力,果然不負恒之一字。兩三年前俞恒的字不如他,但是過了這么幾年,俞恒勤學苦練,書法如同行云流水,已經不比他的字差,反而猶有勝之。因兩家常來往,林如海教導他功課時,亦曾指點過俞恒,對此大加贊賞,可巧黛玉在書房里,聽見了還羞了他這個做哥哥的一頓。 林睿笑道:“你這樣,叫我情何以堪?”若只這么一樣,倒也罷了,偏生俞恒只要有一樣比自己略差些,必然十分刻苦,比自己還小一歲呢,大多已與自己持平了。林睿想起林如海平常對俞恒的贊譽,不禁有些懊惱,看來,自己更該上進些才好。 說話間,俞恒寫完了字,放下筆,詫異道:“這是哪里話?咱們該當共勉才是?!?/br> 林睿搖了搖頭,坐在對面,果然不能和他太過較真,拈了一塊點心,入口前問道:“這回我在京城停留到趙jiejie出閣,你和老夫人呢?算著日子,等咱們抵達京城,太子妃已有五六個月的身子了罷?”一面說,一面將點心送進口中,果然香甜無比。 俞恒將字紙整理好,道:“既一同進京,自然一同回南?!?/br> 林睿猶豫了一下,道:“這一回進京,你可得仔細些,早晚有人找上你?!弊鳛樘渝鷥H剩的同胞兄弟,必然有無數的人企圖拉攏討好。 俞恒已經將字紙放進匣中,自己倒了黃銅壺里的熱水洗手,并沒有叫小廝來伺候,低聲道:“你放心,我理會得?!?/br> 林睿不過提醒俞恒一聲罷了,似他們這樣的世家公子,早在七八歲上便留心朝堂之事了,免得平常結交友人不慎,連累父母家業,俞恒又是從小吃過苦頭的,心性堅毅,比自己更有手段,同時,也更聰明。 俞恒坐過來同吃點心,道:“你該當心才是,林大人手里可握著每年一半兒的稅?!?/br>